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九十章紀天的夢

暖暖的陽光透過四四方方的落地窗一瀉而入,匆匆掃過金黃的絨毛地毯,惡狠狠地落在一張大牀上。牀上最顯眼的便是那堪稱世界上最貴的牀墊,海絲騰牀墊,永恆的格子風格。那黑色的格子線條混着陽光與牀上的人融爲一體,遠遠觀摩,好像一幅油跡未乾的油畫。“大寶,小寶,媽,媽,恐……恐怕來,來不及了……你們……你們一定……一定……要完成”只見牀上那俊美如玉,潔白如雪的臉龐上,露出了絲絲猙獰,似悲傷似內疚。這幾年他幾乎日日做這個夢。五年了,他還是沒有完成她的願望。他慵懶的坐在牀頭,兩手抱頭,十指緊緊的揪着那一頭蓬亂的毛髮,頹廢而無奈。誰也想不到那行事雷厲風行艾爾集團的紀天,攝影行業的天之驕子,也會有這般軟落無能的時候。

“少爺,車都備好了……”紀天還沉浸在悲傷與自責中,這邊就傳來了助手喬斯的大嗓門。喬斯是母親在紀天10歲那年,參加福利院影視展覽會後收養的小孩,當時喬斯9歲。紀天是獨生子,雖說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兒童時期看着遊樂園周圍的小朋友都有夥伴一起玩,而他卻孑然一身,有的也只是西裝革履的保鏢,危言聳聽,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能幹,更別說陪他玩了。

所以每每從遊樂園玩回來,晚上都會撅着小嘴巴向媽媽撒嬌,要媽媽再生個寶寶陪他玩。紀媽媽一心只想着搞藝術,攝影是她最熱忱的。紀爸爸當初也是被她這種知性美,全身上下一舉一動都透露出濃厚的藝術氣質所深深吸引。費了大把勁才把紀媽媽追到手,紀爸爸求婚時,紀媽媽就約法三章——婚後不做家庭主婦,依然外出工作;婚後要全力支持並且不能干涉,她的攝影事業;婚後丁克,不要孩子 。紀爸爸當時只想抱得美人歸,她就是泰山,其它的一切都是鴻毛,一口就答應了。婚後,生活也是美滋滋的。

可是,這種愜意自由不久就被打斷了。在這一點上,豪門夫妻也同普通夫妻一樣,之間永遠夾個人——婆婆。婆婆與媳婦那種期待與做不到的矛盾,在這個幾代單傳的豪門家族放大鏡中,以最強的形式呈現出來。各種各樣的中西藥,這個湯,那個篸,五花八門的補品,像糖衣炮彈般一個個襲來。

是個女人都無法接招,可又不得不接。

結果不言而喻,最終紀媽媽妥協了,就生了紀天。紀天打小就聽話,在攝影方面似乎也是天賦異秉,這讓紀媽媽好是欣慰,絲毫也不後悔當初爲了生下這個兒子,而錯過她最崇拜的國際著名攝影師Dani的私人助理的選拔賽。

而且對紀天疼愛有加,希望他能繼承自己的攝影事業。但,這突然要她再生個寶寶,就算提出要求的是她的寶貝兒子也是無濟於事的。如今她的事業風生水起,她追求了,尋找了半輩子的東西依然沒有眉目,怎麼可能會把經歷花在其它事情上呢!

還好在那次展覽中遇了到喬彬,也就是現在的喬斯。紀媽媽覺得這孩子本性善良,父母雙雙去世,身世也挺可憐的。把他收養了,一來也算做了件善事,二來也滿足了小天,有個人陪他玩。至少自己可以全身心忙攝影了。

喬斯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開門而打斷。原來剛剛他正貼着門說話,整個身體像千年海龜般粘着門,紀天一開門,便摔了個四腳朝天。“少爺,你怎麼開門也不說一下……”“不去!”“哎呦喂,我的少爺,今天是TG集團千金華翡婭20歲生日……”“幫我訂最快的票,去海南。”“好……”哐當,紀天反身回房。門外,喬斯傻傻的躺在地上,他當然知道紀天是去幹嘛,他當然知道紀天一直自責的是什麼。喬斯雖然平面上沒什麼正經,但心裡比誰都清楚,是個有仇必報,有恩必還的人。每每是關於紀媽媽的事,喬斯都會全力支持紀天。因爲,他依然記得,在他無家可歸,孤身一人時,紀媽媽給了他一切。紀媽媽生病期間要喬斯去過他自己想要的生活。紀媽媽去世後,喬斯依然選擇留在紀家,因爲他恩情還沒報,他知道紀天就他這麼一個知心的朋友。雖然對攝影一竅不通,可這麼多年一個屋檐下生活,他早已知道紀媽媽最大的願望是什麼,所以他要留下來,幫着紀天一起去完成。

