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第三教學樓,李恆騎着粉色的鳳凰自行車在校園裡風馳電掣,好奇葩,賊拉風,引起衆多路邊的新生側目。
一口氣不帶停歇的進到廬山村,本以爲麥冬兩口子還在,卻發現只有麥穗一個人在一樓客廳打掃衛生。
他把車放門口,進門就問:“麥穗,你爸媽呢?”
麥穗正揹着他擦拭玻璃,驟然聽到聲音把她嚇了一跳,轉過身緩口氣說:“他們走了,天一亮就去了火車站。”
李恆問:“怎麼這麼急?”
麥穗解釋:“家裡有生意,送我來學校都是特意擠出來的時間。”
李恆隨口問了句:“這麼趕,生意應該很好吧?”
麥穗回答:“嗯,還好。”
看眼光滑如鏡的地板,又看眼整整齊齊的沙發和靠枕,再擡頭瞧瞧被她擦得一塵不染的玻璃,李恆突然鬼使神差道:
“哎,家裡還得是有個女人好。”
聽到這話,後面的麥穗盯着他的背影,沒吭聲。
又上到二樓查看一圈,發現比一樓收拾的還讓人舒心,打開閣樓門,李恆靜靜地在閣樓裡站了許久,視線一會停留在對門的25號小樓,一會停在斜對面的24號小樓。
過了一陣,他頭也不回地問,“你在這住一晚,有聽到陶笛聲音嗎?”
背後的麥穗問:“什麼叫陶笛?”
李恆沉吟兩秒:“一種樂器,你可能沒見過,有機會帶你認識認識,那你還有聽到其他樂器聲音沒?”
麥穗走過來,跟他並肩站好,順着他的聲響望向對面25號樓,“沒有。”
李恆指指斜對面24號,“那呢,有沒有看到一個古怪的人?”
聽到他的形容,麥穗柔媚一笑,“有,昨天黃昏時分,有個道士在那裡打坐,後面還跟我爸吸了一根菸。”
李恆偏頭:“道士還吸菸?”
麥穗輕輕點頭,“吸,那架勢估計也是個老菸民。”
接下來兩人突然陷入安靜,沒再說話,就那樣並排眺望遠方的藍天白雲。
好久好久,麥穗感慨道,“這裡風景真好!”
李恆說:“喜歡的話,以後常來走動,我一個人也無聊。”
麥穗說聲好,繼續仰頭望着碧璽藍天。
瞧她眼,李恆問:“見到曼寧了沒?”
麥穗回答:“沒有,打算等會去寢室找她。”
李恆說:“別等會了,先跟我去個地方。”
麥穗沒問他去哪,跟着下了樓。
經過一樓沙發時,她還特意多瞅了幾眼笛子和二胡,“你買的?”
李恆說:“別人送的。”
麥穗好奇,“你會它們?”
李恆當仁不讓地說:“那當然會啊,必須得會啊。”
跟在後面的麥穗,瞧這他那自信滿滿的背影,柔柔地笑了笑,然後回頭把門鎖上。
李恆丫開腿騎到自行車上,對她說:“麥穗同志,上來。”
麥穗依言坐了上去。
不過她是側坐,沒有像李恆這樣腿分兩邊。
校外的路不是特別平,偶爾有小石子和水坑,李恆提醒:“路不太平,抓穩。”
經過幾個小石子顛簸後,麥穗左手抓住後面車身槓,右手猶豫一會,在一次大的顛簸中,不由揪住了他腰腹的衣服。
李恆問:“你就不問問我,這車是誰的?”
麥穗迎着風,笑說:“肯定是個女生的。”
李恆道:“我導員的。”
麥穗說:“你真厲害。”
對面過來一輛小貨車,李恆一時沒聽清:“什麼?”
麥穗說:“你不去肖涵那嗎?”
李恆道:“等會就去,打算去那邊吃中餐。”
聊着天,很快就趕到了五角廣場,只是到了這裡,他開始犯難了,怔在原地懵逼。
見狀不對,麥穗關心問:“你怎麼了?”
李恆把自行車購票展示給她看,“我是來買自行車的,但忘記帶存摺來取錢,現金昨天買生活用品和傢俱用完了。你說我笨不笨?”
麥穗問:“要多少?”
李恆說:“我也不知道,要幾百的樣子。”
要多少?他是真不知道啊,前生這年齡段買不起自行車,自然沒關注。
而今生麼,倒是買得起,卻沒時間。
但在他印象中,八十年代的自行車這種大物件總歸是不便宜的。
麥穗低頭從袋子裡尋錢,最後掏出582塊3毛,遞給他500塊:“給,你先拿去用。”
李恆驚訝,“不是!你一個女孩家家的,怎麼帶這麼多現金放身上?”
麥穗解釋道:“這500是早上爸爸臨走前塞我兜裡的,我忙着搞衛生,忘記放包裡了。這80多是我原本帶身上的。”
李恆慌忙接過錢,捂住,認真囑咐:“我的姑奶奶,外面人多眼雜,可不興這樣掏錢了,何況你這麼漂亮,很打眼,更容易被人惦記,知道不?”
