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沐雲有個特質,沉默的時候你會覺得他是個謙謙君子,可是說話時,又自帶一種氣場,從而導致我會產生一種錯覺,用現在流行的一個詞來說,那就是腹黑。
一句“老男人”明擺着帶着火氣,說的陳振宇和田欣欣的臉都掛不住了。早就聽聞一種說法,對上了年紀的男女,最不能提的,就是年齡。這不,田欣欣點炮了吧?
只不過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凌總居然和陳振宇也是舊識?不過試想一想盛大在這座城市裡的名氣,他們認識,也是不足爲奇。
陳振宇懸在半空的手這才尷尬收回,他疑惑的瞥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妻,隨後有看向我。
偏偏這個時候我也注意了他一眼,咱兩眼神相撞,我就看到了他眼睛裡的求救信號。
我雖厭惡面前的兩人,可也知道,讓更多人知道我們三個人的關係,並非一件好事。所以就出來打圓場,笑着問:“凌總,你怎麼在這兒了?”
凌沐雲這纔看了我一眼,說:“午飯。”
“凌總你還沒吃飯呢。”陳振宇忽然插了一句話進來,說:“那太巧了,我知道樓上有一家……”
“不用了,”凌沐雲打斷了陳振宇的話,說:“我不大習慣和不熟的人一起吃飯。”
這句話說得不僅僅讓陳振宇尷尬,連我都有些驚訝,在我印象中,凌沐雲似乎從未這麼直白的對任何人表明自己的情緒,而今天,卻分廠的犀利。
而我最不願承認的,還是陳振宇臉上的諂媚神色。
“小貝,我們走。”凌沐雲面色淡然的轉過身,將陳振宇和田欣欣丟在了身後。
我識相的跟了上去,臨走前,看了一眼甜品店,原本坐在窗口的兩人,現在已經沒有蹤影。
趙哈尼走了。
或許是我太蠢,我居然在那一刻期待。
凌沐雲真的是來吃飯的,樓上一家有名的紅酒坊,裡面有着各色西餐,我們一人拿着一份菜單,他點菜,我偷看。
偷看什麼?偷看凌沐雲的表情?要知道,上司的心情不好,那可是和我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我的言行舉止都要稍加註意,以免觸碰雷區,被炸得粉身碎骨。
但是此刻,我在凌沐雲的臉上只能捕捉到兩個字,養眼。
“看我可不能填飽肚子。”面前的男人忽然放下菜單,迎上我的眼神,說:“看好吃什麼了嗎?”
我羞愧難當,只要了份牛排,卻聽到凌總多給我點了一份提拉米蘇。
服務生退去,我吞吞吐吐的擠出幾個字:“凌總,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不是發了短信嗎?”凌沐雲臉上有些無奈,說:“我在一樓看到你了,喊了幾聲都沒反應。”
居然這麼巧。
我想到田欣欣說的那些話,小心翼翼的說:“凌總,我同學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就是一嘴碎的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凌沐雲這纔看向我,嘆了口氣,說:“不是啊,她說的是實情,我本來就老了。”
“不老不老,您現在正值壯年,一點兒也不老。”對,沒錯,人家只是三十五歲而已,男人四十還一朵花呢,我這麼拍馬屁,肯定沒問題。
“我不老嗎?”凌沐雲似乎不大確信,說:“我問你,有時候,我說話是不是太教條了。”
原來他是有這個自知之明的啊。但是原諒我,這個時候我是不能說真話的。
“不啊,我覺得好還,畢竟,你是領導嘛,太活躍了反而不好。”
凌沐雲被我這兩句馬屁拍的開心了,這才露出一個微笑,滿意的品起了咖啡。
這頓飯原本我是要請客的,畢竟凌總幫我應付了田欣欣,可是去刷卡時,才知道凌沐雲已經付了帳,我只能開玩笑說下次再請,凌總也沒多說,點頭表示同意。
出餐廳時服務生送了我們一個漂亮的小手帕,我們凌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想都沒想就要拒絕了。我一看是免費的東西,樂呵呵的接了過來。
手帕是純棉的,摸上去又軟有舒服,我捧在手裡當個寶貝,卻聽到凌總說:“不過是個贈品而已,至於嗎?”
