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李凡讓我對武漢的感覺變得真實起來,如同傍晚老巴黎那點亮汽燈的點火工人,把黑暗中的世界變得曖昧一些,妓女們在街邊三三兩兩地抽着煙……對於武漢,我的熟悉往往是在一種夜色之中,李凡的點亮了我夢境中稍許黑暗的武漢,如同多多一樣使我的生活變得真實。而深圳那座我從未去過的城市,正因爲有了多多,所以我時常在讀報的時候看到深圳兩個字時,同時在腦中冒出了多多的臉。如果沒有多多,沒有李凡的,或者沒有自閉症孩子的眼光,我懷疑自己被白天放逐,只有在夜裡釋放出自己的靈魂。它們是我心中那模糊的汽燈,一點點地點亮着在我的暗黑世界。我之所以還把那些和女人的記錄貼在牆上,第一是爲了自己隨時能夠懺悔過去所做的一些罪惡的事情,第二是迫使自己不再帶女人進來,在這裡放縱自己,因爲隨便哪個女人看了我牆上貼的這些東西就會變得性趣大減,對我產生厭惡。雖然在一瞬間我試圖用買的那張中國地圖來蓋住,但那也只是一瞬而已。也許正是因爲如此,我在想到李凡家裡的時候,總是有一絲絲的溫暖,我還想念那張曾經赤身的牀。這些斷絕了我想辭職的念頭。
事實上當我的臉貼近李凡的的時候,我並沒有一點點的因素在裡面,只是想靠近那一刻的安寧與舒適,我不知道她心中是怎樣想的。第二天一早,在公司見到我她幾乎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喝了她給我買的牛奶後,我把確定要用的稿件挑出來,然後在電腦上做一個簡單的版,就像拼圖樣的。
我守候着自己的八小時,每小時多少錢可以算得一清二楚,然後這些錢能換多少東西也是可以算清楚的,用時間換回一些活着所必須的東西,畢竟活着也是要花費時間的。公司總部這邊二百多號人,還有底那幾家工廠裡近千名工人,到頭來,換回來的不過是李凡手中統計報表中的一堆數字,或者是金蝶財務軟件中那些前面沒有負號的一些東西。每次經過李凡辦公室的門口時,總是看到她戴着眼鏡,認真的望着電腦上面,手裡拿着一疊表單,一絲不苟的樣子讓我覺得總有些好笑,如果李凡把數字的小數點弄錯兩位,公司一定會發生一次大地震,我想。
午飯的時候,李凡問我是不是真的和魚兒分手。我說不是,根本就沒有開始何來分手?李凡感到很失望,她說總得要找一個理由吧。我說你能找理由我們在一起,就不能找理由我們不在一起?那是你的事,我不管,如果你怕她傷心,或者讓她認爲是不是自己有什麼缺點,你儘可能地把原因往我身上推,比方說我配不上她之類的,只要不說我是性無能就行。這一點雖是虛名,但哪個男人也受不了。
李凡接過話,低聲說“你越這樣說越有可能是真的啊。”
我說那你就說我是性無能好了,所以我和她不合適,我的確是性無能。說完後我就悶着頭吃飯,李凡要把她的一個雞蛋給我,四周嘈雜的舌頭和咽部發出的聲音,多半是吃飯和說話的。只希望大家沒有注意到她這個動作了。雞蛋其實就是雞屁股裡生出來的,可是很多人吃的時候絕對不會想到這一點,其實雞蛋在生物學中告訴我們它是一個卵。我們吃的雞蛋有的是受精卵,有的不是。但它絕對能成爲一個生命,一隻小雞會從中孵出來,可是因爲我們人類因爲營養需要,吃下去了它,所以這個世界不會有它的叫聲,不會留下它的腳步。
多麼殘忍!我這樣想着無聊的話題不過是想逃避李凡給我的那種關懷的眼神,我不知道她是怎樣看着我的。晚上下班後她還有點事沒有做完,叫我等她一會兒。我就在她的門外等着她,她看了看我,問“寞寞,礄口區的礄字五筆怎麼打?”
