林雨
我不懂愛情,安娜說的對,我是吃着碗裡的望着鍋裡的。我害怕每一個人的離開,先離開的人會分走我絕大部分的思緒。我愛回憶,回憶把我禁錮在一座悲傷的城中。我自私,自私的希望所有人可以永遠的在一起。我見不得身邊的人流淚,我不想對他們說一個不字。後來我開始逃離,逃離這些在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這些卻都只是徒勞無功。
這些最重要的人匯成了我什麼的長河。他們對於我都有着不同的意義。
候鳥是我見過最懂得取捨的人。起初只是聽他的歌聲,然後是朋友,看他離開,回來,再離開。他懂得把愛沉澱,帶着愛離開。誰說愛就一定在一起。他是我向往的人,他的生活是我向往的生活。
我與安娜之間的交集全是因爲四個人的父母相交,所以我們四個人的相識沒有早晚。我們四個人幾乎是一個保姆帶大的,我們的花銷全部是亞瑟父親出的錢,兄弟姐妹不過如此吧。我們四個人幾乎形影不離,一個學校,一個班級,家也只是隔條街。但我和安娜不是閨蜜,她對人總是一種天生的高傲。我們仍是玩伴,我受欺負她也會怒目相視,即使她喜歡和我搶東西,可是在我心裡她仍然是姐姐。我難過傷心她會在一旁遞紙巾,她會給我留我最愛吃的糖果。在我看來她的高傲也是有資本的,她天生就是在雲端的人。直至最後,她的殘忍讓我害怕,可我仍想叫她一聲‘姐姐’。
我拿白狼當哥哥,親眼見證了他如何愛安娜至死的全過程,如何從瀟灑自如的草原狼變成衆叛親離的城市狼。我不恨他遞文件害死了亞瑟,文件誰都可以遞。我不恨他掏空了公司所有的運轉資金,錢沒了還可以掙。我不恨他欺騙了我們,因爲他爲了愛安娜都可以不要性命。所以我不會不管他的孩子,我只希望他能幸福。
亞瑟是哥哥,他是我們大家的哥哥。每件事情都是他做的決定,是他將我們聚在了一起。我不似他們成績優異,學習這個東西不是你努力就會有回報。他們搬走後,亞瑟不同別人,他每次打電話閒聊後都會追問我的學習進度,告訴我買什麼類型的參考書,考試之後最怕的就是他的電話,如果成績不錯,我早早的就會打過去邀功請賞。他做什麼事情都有他的道理,所以我不怪他將安德魯送進監獄槍斃,讓我們分崩離析,但我不能看着他死去。有些事我無力迴天,他就像指路明燈,午夜夢迴時常想起他,我的哥哥。
艾瑟夫是最不同的,不同在於安娜,亞瑟我都可以當他們是姐姐哥哥,唯獨他不能。我纏着他給我講故事,雖然每次聽到一半都會睡着,但我仍想聽到他的聲音。他常常捉弄我,把我弄哭,再拿出花花綠綠的禮物逗我開心。長大了,周圍的同學開始談戀愛,見過太多有了女朋友的男生疏遠其他女同學,當時我就在想,我要當他的女朋友,卻沒有想那是不是愛。艾瑟夫和安娜在一起,我慌了。那個會陪我熬夜寫稿子,搶東子做的飯菜的男人會不會也疏遠我呢。因爲父母不曾關心我,我不懂家人的意義,他們三個就是我的家人,家人又怎麼會疏遠呢。他走了,我遇到和他長的一樣的人,我抱着他哭,嚇壞了Kris。我們在一起了,他不斷的提出過分的要求,我一忍再忍後分手,前後不到一個月,我才知道家人無可替代。他氣我和凌楓結婚走了又回來,回來幫我,他似乎也明白了家人的含義,一直一直陪我走到了最後。
我想我最愛的人其實是東子。周圍的人一個一個的死去,唯有他的死讓我感到絕望。我把自己固定在一個城堡,城堡的名字叫做唯一的愛。青梅竹馬割捨不斷的感情不一定是愛情,但沉浸於莫名的恐慌中,我恐慌這段情就這麼沒有了。也並不是沒有想過東子喜歡我,只是他從不承認,我便習慣了我們的相處模式,忽略了太多的幸福。記得大學時他喜歡和我一起窩在圖書館,他看書寫作,我看漫畫小說,一旦有好玩的橋段我就遞給他看,我哈哈大笑,他只是淺笑不語,露出好看的牙齒,惹得旁邊的女生不住往這邊瞟,等他上洗手間時跑過來問我是不是他女朋友,待我搖頭,一封情書就交到我手裡,希望我能幫忙轉送。每次我將情書推到他面前,他總是皺着眉頭盯着我看,被盯毛了,拿起桌上的東西朝他打去,也不躲閃,低着頭輕輕的說:“下次不要在給我情書了,除非是你自己寫的。”我眨巴着眼睛嘟囔:“誰會給你寫情書。”
