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看啊,監斬的大人已經都來了!犯人也已經押上來了!”人羣之中驀然響起的一聲吆喝,瞬間驚動了燕七七的一顆心,目光循着聲音看過去,一顆心揪的緊緊的,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肩頭忽然一暖,李墨然靜靜地將她擁入懷裡,燕七七沒有說話,依舊緊張的擡頭張望着。
刑臺離他們不過十幾丈的距離,爲了不引人注意,他們並沒有直接擠到刑臺的最前面,而是隱在擁擠的百姓之間。
可就這距離,也足夠燕七七看清前面的一切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的目光瞬間被前面刑臺之上的幾個人影給吸引住了。
一襲降紫蟠龍袍,面色冷肅的廣平王李子恆正被一羣威風凜凜的禁衛軍武士簇擁而來。緊跟在他身後的,則是大將軍吳子光和簫明宇兩個人。
只見他們三人快步行邁上刑臺,然後在刑臺正中設置的席位上落坐,依次是廣平王居中,大將軍和簫明宇分別居於左右首。
等到三人坐定之後,後面又上來了京兆尹和大理寺卿兩位重臣,只見他們二人先上前衝着正中居坐的三人抱拳一禮,之後也分開左右坐到了大將軍和簫明宇的兩側。
大理寺卿衝着簫明宇問了一句什麼,簫明宇轉述給李子恆,李子恆點點頭,然後便有人高聲喊了一聲,“帶人犯!”
燕七七聽覺靈敏,眼光更是犀利無比,一時聽得這話之後,目光一轉便看到左側邢臺下再次轉出一行人。
兩個鮮紅武士服的高大莽漢,推着一名五花大綁的少年女子,一步三晃的邁上刑臺。
只見那名少女,身上裝着一襲雪白的囚衣,卻早就在來時的路上被滿城的百姓用爛菜葉子,口水之類的東西污染的不成樣子了。
而此時的她,正低着頭,一頭原本漆黑如墨的秀髮,也不知在何時竟然花白了一半,那樣子,又哪裡還有一個花樣年華的模樣啊,說她是遲暮老嫗也不爲過。
只有她那瘦小的還未曾發育完正的身形,召示着這個滿頭華髮的女子,還只是一個孩子。
燕七七雙手緊握成拳,就連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也不知情,此時在她的心裡只剩下臺上的那個孩子,那個無怨無悔代她受過的孩子,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都是自己害了她。
不行,不管怎麼樣,哪怕這一次要讓她血染西黎門,哪怕是踏着屍山血海,她也一定要救出那個孩子。身爲一個殺伐絕斷的金牌殺手,她情願殺遍天下和她作對的人,也絕對不容許眼睜睜看着一個孩子替她受如此極刑。
腳下步子挪動一下,刑臺之上突然傳來一聲高喝,“各位百姓,大家看好了,就是這個女人,半年之前,她竟然不自量力,入宮行刺當今皇上,落網之後,她非但不說出幕後指使是誰,竟然還連番試圖越獄。只是她也不看看,咱們那天牢,能夠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逃得出去的麼?”
臺上侍衛的話惹得臺下的百姓一陣鬨笑,接着便有人咬牙切齒的高聲咒罵了起來,“真是沒有想到,這個妖女膽子可不小,看她都快要入土的人了,居然還敢行刺萬歲,真是該殺!”
“沒錯,這妖女何止該殺啊!簡直就應該千刀萬剮方能解民恨!”
“對對,你說的沒錯,似這等妖女,就應該要受到極刑!”
好一個廣平王,好一個簫明宇,居然敢當着這麼多百姓的面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燕七七此時狠不能飛身上臺,一腳一個,直接把那兩個人模狗樣的傢伙給踢死。
可是腳下剛邁動一步,手上卻是突然一緊,耳邊傳來李墨然低沉的話語,“七七別衝動!”
也正在這個時候,人羣之中突然又響起一聲清朗的笑聲,“哈哈哈……這世上,居然還有這麼好笑的事情,本姑娘還是頭一回聽到呢!”