四目相視,麥穗嗯一聲:“你在旁邊,我一時放鬆了警惕,回校後,我一個月不出來。”
“那倒不至於這樣,呃,算了,反正明天要軍訓了,一個月貌似也沒說錯。”李恆語無倫次,帶着她進了供銷社。
這年頭供銷社的人就是屌啊,看到兩人進來都不帶招呼一聲的。
好在他也見怪不怪了,供銷社也蹦噠不了多少年,看你們到時候還怎麼拽?
自行車遠比想象的便宜,一問價,永久牌竟然只要178塊錢。
原以爲怎麼得也要兩三百呢,沒得說,把票證和錢往櫃檯上一拍,速度買了一輛。
離開供銷社,李恆把新車交給麥穗,“來,麥穗同志,麻煩你幫我騎回家。”
“新車第一次,你不自己騎?”
“在相書上,你這面相是一個非常有福氣的人,替我騎肯定能帶來好運。我想沾你點光。”
麥穗意外:“你還會看相?”
李恆道:“稱不上會看,但翻過幾本相書,你這面相剛好和書上某種福相對上了。”
他倒是沒有瞎說。
前生沒事時,是真看過幾本的,別說多認真吧,但能到外面去吹牛。
不過他覺得,在這方面英語老師應該比較在行。上回在白帝城,她就說得有板有眼,他一時間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麥穗好奇問:“和哪種福相對得上?”
李恆說:“旺夫相。”
麥穗看他眼,騎着新車獨自走了。
麥穗在邵市自己就有自行車,相比於靠身體強吃自行車的李恆,她的車技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這不,只見她一隻手捋被風吹亂了的頭髮,另一隻手還能騎得飛起。還能各種拐小彎避過石頭和水坑。
迎着風,李恆喊:“早知道你有這車技,來路上讓你載我好了。”
麥穗說:“你騎得也很好。”
李恆喊:“來,咱們比賽,看誰先到廬山村,輸了的請吃冰棒。”
麥穗比劃一個ok手勢,立馬雙手把着龍頭飛了出去。
李恆不遑多讓,在後邊用力猛踩追趕。
“慢點慢點,我追不上。”他喊。
長髮飄飄,麥穗回頭瞅瞅,更快了。
沒一會兒,兩人在你追我趕中就進了廬山村。
“你耐力真好。”李恆就輸了一個車身位,忍不住誇讚。
麥穗笑說:“謝謝你讓我。”
讓,倒是真讓了!
不讓的話,一個女同志怎麼能比得過他啊,不是欺負人嘛,但李恆嘴上說:“輸了就是輸了,咱輸得起,晚點冰棒奉上。”
麥穗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進屋打桶水,把兩輛車細緻地清洗了一遍。
剛纔路上有不少積水坑窪,底盤車架和輪胎糊弄了好多稀泥巴。
李恆一起把車子洗完,然後問:“麥穗,你們今天什麼時候開班會?”
麥穗說:“晚上6點半,跟你昨天的時間一樣。”
李恆思慮一下,道:“今天編輯鄒平可能給我送東西來,你幫我招待下。馬上軍訓,我得先去XH區找肖涵了。”
麥穗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但李恆稍後又改變了主意:“老實講,這地方我們還不太熟悉,你一個人擱家,我有點不放心。
要不這樣吧,我看你先回趟寢室,去接曼寧過來,陪你的同時,順便讓她認認門。
而我呢,去還導員自行車,有時間晚上見。”
麥穗覺得這主意挺好,於是兩人再次出發,一個前往教學樓,一個前往寢室。
校園裡比外面乾淨多了,一路過去,自行車輪胎還像剛洗一樣。
“老師,車鑰匙給你,謝謝。”
“你自行車買了沒?”
“買了,剛買的。”
“花多少錢?”
“178塊。”
“那還成,跟我想的差不多。”
告別導員,李恆沒再停留,在校門口搭公交車去了徐hui區。
徐匯距離有點遠,中間要經過虹口和黃埔,乘公交車花一個多小時纔到。
9月初的天氣,悶熱的很。好在滬市醫科大學不是第一次來了,前生大學四年來過好幾回,熟門熟路就摸到了肖涵所在的寢室樓位置。
因爲是開學報名的第二天,現在的女生宿舍對新生家人是開放的,李恆特意在外邊等了等,然後跟在一夥人後面進了女生宿舍大廳。
不等不行啊,這年頭管得嚴,宿管阿姨不會單獨放他進去的。
倒是可以讓阿姨喊喇叭叫,但他有心去宿舍突擊下肖涵,誰讓這腹黑姑娘一聲不吭就走了呢?
心裡擱着氣呢。
這夥人中,有一新生,還有其父母和姐姐,李恆緊緊挨着人家後面,宿管阿姨特意打量他一番,硬是沒發現端倪。
前面的一家人都奇怪這男生怎麼離得這麼近,頓時生出警惕心。
怕出現破綻,被宿管阿姨發現當流氓抓起來,李恆用不大的聲音問新生:“同學,我是你大三學長,你買英語報嗎?”
