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楊家大門處,掛着兩個大紅的壽字燈籠,一片喜慶。
楊大郎和楊二郎在門口迎着客人。
“大哥,二哥,可有什麼要我照應的?”楊三郎走過來問。
楊家三子。
楊大郎棄武從文,在上一屆鄉試已中了舉人,接下來就是準備下一期的會試了,而楊指揮也有主張,若是下一期會試不中,楊大郎以舉人的身份直接進吏部選官。
雖然舉人的起步低了點,但只要運作得當,前程並不一定就比進士出身的差。
因着楊大郎走的是文官之路,楊指揮便指望着楊二郎繼承東城兵馬司這一塊,因此,楊二郎早早也進了東城兵馬司,做了兵馬司錄事一職,幫着楊指揮處理兵馬司的來往公文等,這個職位也是最好熟悉兵馬司指揮的全部工作內容的。
可以說,楊指揮一早就給楊二郎做好以後入職兵馬司的鋪墊。
而楊三郎因着庶出的身份,在家裡地位比不得楊大郎和楊二郎。
不過,再比不得,楊指揮也得給他找個前程。當然,都一起收到東城兵馬司下不太好,楊指揮也怕引起兄弟相爭。
正好南城兵馬司指揮魏大同跟楊指揮關係不錯,便招了楊三郎進南城兵馬司做巡兵,這巡兵就好象衙裡的快班,慢班一樣,連真正的捕快都算不上。
沈氏和楊二郎自然也不太在意。
可偏偏有的人很有機遇,東城因着權貴多,各家都有待衛家丁等,治安不錯,但也因着治安不錯,東家兵馬司也少了許多立功的機會,當然若真是有了立功的機會,那定然是大功了,畢竟牽涉着權貴便沒小事。
只是,楊二郎進入了東城兵馬司這兩年,東城這邊沒出什麼大事,也就無功無過。
於東城比起來南京貧民多,治安混亂,又龍蛇混雜,那是三天兩頭的出事,而五城兵馬司也屬南城的兵馬司指揮位置最不穩,三天兩的換。
不過,楊三郎到底是楊家出身,一身武藝不錯。
他在巡南城時,居然抓住了幾個汪洋大盜,也因此,受到南城督察院的獎賞,最後升職爲衛隊長一職。
可楊三郎這一升衛隊長,楊二郎那邊心裡不痛快了。
兵馬司的衛隊長可比他那個錄事有權的多。
雖然說兩兄弟不在一個兵馬司,可架不住有人比啊,好閒話的人多着呢,再加上楊二郎那人仗着楊指揮的關係,有時難免伸手過長,這也招人恨。於是一些怪話就來了,說什麼楊二郎在楊指揮的庇護之下卻反而被庶出的楊三郎給超過了……
總之,各種怪話,並不好聽。
如此種種,算是讓楊二郎和楊三郎結下了恩怨。只是東城兵馬司的手伸不到南城去。
不過,都在京城活動,各家兵馬司之間也是有着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的,一些情面也是要給的,再加上楊三郎跟趙拓關係不錯,而趙拓當時定下的可是大逆罪,南城兵馬指揮便也順水推舟賣了楊二郎一個人情,隨便找了個由頭,把奪了楊三郎的職,楊三郎依然成了南城的巡兵。
隨後又有楊二郎悔婚,楊三郎替娶了之事。
如此,楊二郎和楊三郎是真正恩怨不斷了。
此時,楊大郎和楊二郎看了一眼楊三郎。
楊二郎把臉一甩,不給楊三郎一點好顏色,不過,楊大郎總要有個做大哥的樣子,看了看楊三郎道:“你去那邊,幫着照應一下各家客人的車馬以及禮物,物必不要有什麼疏漏。”
“好,那我過去了。”楊三郎點頭,轉身便去了角門處。
“大哥,理他做甚?”楊二郎在一邊很是不快活的道。
誰都曉得,只要趙拓的案子不翻過來,楊三郎這輩子大概也就是巡兵的命了。
“都是自家兄弟,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做的太過份。”楊大郎看着楊二郎道,他的性子還是最象楊指揮的,很穩重。今天是爹的大壽,若是爆出兄弟隔牆之事,那豈不是掃了爹的臉面,他們自己也丟臉。
當然,更重要的是,楊大郎能做舉人,心中自有成算,那三房如今雖然落魄,但三弟妹的出身可實是不一般啊,以前恭王府沒個正經支撐門庭的人還無所謂,如今那新世子趙昱,手段實是辣手的很,所以,做事不可太絕了。
因此,楊大郎瞪了二弟一眼:“你也給我收斂一點,自家兄弟,你們兵馬司那點事情徒惹人笑話。”
“大哥,你這話說的,爹都不管,你管?”楊二郎頗有些不服氣。
“你以爲爹真不管哪?我看你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你惹是再這般不分輕重,到時候,爹扶持三弟也不是不可能的。”楊大郎有些告誡着。