海南,這應該是餘慢慢待得最久的一個城市吧。餘慢慢,人如其名。名符其實的慢性子,慢半拍。身材高挑的東北妹子,身體裡面卻住着一個撐着油紙傘,獨子自漫步在雨巷的南方女子,溫文爾雅,謙和少語。秀髮似秋波披散在背,在海南特有的陽光中發着亮。長度恰到好處,剛好及腰。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就跟着養父母背井離鄉,四處漂泊。

唯一不變的也就只有她那頭長髮了,長了就剪,可永遠保持在及腰處。父母的工作在哪,家就在哪。經濟不景氣時,一年十二個月,她就要般十二次家,換十三個城市。也許是因爲生活的城市經常更換,無法經營一段長久的友誼。

沒有傾訴心事的對象,她那張鵝蛋臉上也少有笑容,枉費嵌着的那對梨窩了。餘慢慢的生活很簡單——在一傢俬人辦的幼兒園中當老師,園中的孩子差不多和孩童時的餘慢慢一樣,從小隨父母四處奔波,今天在這上課,明天可能就換地方了。在園中呆了一天了,傍晚送完最後一個孩子,慢慢像往常一樣來到海邊。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像浪花擊打岩石般來勢洶洶,。海風伴着海浪在夕陽中喋喋不休。

“慢慢,慢慢,快到媽媽這裡來”只見一位穿着時髦,烈焰紅脣,身材姣好的姐姐朝她走來,嘴巴咧着,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雙手張開,擺出要擁抱她的姿勢。與被自己平日裡叫媽媽的那個女人完全不一樣,媽媽經常罵她,稍有不順心就拿她撒氣,對其它他人卻那麼好,卻唯獨她。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卻是那麼的溫柔,親切。“慢慢,她是誰啊?”慢慢剛想把腳邁出去,撲進她的擁抱。身旁的玩伴喬彬變發聲了。

“我也不知道。”慢慢失望的回答,其實心中多麼希望自己認識她,可是,確實沒見過她。“慢慢,回來!”遠遠的便聽到家中媽媽在叫她。回到家,她怕會惹得媽媽不高興,也就沒有跟媽媽說這件事。之後,再見到漂亮姐姐是在喬斯彬媽媽的喪禮上。沒有人知道喬彬的媽媽爲什麼死。除了喬彬,死的時候是晚上,大家天亮聽到喬彬一直在哭,趕過去,才發現他媽媽食用過多安眠藥,已經沒有呼吸了。

喪禮上,漂亮姐姐跟喬彬的爸爸形影不離,大家紛紛投給他們嫌棄與鄙視的眼神。突然,漂亮姐姐朝這邊走來,“嫂子,我說過我會再回來的,我一定要把慢慢搶回來!”“不要臉,當初要不是你整天在外面瞎混,餘直就不會因爲騎摩托車去外面找你而車禍身亡了。”“是他自己沒出息!”“莫小敏還真是水性楊花呀,害了自己的丈夫還不夠,還要來破壞別人的家庭,真是不要臉呵!”“不要臉……”“水性楊花……”“狐狸精……”周圍的女人紛紛圍過來,展開一場脣槍舌戰。衆矢之的就是餘慢慢的親身母親。

而此時,夾在她們之間的餘慢慢正呆呆的向後退,退出他她們的戰場,淚眼婆娑,因爲她什麼都明白了。喪禮結束後,她來家裡要求大哥餘樹和大嫂李楊把餘慢慢還給他。

“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只見小小的餘慢慢走到莫小敏面前。“慢慢……”“慢慢叫你走沒聽到嗎?”莫小敏從包裡取出一條吊了一個雞心吊墜的項鍊,雞心吊墜裡面是她的照片。“走吧!”沉默多久的大哥在一旁發話。“慢慢,想媽媽的時候就看看這個!”

“滾出去!出去,快走快走!”大嫂李楊邊說邊推搡着她往門外走,“我現在有錢了,我會把慢慢要回來的,你們等着……”

“有錢就了不起嗎!晚了,是你拋棄慢慢在先,現在說要就要,你不配,滾!”一旁的餘樹終於按耐不住,親自把她趕出去。“小慢慢不哭,不哭,我不能生孩子,我以前怕你知道我們不是你的身生父母之後,就會跟她走,所以一直對你愛理不理的,還經常衝你發脾氣,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以後我會把你當我親身孩子的,對不起,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我們離開這裡。”草草撿東西,也沒同大家告別,一家人當晚就離開了。之後,一家人就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不過之後養父母對她關愛倍加。視爲掌上明珠,甜的都讓她嘗,苦的就夫妻倆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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