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魚死網破
“什麼?”白卓紫也猛的站起身,狠狠瞪着夜景:“你不是夜家掌門人?誰是?”
等到裴文湛的大軍打過來,根本無法護唐唐的周全。
而裴文蘭體內的毒也開始蔓延……
他一時間也是心情急轉。
“夜景,最好不要耍花樣。”白少紫突然低聲說道。
夜景只當白少紫不存在一樣,直直看着裴文蘭,看着紅色的血順着裙角滴下來,從椅子上爬了下去,一步一步爬到裴文蘭的轎子處,雙手顫抖,脣色蒼白,每爬一步,膝蓋處就是鑽心刺骨的疼……
“來人……給皇后娘娘服食解藥。”白卓紫也突然站起來,大喊一聲,聲音中更多的是不忍,還有幾分悲涼。
唐唐感覺整個人都在顫抖。
裴文蘭的孩子沒了,因爲她唐唐。
那個孩子是死在自己親生父親的手裡……
就像當年白少紫沒有救自己的孩子一樣……
那種痛苦,她承受過一次,再也不要第二次。
“皇兄,一定要救裴文蘭,救活孩子……”唐唐低低喊着,聲音裡滿是淒涼,透過縫隙,看着那觸目驚心的紅色,她突然心口都是涼的。
隨着唐唐的喊聲,白卓紫已經飛身到轎子處,擡手抱了裴文蘭,緊緊抱在懷裡。
裴文蘭已經失去了知覺,緊緊閉着雙眼,睫毛處全是晶瑩的淚滴。
衣衫上全是觸目的紅,白卓紫也覺得眼底全是紅色。
他是狠心,絕情,此時卻感覺心好痛。
他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到頭來,他也沒能救唐唐出來。
不遠處,鼓聲雷雷。
裴文湛的大軍已經圍了上來。
白少紫和白墨紫相視一眼,突然縱身而起,兩人一起站在了唐唐所在的櫃子處,卻都不敢動。
兩軍開戰,這個櫃子絕不能動。
動錯一個位置,唐唐就會死在當中。
夜景也擡手扯了裴文蘭的手臂,他的手是顫抖的,額頭滿滿的汗珠,顆顆滴下來。
疼痛讓他整個人已經麻木,他只能用身體倚在轎子上,深深看着裴文蘭。
當時,他應該去當皇帝的,因爲這個丫頭從小就想要當皇后的。
現在她當了皇后,卻連命也沒了。
“文蘭,你醒醒,醒醒啊……”夜景忍着痛,用力搖晃着裴文蘭,想將她搖醒,一旁已經有下人送來了解藥,卻已經晚了。
裴文蘭腹中的孩子已經保不住了,現在只要她的命能保住就行了。
白卓紫只是靜靜抱着裴文蘭,深深看着她,前方戰報紛紛傳來。
白卓紫卻彷彿什麼也沒有聽見。
服了解藥的裴文蘭臉色仍然有幾分蒼白,已經有了呼吸,睫毛動了幾下,卻沒有睜開眼睛:“卓紫……”
卻輕輕喚了一聲。
抱着她的白卓紫僵了僵身體,手指微微泛白。
半晌,才輕輕嘆息一聲,將裴文蘭交到夜景懷裡:“你若能將她帶走,最好立即消失。”
號角聲響起。
圍攻而來的裴文湛大軍已經瘋狂撲了上來。
將白卓紫的大軍團團圍了。
冷箭如雨點般襲來。
“白卓紫,將我妹妹還來。”裴文湛臉色鐵青:“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定讓你百倍償還。”
聲音順着風飄來,怒氣衝衝。
其實裴文湛讓人帶了唐唐來,就是爲了有一個人質在手,讓白卓紫心甘情願的疼愛裴文蘭。
卻不想,弄巧成拙。
他並不知道,夜景的真實身份,只以爲千手觀音這個機關他也可以收發自如。
他更沒有算計到,白少紫以五千龍御軍破了墨城二十萬大軍。
此時,他紅着雙眸,指揮着三軍攻擊白卓紫。
當初,將皇位讓於他,就是爲了保裴家。
保自己的妹妹。
如今,已經退無可退,不如來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
白少紫和白墨紫都護着唐唐,不去管周圍的戰事如何。
隨着沙石飛起,箭雨紛飛,白卓紫的大軍也全面反攻,要知道,白卓紫出來也是帶了龍御軍的。
他和龍行,君逸凡講好的交易,給他們五千龍御軍,其餘人馬歸他指揮半年。
僅僅半年。
他就是要靠這半年時間來救回唐唐,來將裴家夜家打壓下去。
讓白家再次手攬重權。
夜景抱着裴文蘭,輕輕撫着她的臉頰,靜靜看着,然後擡頭看遠方,太陽斜斜掛着,塵土飛揚中,白卓紫和裴文湛的大軍在搏命,撕殺,慘鬥……
血滴在沙漠裡,融進沙石裡……
裴文蘭突然睜開眼睛:“夜哥哥……”
輕輕喚了一聲。
喚回了走神的夜景。
他在想,現在的自己可以保護她嗎?
