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氣太大了會傷身的,我給你指一條生路。”
“什麼生路?”
“把這一切都抹掉!”
“抹掉?”
“對!抹掉。我能讓燕子撤訴,也能讓公安局悄悄地放了你。否則的話,三天內,‘蘭宗震強姦犯’的消息就會傳遍全市、全省!你能寫新聞,別人同樣能寫,只不過寫的比你蘭宗震的差點,但是,再差也能見報呀,對不對?《蘭河晚報》、《蘭河日報》可能會不發,但是,《都市晨報》、“商報”、“市民報”、“青年報”等等,他們能不登嗎?大記者成了大強姦犯,這新聞多吸引人哪!……”
“夠了!”蘭宗震大聲問道:“什麼條件?”
“條件嗎,只有一個,按我們的意思再寫篇新聞調查,你簽上名,我拿去發,見報了,你就能出去了。怎麼樣?”
蘇蘭芳從錢一中口裡知道了蘭宗震的情況後,着實難受了一陣子。
聽錢一中敘述蘭宗震強姦燕子的時候,天正下着雪。過去的蘇蘭芳,特別喜歡老家的雪花。那是真正的和花一樣美麗的雪花,似乎比空中飄浮着的氣體還輕。那雀兒頭大小的雪花,感覺並不是從天上下來的,彷彿是西天一陣風從地上吹起來的。因爲那雪很輕,所以纔有了飄飄灑灑的樣子。
今天這雪跟老家的雪花是一樣的,它寂靜無聲,像流動着的音符,又像上下跳躍着的悠揚的曲子。錢一中說了半天了,她居然長時間地盯着落雪,一句話都沒有說。
“蘇老師,你在聽我說話嗎?”
蘇蘭芳這才把視線收回到了屋裡頭,她說:“我覺得你在說別人的事情,他,不可能做這種事兒的!”
“知人知面難知心,畫人畫皮難畫骨!”錢一中情緒激烈地說:“要不是我親眼看見,連我都不相信呢!”
蘇蘭芳又盯住了窗外的落雪:“他現在在哪裡?”
“在區公安局裡。”
“不管怎麼說,我都得謝謝你。”蘇蘭芳冷靜地看着錢一中說:“錢主任,要不是你告訴我他的去向,我不知道怎麼着急呢。”
“有個辦法,我讓他出來,而且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什麼辦法?”
“讓燕子改口,說她是自願的。”
“有那麼容易嗎?”
“這事兒我能辦到,因爲燕子是我們街道辦賓館的服務員。”
“現在的關鍵是,他究竟乾沒幹這樣的事?”
“不管幹沒幹,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錢主任說的對。就請錢主任幫幫忙吧。”
“你得配合我一下,動員他替我們街道寫兩篇正面的報道。”
“這事兒容易。錢主任,你安排我們見面。”
……
錢一中安排蘇蘭芳和蘭宗震,在區公安局的隔離室裡見了面。
兩人談了約半個鐘頭時,錢一中來催了:“蘇老師,談的怎麼樣了?時間差不多了。”
蘇蘭芳說:“錢主任,你耐心一點好不好?”
“好好好!”錢一中又出去了。
“宗震,你看到那棵樹了嗎?”
“看到了。”蘭宗震見區公安局後院裡有兩棵榆樹的根部絞在一起,問未婚妻:“怎麼了?”
“那樹叫夫妻樹。”
“你咋知道?”
“我們老家雷州的玉泉寺西北角有兩棵國槐,叫夫妻樹。兩樹相距數米,北邊的一棵長出兩枝,把南邊傾伸過來的主幹抱在懷中,活像一對久別重逢的夫妻親暱地擁抱着。由此,我判斷這也是兩棵夫妻樹。”
“能講給我聽嗎?”
“現在嗎?”
“是。”
“行。我講。”蘇蘭芳給蘭宗震講起了下面這個神奇的故事:
相傳明末時,這裡有個村莊,村頭住着一對恩愛夫妻,男的叫於一青,女的叫程玉瑤,他們繼承了祖上傳授的醫術,專門治病救人,遠近聞名。丈夫採藥、行醫,妻子幫助炮製、料理家務。每當丈夫外出,妻子總是站在村頭一塊石頭上等他回家,小兩口的日子過得十分甜蜜。
當時雷州城外駐着一股軍隊,軍中有一位將軍得了一種難言怪病——疝氣,病一發作,劇烈疼痛,難以行走。於一青用鍼灸療法,即刻就能解除疼痛。因此,每當這位將軍犯病時,軍中即派快馬來接於一青去給將軍看病。
一天,疾病發作的將軍接到了開拔邊關的急令,便馬上派人來請於一青。剛採完藥回到家中的於一青,汗都沒顧上擦一把就被快馬接走了。他對妻子喊道:“我看完病馬上就回來。”
到軍營時,這裡已經一片混亂。於一青顧不得多想,爲將軍紮了針,看到將軍病痛解除後,急忙收拾行囊,準備離開。將軍爲表謝意,端着一碗酒敬他,一定要讓他喝下。他盛情難卻,接過酒一飲而盡。
於一青剛走出營門,突感天旋地轉,繼而失去了知覺。軍士把他擡到了戰車上,隨軍走了。他醒來時已是第三天的早上了,他不辨東西南北,身體軟綿綿地無力動彈。這時,他才知道自己被挾持到了千里之外的邊關,成了將軍的專醫。突如其來的變化使他痛苦萬分,他想逃,但被數名軍卒輪流看守着,逃不出去。白天,他常呆呆地望着家鄉的方向痛哭,晚上望着夜空中閃爍的羣星,想着妻子尚不知自己的死活,她將怎樣生活,他心如刀割。痛苦地煎熬使他一天天地消瘦了。在渾渾噩噩中,不知不覺幾年過去了,這位精壯的漢子漸漸變得雙目呆癡,骨瘦如柴。
丈夫的突然失蹤使遠在雷州的妻子悲痛萬分,她找遍了所能及的地方,都未能找到心愛的丈夫。一次次的失望和痛不欲生地折磨,使她神志不清了。不管颳風下雨,每天天一亮就跑到那空曠的軍營,悽慘地叫着丈夫的名字;傍晚時,她站在村頭那塊石上翹首盼夫歸。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那塊石面上踏出了一雙深深地腳印。沉重地打擊使她心力交瘁,最終油盡燈滅,她死了,人們把她埋在了那塊石頭下。
在妻子死去的當年,於一青第二次逃跑被抓,被安置在一座山上。於一青裝出不想再跑的假象,暗地裡對山上地形作了詳細探查。他發現此山三面是懸崖峭壁,南崖下是烏鴉河,上山的惟一一條路由衆軍卒把守。
數月後的一天,軍中一個頭目因於一青爲他治好了病,賞給了他半壇酒。回來後,他推說自己身體不適需要休息,把酒送給了看守他的軍卒,幾名軍卒喝酒作樂去了。於一青趕快帶上準備好的繩索直奔崖邊,不料還是被軍卒發現了,他們追了上來。於一青慌不擇路,急忙把繩索系在一棵樹上,手抓繩索垂下崖去。趕過來的軍卒抓住繩索往上拉,眼看就要被拽上來了,於一青牙一咬心一橫鬆開繩索,眼一閉縱身跳了下去,身體從樹杈、樹叢中穿過,跌入山澗裡,當即昏死了過去。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醒了,睜眼一看,自己躺在一間低矮的草棚裡,渾身是傷,左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