我說五筆打不出來這個字。在五筆的字庫里根本就沒這個人,這個人被髮明五筆的王永明一干人等給蒸發了。我說你到WORD的插入符號裡面找,找到後TRL+。她要我進去幫她找,我不去。那裡面是是非之地,再說就我和她倆人在裡面,什麼事也說不清楚。李凡說那我明天再來找好了,嘀咕着說要大橋的橋就好辦了。
車上李凡問我對男女之間的感情怎麼看,我不想說,說了她會生氣。她說她保證不會生氣。我說男女之間的感情就是爲了尋找理由,至少男人對一個女人好,多少都有這種想法。李凡睜大眼睛問爲什麼,我回答說因爲我是男人,女人怎麼想我知道但不能說,因爲有可能是錯誤的。
李凡說女人找的是一種感覺,一種安全感,只有有了安全感,女人才會和男人。我說你怎麼和我討論?這不是我們之間應該談論的話題,反正男人需要女人,女人也需要男人,動物法則在人類身上照樣有效,不談了!
然後我就把頭靠在後背上,想着漢口這樣的一個商埠,竟然會出現“礄”這樣一個怪字,出現了也就罷了,幾次文字改革竟然把它給漏了,一條漏網之魚,或許它會被大橋的橋字代替,就像我一樣,現在被過去代替。
到李凡家,打開門讓我和李凡同時嚇一跳,小保姆在地上哭得眼淚成河。我急忙去寶寶房裡一看,心裡頓時落了地,孩子還坐在那裡。李凡問小保姆“麼樣呢?”
小保姆看了看我,沒有說。我就裝作不在乎地到孩子那裡,對着孩子笑,逗他玩。同時我也豎起耳朵聽,終於弄明白了。原來下午小保姆帶孩子的時候,孩子扯她的衣服,要抓她的,一共有三次。李凡笑了起來,把小保姆帶到臥室裡去了。我抱着孩子笑得直打滾!我說“夥計,真有你的,比我的膽子大多了。”他迷惑地看着我,好像不明白好像又明白。小保姆看來安靜了下來,擦着眼淚就去弄飯吃去了。李凡走進來,看着孩子,厲聲地說“不許對阿姨那樣,知道嗎?”
我說你吼什麼吼?別對着孩子亂叫,這說明孩子喜歡她你知道嗎?他對她的感情比你還深些,你把給他摸你看他摸不摸。李凡說“哪有這個道理?”
“你試試吧。”我從地上起來,拍了拍屁股。李凡說我不試,你教教他,不能再這樣了。不然保姆走了哪裡再去找?我喜歡她都喜歡得不得了的。最後她嘆了一口氣,說“唉,做過了。”
我知道她不敢試一試,其實我也拿不準,但她爲了自己作爲一個母親的自尊,是不願意去冒這個險的。李凡找電話給大偉,把氣出在大偉身上,說是遺傳了大偉好色的基因。我在旁邊看着李凡一本正經的樣子就想笑,但不敢笑出聲來。
晚上大偉回來後,看到我和孩子在一起。然後他也對着孩子笑起來,很慈祥的。然後摸了摸他的頭,說“乖,長大了老子有的是錢讓你去摸別人的!”我認真地說,大偉,你不能這樣教他,你不要以爲他不懂。大偉笑着說,開個玩笑開個玩笑。然後找個話題說,你和魚兒怎樣了?我說就那樣,他哦了一聲,吹着口哨抖着叮叮鐺鐺的車鑰匙就出去了。
那天晚上我在幻想着一個情節,假如說我和李凡上牀被大偉抓住了會怎樣?我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爲不得不考慮這樣的可能性。第一種可能是他會找人做掉我,就是殺掉我的意思。以大偉的脾氣和性格,這一點的可能性不大,雖然他很有錢,但他更享受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第二種可能性是和李凡離婚,這一點也不會,他愛他們兩個,我也看得出來。第三個叫我夾着**滾蛋,叫我離他們遠些。這一點可能性最大。但是那樣我會很傷心的,雖然這個孩子不是我的,但是我莫名地就喜歡上了他。其實我的想像也是沒有多少道理的,被他抓住這個命題本身的可能性就很小。大偉甚至也叫我乾脆搬他家來住算了,還可以節省些房租,他說如果你過來。我馬上就給你牽寬帶,讓你能上網,因爲現在牽了也是浪費,根本沒人玩。我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