保護他的文蘭!
“文蘭。”夜景也低了頭,淡淡一笑,臉上的冷汗滴落下來。
他此時已經不記得疼痛了。
全身都麻木了。
裴文蘭一邊看遠方一邊擡手撫上小腹,大大的眼睛裡全是悲傷:“孩子沒了……孩子沒了……”
輕輕重複着。
看着那個指揮三軍,一身明黃龍袍的男人,她的眼底是無盡的悲傷。
她知道,他不愛自己,一直都不愛。
但是至少,他們有了孩子。
她以爲,只要有了孩子,就會有一切的。
可是,他卻連孩子都不在乎,那麼,他們的以後一定沒有了,徹徹底底的沒有了。
眼角的淚水再次滑落,她只是看着白卓紫,遠遠看着。
那個像春天一樣的男子,卻又像風,讓她根本抓不到手中,只會從指縫間消失。
她恨自己竟然會那樣愛上他,愛上這個狠心絕情的男子,如果都像最初那樣,自己只愛皇后之位,是不是不會這麼慘淡……
白卓紫猛的回頭,似乎是看了裴文蘭一眼,又似乎沒有,眼底的痛深得骨髓一般。
讓人不忍去看。
裴文蘭終於又輕輕一笑,因爲她看到了白卓紫眼底的悲傷。
他終是會痛的,也會痛的。
一邊笑,裴文蘭一邊回手抱了夜景:“夜哥哥……”
夜景整個人僵了一下,也回手抱了裴文蘭,有那麼一瞬間,他下定決心放下一切,只與裴文蘭廝守。
好好照顧她,一生一世。
懷中漸暖,裴文蘭的笑越來越濃,突然自夜景的懷中抽出長劍,極速的刺進了自己的心口……
她用鮮血來結束這一切。
結束這沒有結局的一切。
一切由她引起,那麼,她更希望由她來結束。
只是抽刀斷情,她無法考慮更多。
“文蘭……”夜景的聲音嘶啞而痛苦,仰天大喊。
他所有的決心,所有的希望都在瞬間破滅,讓他來不及去思考一切。
交戰中的兩軍也都停了戰爭,都看向這邊。
隨着夜景大喊一聲之後,古琴已經抽出腰間,一陣高昂激盪的刺耳琴聲響徹四方。
這一次,比任何一次的琴聲都可怕。
傾刻間,離夜景身邊三裡以內的士兵倒地吐血身亡。
甚至都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來。
守在唐唐身旁的白少紫忙抽出腰間長笛,以聲對聲,以音制音。
卻是這一次,夜景明顯的瘋了,那陣陣琴聲讓人心神不寧,甚至連白少紫也有些迷失心志,強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努力讓心情靜下來。
笛聲如行水流水,一點點在琴聲的縫隙間遊走,一點點的搶佔地勢。
裴文湛瘋了一樣帶兵向前衝。
卻是衝上來一波人馬便會倒在血泊裡。
黃色的沙漠,漸漸被染成了紅色。
所有人都覺得夜景已經瘋了,因爲裴文蘭死了。
白卓紫也以內力相抗,一邊指揮大軍後退。
這樣的夜景他們不能以硬碰硬。
這樣下去,會全軍覆沒。
而此時的白卓紫卻發現,他也只能以內力抵抗這股琴聲,只要微一分心,便會被音刃所傷,甚至無法抵擋。
如果不是白少紫的笛聲,現在死傷更是慘重。
櫃子裡的唐唐也擡手捂着心口,白少紫的笛聲離她最近,卻仍然讓她有些招架不住,心也無法靜下來,因爲裴文蘭一事,讓她無法接受。
怎麼也沒有想到發,最後,她會選擇以死來結束這一切。
難道死了就真的能結束了嗎?
