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煩悶。秋老虎肆意的結果便是展鵬輝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拖着涼蓆枕頭睡到客廳，胳膊枕到腦後望着天花板發呆。
老式的房子用的是百葉窗，此刻沒有拉上，月白色的光芒從窗縫中透出照在那人□□上身，明一道，暗一道，但卻把肌膚紋理照了個清楚透亮。到底是年輕啊……
細膩而緊繃。
展鵬輝忽然想到下午找工作時遇上的所謂主管。那不過是個小小的貿易公司，招的也不過是打雜的職務，卻因爲自己沒有畢業更無經驗就冒出了那句話。
年輕怎麼了？展鵬輝失笑，誰不是這樣過來的？難道年輕就代表無知天真？
恐怕有這樣想法的人才是真的愚昧吧？不知道分辨一個人的長短優劣，單從這樣的片面就否定了全部？
真不知道根據是什麼！
轉過頭去便是那關得嚴嚴實實的門，不知道上鎖沒有，展鵬輝勾起嘴角，轉回腦袋繼續盯着天花板冥想。明天繼續吧，國父革命也不是一日成功啊！
“吱呀”一聲，旁邊那門忽然開了，展鵬輝下意識轉頭，卻見那人一臉困頓的走出來，似乎絲毫沒有看到自己，展鵬輝想爬起來也來不及了，就聽“啊”得一聲，身上立即結結實實壓了具身體。
“Shit！”半撐起身體，卻看那人撐着自己胸膛，擡起的雙眼卻依舊惺忪，展鵬輝不由蹙眉，他不是在夢遊吧？
“啊……”樓昕雖然望着他，但半天才反應過來，好不容易對上那人視線，看清自己的尷尬境地，立即七手八腳爬起來卻不料腳下一軟又跌了回去。“對……對不起……”樓昕爬不起來乾脆一翻身躺到了展鵬輝身旁。
“這麼晚你幹什麼？”展鵬輝嗡着聲音盯着旁邊的人，忽覺頭大。
“我口渴了……出來喝水……”樓昕呢喃，手足無措着站起來，細長的四肢似乎不知道該擺在哪裡。
“那你去吧。”展鵬輝淡淡說，復而躺下，被他按過的地方竟然有些發紅。
“你……”樓昕從廚房出來才反應過來其實不是自己撞上他，而是他怎麼半夜三更出現在這裡？
“屋裡太熱我睡不着。”樓昕還未說完的話被人搶了去，展鵬輝依舊枕着胳膊，毫無睡意。
“哦……”樓昕猶豫着要不要從他身上跨過去，他躺的地方正好是廚房和房間的必經之處。
展鵬輝忽然坐了起來，抱着膝蓋看着面前站着的人。撇了撇頭示意他過去，可樓昕卻沒有動，只直愣愣盯着他，爲何明明是從下往上的視線，自己卻依舊覺得緊迫逼人？
這人的眼神有懾人的魔力。這是很久之後的定論，卻只對自己有效。樓昕當時並不明白原因，只是當一切大白，卻爲時晚矣。
展鵬輝俊挺的眉慢慢聚攏到一起，自己不是讓道了麼，他怎麼還不走？總不是因爲自己長的帥吧！展鵬輝勾起嘴角，忽然興起，一動不動與他對視，論眼神他不會輸給任何人。他從小便知道，對着別人無論是眼神還是氣勢都不能弱去一絲一毫，不然就會有人明目張膽爬到你頭上欺負你。
“嘀”得一聲在這個靜匿空間顯得特別刺耳，不知道是哪來的汽車喇叭聲讓樓昕徹底醒了過來，他眨眨眼，再眨眨眼，怎麼會有人的眼睛好看得這麼過分！雖然月光朦朧，但就是這樣的光芒增加了美好的成分，論任何事物在這樣的氛圍下也難免美上幾分。
“嗯，”樓昕有些尷尬，手指動了動卻不知道想要做什麼，只得說：“我那裡有個電扇，你要用嗎？”
“不必了，”展鵬輝搖頭，他無法想像一個人不用空調也能過得夏天？大概是過分依賴電器連帶人們對自然的適應能力也下降了。難得看到這樣一個返璞歸真的當真應該圈養起來好好保護。展鵬輝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滑稽，嘴角的弧度也大了起來，“我睡這裡挺好的，沒有影響到您就好。”