女生搖頭。
李恆又問:“將來想不想出國留學?我這裡有雅思資料。”
女生一臉懵,繼續搖頭。
李恆再問:“託福呢?雅思不考,託福總得準備吧,我們這學校大部分都選這個。”
女生還是搖頭。
此時已經過了宿舍大廳,矇混過關的李恆當即不再廢口舌,一個箭步越過他們,快速上樓梯。
這…?
一家四口暈暈乎乎,總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直到…
直到上三樓,跟着李恆進了同一個寢室,才察覺這男生在一本正經的說鬼話。
肖涵的寢室在306號。
宿舍門是開着的,裡面有3個女生在裡面。此時她們正在拉家常聊天,顯然初來乍到學校,一切充滿了新奇。
看到一個男生突然出現在門口,三女生面面相覷一陣,然後齊齊扭頭望着李恆,一言不發。
或者說,被一個男生注視着,她們侷促地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
要不要打招呼?
畢竟這可是女生寢室啊,有個平時愛看武俠小說的女生甚至還冒出一個念頭:採花賊?
李恆露出幾顆整齊乾淨的牙齒,臉上掛着最和善的笑意問:“大家好,請問這是肖涵的宿舍嗎?”
老實講,這三女生他都有印象,甚至還能叫出其中兩個人的名字。
一個叫陳怡。
一個劉欣悅。
她們兩後世跟肖涵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到老都一直聯繫不斷。
劉欣悅是城裡人,比較放得開,聽到找肖涵後,立即站起身,把凳子拉給他:
“肖涵和一姐妹去打開水了,你別到外面站着了,快進來坐吧,不然會被人誤會告訴宿管阿姨的。”
這是大實話。
一個男生在過道里晃盪,百分百會被人當小偷或流氓,李恆禮貌性問一句:“方不方便?”
“方便,進來吧。”劉欣悅再次招呼。
得到允許,李恆當下沒再客氣,進到裡面,隨後挨着門口走下,保持相對距離,這讓能讓三女生放鬆警惕。
劉欣悅問:“你是肖涵的家人?”
李恆否認,“不是,我是他對象。”
“啊?對、對象?”三女十分詫異,互相瞧瞧,內心有種莫名的舒服感。
實在是.
實在是肖涵太過漂亮了一些,給她們無形中帶來了很大壓力。
可現在,人家都有對象了,彷佛橫在她們頭上的達摩之劍瞬間消散掉了。
陳怡是單眼皮,臉圓圓的,有些微胖,這會也搭話進來,“你和肖涵是一個地方的嗎?”
“對,我們.”
話還沒說完,門口又傳來動靜,剛纔被李恆忽悠的一家四口出現了視線裡。
看到這四人,李恆心頭一陣臥槽。
他現在才隱隱記起來,那新生似乎也面熟啊,剛剛怎麼就沒往肖涵同寢室想呢。
其實這並不怪他。
這年代交通多不方便啊,前世肖涵本碩期間,他也就來過滬市醫科大學6次。
肖涵跟他見面時,不可能帶上宿舍女生啊,所以除了關係要好的陳怡和劉欣悅、以及另一個不在這裡的女生比較熟悉外,其他4個真的只能算看到會覺着面熟。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好在一家四口沒把視線放他身上停留太久,張羅牀鋪去了。
跟新同學寒暄幾句後,劉欣悅似乎對李恆興趣更大,又坐過來問:“同學,你叫什麼名字,也是我們滬市醫科大學的嗎?”
爲了以後方便,李恆這回沒撒謊:“我叫李恆,在復旦大學讀書。”
聽到這話,裡面鋪牀的一家四口又齊刷刷看了李恆這個滿嘴謊言的人一眼。
新生姐姐甚至偷偷對妹妹說:“以後離他遠點,不靠譜。”
新生深以爲然,同時好奇李恆一男生怎麼會在這?
陳怡問:“你也是大一的麼?”
李恆說對。
劉欣悅介紹說:“我叫劉欣悅,她叫陳怡,她叫劉鑫。”
至於最後來的那個新生,李恆剛纔聽到了名字,叫任歡。
就在李恆跟三女生聊着天時,沒多久,門外有清脆的說談聲傳來,聲音如泉水叮咚響,很悅耳,十分有辨識度。
他知道,腹黑姑娘回來了。
果不其然,三秒後,肖涵提着熱水瓶跟一同學出現在了306門口。
只是才往裡看一眼,這姑娘就愣住了,隨即眼裡偷偷摸摸藏着的全是驚喜。
“媳婦,你終於回來了。”
李恆不說話則已,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頓時把306的衆人雷得裡嫩外焦,雷得不要不要的。
劉欣悅、陳怡、劉欣和任歡一家四口,以及門口和肖涵一起回來的女生,有個算個,都傻傻乎乎地看會肖涵,又看會李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