其實當初,楊指揮費盡心機想用嫡子去攀恭王府這位庶女,又何嘗不是想給二弟拉一份強援。說起來,若非爹當年跟恭王的一點情面,恭王府根本就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可偏偏二弟目光短淺,再加上孃親一味的寵愛,竟使得二弟沒一點輕重,最後反而便宜了三弟。
如今,三弟自己有能力,再加上恭王府這門姻親,未來會怎麼樣真不好說。
二弟眼光只在眼皮之下。
那楊二郎聽得楊大郎的話,卻是唬了一跳:“大哥,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提醒你,以後對三弟好一點,不說內心,至少一個表面要過得去,別的不說,就單如今那趙昱的手段,你想想你能否抗的住?”楊大郎嘆氣道。
“有什麼抗不抗的住的,你以爲趙昱會爲三弟出頭啊,不可能,趙昱可是過繼給恭王妃的,趙拓之事,恭王妃可脫不了關係,趙昱若是爲三弟出頭,豈不要惡了恭王妃?”楊二郎卻並不在意。
楊大郎見他那樣,也不現再多說,說多了沒用。
心裡卻想着,這事還真不好說,那天趙昱打人,可是連着阮家的阮復年一起打了。可見趙昱心中自有成算,不見得會受恭王妃左右。
“方大人,方夫人,你們來了,快裡面請。”這時,楊二郎看到迎面而來的一對夫婦,正是五城督察院東察院的督率方槐和方姚氏,連忙迎了上前。
京城五城兵馬司就歸五城督察院管轄,而五城都察院歸屬於督察院總管。
可以說方槐正好是楊指揮的頂頭上司,正五品命官。
他今天能來,那真是給了楊指揮很大的面子了,楊二郎欣喜之餘,自然是殷勤的接待,甚至都避過楊大郎,直接領着方大人和方夫人直入大廳。
楊大郎看着搖搖頭,二弟這些年在兵馬司,好的沒學會,倒是把兵馬司裡那些虛浮的人事學了個透了。
此時,吉時到了,一陣鞭炮響起,壽宴也開始了。
楊指揮同楊夫人端坐正中壽星之位,看着底下賓客滿堂,那也是一臉喜氣洋洋。
楊家各子送上賀禮。
楊大郎送的是一隻玉斑指,那成色一看就很好,那盒子上還印着袁家珍寶閣的名號,一看就是袁家珍寶閣出品。
楊指揮接過,便戴在手上,而衆人自是誇楊大郎好眼光。
楊二郎這廝送的是一隻全金壽星像,底坐手掌大小,高大約就是從手指到手腕的高度,一拿出來倒是映的人眼發晃,不過,這壽星卻是中空的,實心的楊二郎還弄不起。
但不管怎麼樣,這東西賣像好,惹得一衆人都鼓起掌來。
這時,楊三郎夫婦上前,遞上的是兩雙棉鞋。
楊指揮倒是無所謂,三郎的家底他心裡清楚,只是楊夫人沈氏卻是沉了臉。便是一衆賀客也不免猜測,實是三郎這禮物跟前面兩個相差太大了。
“都說恭王府累世王侯,卻不知這禮儀教化哪裡去了?前頭,昱世子飛揚跋扈,欠債不還不說,還打傷人。而今這趙家女,卻也這麼不識大體,我夫君可是說了,等於過完年上朝時,必要參那趙昱一本。”女眷席上,督率夫人方姚氏搖着頭,大有世風日下的感慨道。
恭王府就在東城,而東城督察院察的就是東城上的各種不法之事,趙昱公然打人,自也在東城督察院的督察範圍之內,方大人倒是真能參本的。
她這話一出,自是讓沈氏更爲難堪,沈氏一氣之下,直接將鞋子砸在了地上。
這般明晃晃的打臉,便是一開始早有心裡準備要受冷遇的楊三郎也有些火了,楊三郎握緊了拳頭。
一邊趙落梅卻輕輕的握了握他的手,然後一臉坦然的上前,彎下腰撿起棉鞋,還輕輕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淡定而自然,不氣不惱也不羞不怯的,王府的大氣之風顯露無疑。
“哦……那本世子就等着。”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
衆人不由的朝門邊望去,卻是趙昱和王黛兩人並肩進來。
趙昱一身錦袍,頭上戴着世子冠,身形挺拔,自有一股讓人不敢逼視的風範。
而阿黛身着襖子,下着圍裳,因着冷,外面套着一件披風,荷葉領,領間一圈白毛更顯清麗,頭上梳着一個簡單的髻,插着玉簪,鬢邊戴着淺藍色珠花,整個人透着一股別樣風采。
於趙昱站在一起,真正是般配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