“沒有沒有……”樓昕連連擺手，“那……我去睡了……”
“嗯，”展鵬輝點頭，“晚安。”
“晚安。”樓昕也微微頷首，一步三回頭的進了房間，關上門的剎那才聽到自己“嘭嘭嘭”的心跳。這是怎麼了？
***
展鵬輝晚上到家的時候竟發現大門敞着，還有“乒乒乓乓”得奇怪聲音，待得進去卻看到樓昕站在客廳，一見他原本平靜的臉龐瞬間攏上一層慌張。
展鵬輝不說話，走過去往他房間門口一站，不過是幾個工人在裝空調。他轉頭看着樓昕，挑挑眉，“怎麼了？”
“我……”樓昕想解釋，解釋他爲什麼買了個空調，更想解釋爲什麼是裝在了自己房間而不是書房，可他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只能說：“我跟你換個房間睡。”
“哦……”展鵬輝看着他，心裡有些複雜。他從來不會對任何人提任何要求，即便是自己的父母。因爲他嘗過求而不得的滋味，後來他就明白，但凡想要的事物，靠自己纔是上策。
但此刻，卻有個“陌生人”對他的行爲如此在意，如此的放在心上，更關鍵的是，他並沒有用高高在上的“給予”態度，而是低姿態的，甚至是惶恐的神情讓自己接受。
不過幾個晚上，難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已然天翻地覆？
或者，這是太后囑咐？不，不，展鵬輝立即否認這個想法。樓昕完全獨立，並不依附於誰，討好自己有何好處？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
調試好空調，寒暄一番，樓昕送走了工人。展鵬輝走過去，搭上他肩膀，“走吧，我請你吃飯。”
“啊？”樓昕一驚，一轉身卻愕然兩人過於貼近的距離，他不着痕跡退開一步，“不用了，我買了菜，我去做。”說着便落荒而逃了。
站在原地的展鵬輝不禁擡手摸了摸自己臉頰，難道有凶神惡煞的可能？
樓昕總怕自己做飯不合展鵬輝口味，吃多了外面的的調料大餐，自己做飯便幾乎不用調料，只有少數的油和鹽，味精這樣的東西根本沒有。
“你喜歡什麼樣的口味？”樓昕扒了幾口飯，有些忐忑不安，唯恐怠慢了他，卻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我是說，下次我可以……”
“這樣就很好。”展鵬輝對吃並不挑剔，即便他也下廚，但不代表他會投注心力研究如何做的好吃好看。更何況現在也不需要他動手，又有何資格挑剔？展鵬輝固然偶爾有些臉臭，卻十足懂得知情識趣，從來不提無理要求。
“你別跟我客氣……”
展鵬輝有些無奈，放下碗筷看着他道：“是你一直在跟我客氣。”
樓昕一聽，放在膝蓋的手緊了鬆鬆了緊，似乎這樣就能緩解他的焦慮，他不是客套，他真的不是客套。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跟他相處。或者說一貫習慣了獨居的樓昕對這個“表侄”的入住，有些無措。
展鵬輝夾了一筷子菜放到樓昕碗裡，“吃飯。”
“嗯。”樓昕應着，卻覺得味同嚼蠟。
“不要太在意別人的想法，不然你會很辛苦。”
低着頭的樓昕忽然聽到這樣一句話，待得擡頭卻是展鵬輝認真吃飯的神情，他垂下視線，不是產生錯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