萬千百姓突然一併轉過頭來,卻看到一個藍衣女子正排開人羣走到臺前。而此時再看臺上的人,一看到藍衣女子之後,也都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特別是大將軍,當他看到就這樣公然站在人羣之前的吳明月之時,整張臉都暗沉了下來。
可是大將軍卻也是反應的最快速的一個人,只在片刻之間,他便率先又坐了回去,然後看着臺下的吳明月朗聲質問道:“你又是何人,又爲何會說那樣的話,莫非你和這臺上的女子認識不成?”
吳明月看着她老爹微微一笑,“大將軍說的沒錯,本姑娘還真就和臺上的這位姑娘認識,不過這話若說起來的話,只怕認識這位姑娘的人,並非只有我一個人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一名侍衛伸手指向吳明月,“你這個小婊子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敢跑到這裡擾亂刑場,還對大將軍如此不敬,我看你是活膩了是吧?”
“啪!”侍衛話語正在興頭之上,臉上卻突然捱了一記耳光,可奇怪的是,他這一記耳光卻是憑空而來的,在場成千上萬的百姓,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看清,到底是誰對他動的手。當然,除了一些高手之外,燕七七自然也在高手之列。
打那侍衛的人,自然是大將軍,那吳明月原本就是他的獨女,雖然他也恨其不爭,可是卻無法容忍一個小小的侍衛罵自己的女兒是小婊子。這也不過就只是一記小小的耳光,其實以大將軍的秉性,他就是直接殺了這個侍衛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此時看着那侍衛突然捂住腫了半邊的臉頰,吳明月卻再次嬌聲笑了起來,“哈哈,真是活該,叫你狗眼看人低,也不仔細問問本姑娘到底是誰,居然敢開口罵我,我看不想活的不是本姑娘,而是你吧!狗東西,你挨這一巴掌還是輕的,若是接下來再敢罵本姑娘一句,本姑娘敢保證,你絕對比那個囚犯還要死的快一步!”
那侍衛伸手捂着自己的臉,嘴巴里唔裡哇啦又說了些什麼,無奈大將軍內力實在是太過渾厚了一些,而這一巴掌他也是打得非常實在的,所以那個人一張嘴,便有牙齒順着血水從嘴邊流了出來。
看着他此時的樣子,現場的百姓也全部都跟着嚇了一跳,頓時間,原本還圍在吳明月身邊的人羣呼啦一下全部都退後了好幾尺遠,生怕離這個妖女太近,也會和臺上的那個人一樣突然大難臨頭。
吳明月回頭四下看了看,非但不介意,臉上還浮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有些話臺上的諸位想必比本姑娘還要清楚吧?只是本姑娘就想不明白了,像是諸位這般愚弄我東洛國這些善良的百姓,就真的那麼有意思麼?”
“她什麼意思啊?什麼叫愚弄百姓啊?難不成臺上的廣平王和大將軍他們,對我們說了謊不成?”
“不會吧?廣平王,簫郡王怎麼可能會欺騙我們,還有大將軍,他向來可是一個一言九鼎的人啊,應該更不可能會欺騙我們吧?”
臺下百姓的聲音雖然很小,可是卻是不可避免的議論紛紛起來。
吳明月一看這情形,再次笑着煽風點火道:“若是本姑娘說的不錯的話,廣平王殿下,莫非你不是很早就已經認識臺上?...
的這位姑娘了嗎?還有簫郡王您,若是本姑娘沒有記錯的話,你曾經好像還專門想請臺上的這位姑娘喝酒來的;至於大將軍您,身爲宮中的常客,你不是也常常在皇上的身邊看到這位姑娘的身影嗎?”
“什麼意思?看樣子這個妖女,啊不,是這位姑娘,她好像對皇宮裡的事情很熟悉啊,你們說她會不會是宮裡偷偷跑出來的那位娘娘啊。”
“就是,你們看她長的這麼美麗,若不是親眼看到,我還以爲她是從天上下凡的仙女呢。”
“聽她這話裡的意思,臺上的那個犯人,不會是冤枉的吧?”終於有人懷疑到了正點之上,吳明月一聽這話,美麗的紅脣立刻高高地挑了起來。
“誒,這話說的還真是好!我說廣平王殿下,簫郡王還有大將軍,據我所知,這臺上的姑娘明明就是皇上身邊的貼身侍女,而且還是皇上從青州帶來的貼身侍女,若非她一直對皇上都是忠心耿耿的,皇上又怎麼會從那麼大老遠的地方把她給帶到京城裡來呢?大家說是吧?”