越想越是意亂心煩,根本無法靜下心來,五臟六腑都彷彿被擠到了一處,嘴角的血不停的滴下來。
滴滴落在手心裡。
刺目的紅。
“唐唐,堅持住。”白墨紫一直沒有碰過笛子,所以此時也只能用內力相抗。
夜景的琴聲始終不停,他就那樣倚在那裡,一手抱着裴文蘭滿是鮮血的屍體,一手執琴,指尖在琴絃上劃過,臉上是瘋狂而嗜血的笑。
他是要與所有人同歸於盡。
連同白少紫也緊緊皺眉,眼底是幽明幽暗的火焰般的怒意。
卻是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壓制這狂怒中的琴聲。
連同裴文湛也無法抵擋了。
想讓大軍後退,卻已經無力指揮三軍。
而白卓紫的大軍已經趁亂退出了百里之外,龍御軍個個都是輕功了得,心性坡強,雖然也有傷亡,卻並不多。
外圍的裴文湛卻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琴聲激起黃沙飛揚。
隨着沙飛石起,一陣悠揚的簫聲緩緩從天邊傳來。
清冽卻帶着幾分冷芒。
漸漸的將琴聲壓了下去,甚至將笛聲也壓了下去。
月葬花仍然是纖塵不染,白衣飄飄,黑玉簫橫在紅脣處,奪人眼目的驚豔。
而隨着琴聲被壓下去,一身水紅色長衫的西門飄雪也緩緩落入人羣中央,玉骨扇過處,飛沙如落花般緩緩落下。
陽光西下,竟有幾分唯美。
有幾分輕揚。
然後,琴聲一斷,夜景一口血噴在琴身上,琴絃俱斷。
風止,沙停。
彷彿一切都靜止了,笛聲和簫聲都緩緩收了。
櫃子裡的唐唐猛的吐出一口血來,終是支撐不住,緩緩閉了雙眼。
竟然感覺心底沉沉的,無法呼吸。
所有的帳篷和馬匹都已經沒了影子,連同夜景身後的轎子也破碎成木屑,散在沙石裡。
所有的人都倒地不起,只除了白少紫,白墨紫,白卓紫,裴文湛,西門飄雪和月葬花。
幾個人也都靜靜立在風中,相對而立,卻都不言語。
這樣慘烈的場面,讓所有人都無法接受。
夜景擦了嘴角的血,深深看着裴文蘭,看着她的眉眼,竟然有幾分陌生。
她竟然愛上了白卓紫,讓他始料不及的結局。
輕輕拾起地上的長劍,夜景的臉上滿是笑,笑得淒涼:“不能同生,便共死。”
一邊說,劍尖反轉,刺進了心口。
緩緩倒在裴文蘭的身旁。
身上綻放着如紅梅一樣鮮紅的血。
裴文湛看着這一切,終於緩緩跪了下去,他其實沒有太多的奢求,他曾經也是一心一意的替白少紫打開下,替白少紫求解藥。
一心一意的輔佐白少紫。
卻因爲走錯一步,而錯到今天。
突然裴文湛仰天大笑,笑得幾乎瘋狂。
本來,玉冠束髮,卻在風中飄散,三千青絲瞬間成白髮,如雪如霜。
白少紫也輕輕握了笛子,輕輕嘆息。
裴文湛和夜景從小陪在他身邊,卻成如今的敵對局面,更是慘死在這裡。
他們爲的卻不是皇位,也不是權勢,只因爲一個女人的調皮衝動。
而爲此付出的代價卻如此之重。
心頭悽悽,別過臉,不去看給自己跪下重重磕頭的裴文湛,他知道,這三個頭,他受不起的。
緩緩起身,裴文湛再到夜景和裴文蘭身邊,將兩人抱起,轉身便走。
沙漠中的夜晚,格外的冷。
白少紫靜靜守着千手觀音,櫃子裡的唐唐不知如何,沒有半點聲息。
他也不敢去掀開櫃子,只輕輕喚了幾聲,沒有半點回應。
“唐唐怎麼會在這裡?”西門飄雪本來還搖着扇子,看到千手觀音時,臉色一青,猛的收了扇子,直直瞪着白少紫。
連同月葬花也走上前,迎着晚霞,看着如同普通衣櫃的千手觀音,狠狠皺眉:“小師妹還是這樣笨,能自己鑽到這機關裡。”
白墨紫抽了一下,無奈了。
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說了,這羣人真是強大。
“她是被裴文蘭騙進去的,現在,要找到夜家掌門人才可以,如今夜景已經死了,只能找到那個與夜家有聯繫的夜城了。”白卓紫仍然是一臉溫潤,斷臂處衣袖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