“凌總,你這就說的不對了,它雖然是贈品,可放在超市,那也得好幾十,而且,你看,擦汗也很方便……”
我說着話,右手不自覺的擡高,伸到了凌沐雲的臉上。直到我意識到他的雙眼看向我時,我才匆匆的收回手,自言自語道:“我都說了,很方便的……”
一路上我都因爲這件事在懊悔,我媽曾不止一次的提醒我,不能沒大沒小。可能是這兩天凌沐雲給我的感覺沒以前那麼嚴肅了,我腦子一抽筋,居然冒犯起上司來了。罪過,罪過。
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我便是衝上頂樓了,好在凌沐雲也沒事安排,我纔有個機會自我反省。去衛生間時,對着鏡子瞅了瞅,這才發現,我的臉早就紅成了蘋果。
一定是這該死的天氣太熱了。
下午看資料,無意間看到了一些衣着搭配的相關知識,我的腦海裡,不自覺的浮現了一張臉。
我想,換成任何一個人,看到曾經和自己親密的男人身邊坐着另外一個女人,都會有些不適應的吧?何況,我和趙哈尼之間,並沒那麼簡單。
我也不是那種別人選擇漠視之後還要死皮賴臉貼上去的人,只不過,覺得沒有必要非要鬧得老死不相往來。
特別是,我和趙哈尼。
我多麼期待,在商場裡的那一刻,他能跟我說點什麼,只可惜,他選擇了漠視。
快餐愛情我見得也多,更不可能用那一次的事情來進行任何道德綁架,如果不是心甘情願,強求來的,又有何用?
倒是咱們凌總路邊不怕拔刀相助有些出乎意料,可我心底還是感激的。
老於是晚上八點下班,所以我是七點左右離開閱覽室的。這個時間段,公司里人已經很少了,下電梯時,我碰到了平時負責打掃衛生的大媽,笑着跟她打了招呼,聽到她說:“呀,小貝,你沒和凌總一塊兒?”
我聽着這話問的有些奇怪,便問大媽:“凌總還沒走啊?”
大媽說:“剛纔在打掃衛生,你們凌總問了我好幾次閱覽室有沒有關門,我還以爲你們是要一起走呢。”
“這個……”
“一個女孩子在公司加班不能太晚,不安全。”大媽見我年紀小,又提醒我一句。
我瞅了一眼電梯上的數字,又想了想還在加班的凌沐雲,當電梯門打開時,我笑着跟大媽說:“大媽,這麼晚了你也注意點,我還有幾個文件沒拿,我得上去一趟。”
大媽笑着離開了,我這才按了電梯,去了辦公室。
這會兒樓層裡的燈已經關了,出電梯時,一眼就看到了從凌沐雲辦公室裡散發出來的燈光。我輕輕地走了過去,從門縫裡望過去,凌總已經靠在座椅上打盹了。
我想着大媽的話,這才敲了門。
凌沐雲聽到動靜之後睜開了惺忪的雙眼,看着我,說:“準備回去了?”
“恩,凌總也忙完了?”
“忙完了,”凌沐雲站起來,拿着外套,說:“走吧,一起下去。”
我跟在他的身後上了電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電梯一節一節的下落,我們都是沉默的。好一會,凌沐雲開口了,他說:“小貝,你中午說的話還算數嗎?”
“什麼話?”
“請我吃飯啊,”凌沐雲說這話的時候是半開玩笑的口吻,“該不會是不認賬了吧?”
“怎麼可能?”我本能的回了一句,可轉念一想,又搖了搖頭。
這時候我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我媽的電話。
“小貝,這都幾點了?還沒回來啊?”
“媽,在路上了。”
“得了,我看你是沒把你爸媽當回事,見你一面比見奧巴馬還難。”
“行了媽,你想見奧巴馬,你還得先辦簽證。哪裡有見我容易啊?“
“行了,別跟我耍滑頭了,對了,子皓一起過來嗎?”
“媽……”
“我今天可是燒了六個人的菜,他不來,你給我全解決了。”這老孃還學會了威脅。
我無奈的轉過頭,眼神瞥向凌沐雲,見他一臉疲倦,心裡挺過意不去的,忽然靈機一動,對着電話說:“媽,有個同事現在跟我在一塊,也沒吃飯,方便帶過去嗎?”