“啊?這話是真的嗎?原來那臺上的犯人不是什麼殺手,竟然是皇上身邊的丫環啊?”
“能做皇上的貼身丫環,那得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說不定有哪一天,皇上一聲令下,直接把她封了娘娘,哪她可就一步蹬天了。”
“就是就是,明明有這麼好的機會,她又怎麼可能犯傻去行刺皇上呢?”
百姓果然都是容易被輿論引導的人,此時吳明月只是動了動嘴皮子,便一下子引起了大家的懷疑,一時之間,臺下百姓唏噓不已,竟然個個都開始替臺上的犯人不值起來。
“看她這個樣子,一定是被什麼人給誣陷了。”
“可不是嘛,你們不是看到了嗎,公告上明明說她只有十五六歲,可是你們看她的樣子,連頭髮都快白光了,如果不是受了大冤屈,又怎麼可能會變成這個樣子?”
眼見着臺下的百姓瞬間風倒在吳明月的身邊,臺上終於有人坐不住了,不過那個人卻並不是吳明月眼中的正主,而是京兆尹大人,只見他豁的一下站起身形,“是誰說皇上的貼身婢女就不會加害皇上了?”
他原本想要伸手去指吳明月的,然而他卻不是那名侍衛,況且吳明月他也是見過幾次面的,雖然心頭有些不太敢肯定,可這裡畢竟還坐着大將軍,如果這女子不巧真的是吳貴妃的話,他可不敢冒犯吳大將軍。
然而就這麼任由事情按照吳明月導演的進行下去,也並非是臺上的諸位主子們所想要看到的,所以此時他必須得想個辦法,能夠阻止吳明月在這裡亂講亂說,蠱惑人心纔是正事。
仔細思忖一下,京兆尹才又開口道:“臺下的這位姑娘,本官且來問你一言,如果這位犯人並非是行刺皇上的兇手的話,你覺得她會被壓入天牢這麼長時間嗎?而且,如果她不是一個窮兇極惡的兇手的話,王爺,大將軍和郡王三人也不會親自壓陣監斬吧?”
“這話說的也是啊!”就說百姓都是些沒有主見的老實人呢,此番一聽京兆尹這話,大家的立場頓時又動搖了起來,“如果她真的沒有做出那種事情的話,皇上也不可能把她給打入天牢啊?”
“就是,這個妖女還真是該死,明明皇上那麼器重於她,可是她倒好,非但不懂得感恩,竟然還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似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真是將她凌遲處死也不爲過!”
吳明月一聽這話,無奈的直皺眉頭,而臺上的京兆尹大人聽了這話,卻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怎麼樣?姑娘也聽到了吧,所以說,百姓的眼睛可一直都是雪亮的!又豈是你一句話就可以顛倒黑白的?”
擦!這人可真敢說,她都還沒有開口呢,倒讓狗官給搶佔了先機!
燕七七看着吳明月一臉挫敗不已的樣子,簡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一甩手就要掙開李墨然的鉗制,“公子你放開我,我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別急,事情還沒有結束。”李墨然畢竟是個高大的男人,一把攥緊了燕七七的手腕,任她怎麼甩都甩不掉。
而在此時,吳明月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我說京兆尹大人,您這話說的可真好啊!什麼叫顛倒黑白,什麼叫混淆是非,今天本姑娘總算是見到了箇中高手了!”
“你你你……你這個大膽刁民,居然敢當衆辱罵本官,本官說的全部都是事實,又有哪一點兒是顛倒黑白,混淆是非了?”京兆尹大人這一次真是被吳明月給氣的不清,無非他又不能直接破口大罵,所以心中的窩火,簡直就別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