我與凌楓結婚似乎是深深傷害了他,他是替白狼陪安娜看病,這個最開始就很清楚。但我已找不到方式面對他們,我看見安娜的魔抓已經伸向東子,原諒我的用詞,從小我就搶不過她,只要她想要的從未失手。我能看到白狼的眼淚,我能看到東子,艾瑟夫和我互相折磨遍體鱗傷,我逃避了,逃避的結局註定悲慘。我讓候鳥帶他走,我認爲大家聚在一起才使得悲傷無限放大,就是太在意纔會互相傷害。彼此都是仙人掌,何苦渴望擁抱。
租後他還是沒能逃離這場風暴。自殺後的他凌晨流着淚對我所:“不管你和凌楓怎樣都好,可不可以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流淚發誓無論如何我都不要丟下他。但我懷孕了,我不得不養胎。我每天都和他通話,我讓他放心,我一定會回去,我不會讓他一個人太久。上天對我食言的懲罰太過嚴重,我寧願一輩子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在醫院時東子低着頭不說話,看不到他的目光也好,我怕全是內疚和自責。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錯,我怎麼可以扔下他一個人。東子越來越不愛說話,整日整夜的發呆,我知道他要永遠的離開我了。誓言不是相互的嗎?他怎麼可以丟下我?直到他說:“這樣活着除了彼此折磨還有什麼意義?”最後我顫着手簽下了他的死亡證書。
初遇他時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就坐在我旁邊,喝着和我一樣的西瓜汁,慢慢的翻閱雜誌。我漫不經心的看書,不時偷瞄一眼,這麼漂亮的的男人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果那時我們能夠四目相對,哪怕尷尬,提前相識,結局會不會不一樣呢。
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凌楓。我將他莫名捲入這次風暴。起初我只是逃避才說出希望他娶我這樣的話,沒想到他同意了。但我是真的想和他結婚,因爲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開心快樂。我不想再流淚,我盼望着快樂的日子。他就像是太陽驅散了所有的黑暗。只是有光就會有陰影,那個陰影就是我。
他寵我,他允許我在吃他做的飯菜時懷念別人,自己吃悶醋。我要他娶我,他就娶我。新婚之夜擔心我會後悔而睡客廳。他陪我面對那些跟他沒有一點關係的陰謀。那麼願意吃醋的他同意和艾瑟夫,東子,候鳥住在一個公寓。冬天他會給我暖手,他說:“十指連心,手暖和了,心也就暖和了。”可我不能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我努力把我最樂觀向上的一面全部展現給他。我怕他後悔,後悔娶我。
也許是上帝對我一個人逃走拋棄其他人的懲罰,直至最後我們的孩子沒有了,我才明白,遠離我才遠離悲傷。我不能自私的將太陽拉進烏雲之中,不能讓他的光芒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太陽就該出現在晴天。
出院後我一離婚協議爲藉口去找他,我想再見他一面。他說:“再陪我三個月。”我同意了,因爲我捨不得。東子的死讓我麻木了,我讓他走,他說:“原以爲你會捨不得。”我是捨不得,我捨不得他的溫柔,我捨不得他的付出,我捨不得他的包容,可我更捨不得他難過。醫生說我有了他的孩子,我欣喜若狂,可是不能告訴他,他知道了就走不了了。我會保住這個孩子,有緣再見時,我想告訴他:“對不起,我們一起存的錢買了你手上的戒指。”
全文完
寫這個故事斷斷續續,雖然不長,但時間跨度很大。一直猶豫要寫個什麼樣的結局。最初構思的最後都沒用上。好也罷,壞也罷,故事始終是故事。對於陌上花開這個題目,我有自己的理解。回家的路上花都開好,可是卻沒有等待的人了,這一路是怎樣的孤寂呢。
一天夜裡做了兩個夢,一個是亞瑟死的那個場景,另一個是一朵雪蓮花。所有才有這個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