“行啊,男同事還是女同事啊?”這女人,八卦的時候聲音就不能小點?
我怕凌沐雲聽到我媽的八卦聲,含蓄的應了一句,這才掛斷電話。
轉過身時,卻見凌沐雲正在傻笑。
對,是傻笑。
說實話,我跟凌沐雲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種毫不在意形象的笑。
我知道,他肯定聽到我媽說話了。
“我媽,就這樣,不過有一點挺好的,至今左鄰右舍一致認同,她現在還沒到更年期。”
凌沐雲還是笑,笑的我都沒話可說了。
最後,我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說:“我媽燒了六人飯,凌總要是不介意這粗茶淡飯,一起吃吧。”
去我家的路上,我還仔細的反省了我今晚的這個邀請,只聽過老總請下屬去家中吃飯的道理,沒聽過下屬請老總回家吃飯的情況。而且,老總請下屬,那也得關係近,我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想到這兒,我有些懊惱。
早就聽說過跟領導相處那都是一套一套的講究,我這麼隨意,不會明天上班就被開了吧?
這時候我一直琢磨到進了我家小區都沒想通,一轉臉,就看到保安大叔直勾勾的眼神。
我爸媽都是普通的工廠職員,上世紀九十年代才轉爲城市戶口,小區的房子也是回遷房,所以普遍都是家庭條件一般的居民。
這不,開進來一輛賓利,難免會吸引人目光。
至於這停車位,也沒有正規小區裡劃分的那麼明顯,好在今天是週末,出去玩的多,這才空了下來,換做是平時,凌總這車,估計連停的地方都沒有。
這一點讓我十分尷尬,急忙跟凌總道歉,卻聽到他說:“沒事兒,小時候我住爺爺奶奶家,也是這樣的。”
他雖這麼說,我卻更加後悔讓他過來吃飯的事兒。
更讓我妹想到的是,凌沐雲居然從後備箱裡取出一箱五糧液,準備拎到我家去。
這酒我見過,上次和張局他們一塊兒吃飯,喝得就是它。
我這下慌了,急忙去制止,可凌沐雲卻一丁點都不在意,說:“小貝,在公司裡,你是我下屬,我是你上司,可是私底下,我們也算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來朋友家做客,怎麼能空手?”
瞧瞧,這嘴皮子功夫,多厲害。
“還有,你也不必覺得不自在,下屬我也有不少,可真正像你邀請我的,還是第一個。”凌沐雲說的十分認真,“我很感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原諒我還無法理解凌沐雲的話,不過聽了這些話之後,我頓時覺得沒那麼大的壓力了,索性和凌沐雲上了樓。
門開了,我媽揮着拳頭就朝我衝來,身上還穿着那件比我年紀還大的圍裙,誰知聽到凌沐雲那句“伯母”之後,立即恢復了她慈母般的笑臉。
老於聽到動靜也從廚房走來了,他看到凌沐雲的時候表情跟我媽一樣,這時候輪到我出場了,於是我清了清嗓子,說:“爸,媽,這是我上司凌……凌總。”
原諒我這時候卡殼,當着人面,我可不敢直呼其名。
“伯父伯母好,我是凌沐雲,小貝的同事,今天上門有些倉促,也沒帶什麼禮物,聽小貝說伯父平時喜歡小酌一杯,就帶了兩瓶酒過來,還請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媽被凌沐雲這一句文縐縐的話給鬧懵了,只能這麼回答。
關鍵時刻還是老於夠勁,他先是淡然的接過酒,一句“太客氣了”之後,才邀請凌總入座。
我媽趁着這個機會跟我使眼色,我跟着她進了廚房,她隨手拉上了推拉門,指着我,說:“於小貝,你,現在馬上立刻給我交代,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開玩笑啊?還是個男同事?”
我無奈,說:“就我上司,你打電話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正好我也欠他一頓飯。”
“新公司的?”
“對,”我也察覺到我媽有點嚴肅,就安慰到:“媽,你別看他長得很嚴肅,其實呀,他很平易近人的,對我們下屬都不錯。”
我媽皺了皺眉,臉上帶着爲難。
我以爲是凌總的氣場問題,就湊過去逗她,誰知我媽卻跟我說:“小貝啊,你怎麼不在電話跟媽說清楚呢。媽也給子皓打電話了,他估計一會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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