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也是一個疑點啊。不過好在我們並不是一無所獲,這個犯人臨死之前一直在不斷重複的嚷着一句話,不過因爲他腦袋受創,嘴巴里都是血,聽起來很模糊,音調又很怪,剛開始我們根本不知道這是哪個地方的方言。碰巧縣府的一個師爺在旁邊,他以前去東洋留過學,大致聽出了這句話好像是日本語。”王長齡急着又說道。
聽到這裡,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吳紹霆沒有開口說話,相反是一副沉思的姿態,如果說是日本人所爲,考慮到能經受得住那麼殘酷的拷問,未嘗不可能是一個受武士道精神薰陶並且在日本特務機關受過培訓的人。種種推測都說得過去,但如果真是如此,能指派特務執行行動的人,絕對不可能是陳其美這樣的角色,保守的估計也應該是日本高級軍政人物。
他很快又聯想到周震麟在日本被一羣浪人圍攻,這雖然不能直接說明什麼問題,但足以證明日本人一直是在監視着廣東的動態。提到日本浪人,又不得不聯想到臭名昭著的黑龍會,這個被稱爲“世界浪人組織”的陰謀團體,從資助同盟會到分裂滿洲,從大東.亞共榮圈到侵x華戰爭,處處都能看到他們的陰影。要說石室聖心大教堂爆炸案是他們一手策劃,他敢拿八成的把握來相信這個事實。
日本人爲什麼要殺自己?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這次襲擊與北京的襲擊到底有什麼關聯?吳紹霆在心裡不斷的尋思着這些問題,只不過所有疑點來的實在太突然,一時半會根本無法理出任何頭緒。
鄧鏗等了一會兒,隨後臉色嚴肅的向吳紹霆問了道:“大人,您怎麼看?”
吳紹霆思索過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眼眯了起來,閃過一絲兇狠的光芒,他不疾不徐的說道:“這件事先擱一擱,既然嫌疑犯已死,廣東的戒備可以先撤了。”
鄧鏗很奇怪,着急的問道:“大人,難道您就不追究?”
吳紹霆看了一眼鄧鏗,反問道:“你讓我追究誰?日本人?”
鄧鏗想了想,現在確實有些複雜,唯一的線索斷了,這次爆炸案的內幕究竟是什麼樣誰也不知道。尤其還是日本人牽涉在其中,不管日本人扮演什麼角色都不能掉以輕心。不過如果就這麼算了,他豈不是太自損尊嚴,被人炸成這樣,無論如何都要做出迴應纔是。
他再次說道:“大人,或多或少我們應該把這個消息公佈出去,讓北洋政府和列強向日本施壓,這都比什麼不做的要強。您已經受到兩次襲擊了,若真的什麼都不管,大督軍您的威嚴和廣東軍政府的顏面何去何從?”
吳紹霆冷冷的笑道:“我有說就這麼算了嗎?我讓你們先擱一擱,等我能離開醫院了,到時候一定會把兩次襲擊的賬算得清清楚楚。另外,關於嫌疑犯是日本人的事情,等過天我能走動了,讓新聞部安排一次正式的發佈會,我會親自把這個消息公佈出去。”
大家聽完吳紹霆的話,都感到吳督軍的態度十分奇怪,好像在發佈日本人是刺客的這件事上有所保留,爲什麼不立刻發佈出去呢?不過轉念又想,如今督軍傷勢剛剛有所起色,正是需要好好療養的時候,把這件事暫且擱一擱也未嘗不是要緊事。
吳紹霆在聽到這件事與日本人有關時,除了驚訝和疑惑之外,一種本能的仇恨反應同時在心中油然而生。儘管他不確定日本人的行動目的何在,但推測出來或許與日後皇姑屯事件異曲同工,又或者是黑龍會爲了幫助孫中山一派的革命黨東山再起,故意製作國內混亂的局面。總之這筆帳既然是日本人欠下的,自己肯定要從日本人頭上算回來。
在先前的沉思之中,他還從這次爆炸案中看出一個極好的機會,不管這次廣州爆炸案與革命黨有沒有直接關係,但北京的那一次已經有很嚴重的苗頭。從歷史上來看,孫中山一派的革命黨人終歸是有太多不可信之處。他現在身爲廣東督軍,昔日又堅定不移的站在革命陣營一邊,弄不好日後孫中山真會跑到廣東來指手畫腳,到那時候或許就會演變成1922年陳炯明事件。他絕不會讓這羣人顛覆自己建立的勢力,與其等到事情發展到那種地步,還不如直接利用現在這個契機,徹底跟革命黨劃清界限!
至於日本人,這個仇肯定要報,而且要十倍奉還。不過就目前而言,明刀明槍跟日本人鬥肯定是不理智,所以只能背地裡使壞。總得來說,這件事務必要從長計議,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在德日青島戰爭時讓日本人嚐到惡果。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個時候就先讓革命黨來揹着個黑鍋,反正革命黨跟日本人來往那麼密切,也算是打擊日本在中國的代理人。
過了兩天,鄧鏗和岑春渲再次來到吳紹霆的病房。
鄧鏗帶來了一份剛剛從北京發來的電報,署名是總統府通訊室,由大總統袁世凱親自擬文發出。吳紹霆接過電報草略的看了一遍,原來是袁世凱的慰問信,不過在信文中有幾處十分明顯的字眼,無論是明着還是暗着,語氣都好像是在代替吳紹霆強烈譴責亂黨。
吳紹霆看完了這份電報,幾乎沒有多想立刻就猜出了袁世凱此舉的意圖,無非是想借着兩次遇刺案大做文章,爭取讓自己與革命黨鬧翻。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就算他跟革命黨鬧不出什麼天翻地覆的局面,但對袁世凱來說最起碼能利用廣東勢力來牽制革命黨,百利而無一害。
這時,鄧鏗問道:“大人,您怎麼看?”
吳紹霆覺得這不是一件壞事,正好自己也有心思把聲勢鬧大,跟革命黨一刀兩斷。他淡然的說道:“就讓大總統推波助瀾,我正好可以名正言順的去報仇。”
鄧鏗十分苦悶,嘆了一口氣說道:“大人,外面還有消息,大總統似乎按兵不動,不打算北上平復外蒙古了。”
吳紹霆立刻覺察到不太妙的信號,他擡頭盯着鄧鏗,追問道:“這消息可靠嗎?”
鄧鏗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說道:“只是道聽途說罷了,北京還沒有任何官方消息公佈。不過按照陸軍部的計劃,上個月月底到這個月月初應該是發兵的日程,可是北方至今沒有任何動靜,連報紙都沒有再跟進報道了。”
吳紹霆冷笑道:“這種事,還指望北洋政府做迴應?看來袁世凱是打算一心一意來關注我們南方的動態了。”
鄧鏗問道:“那我們該怎麼應對。”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