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海漢國防部長，顏楚傑最近這些年將精力主要放在了兵工技術研發、軍事院校建設、軍隊人才培養這些方向上，基本沒有再直接參與軍事行動，更勿論在一線帶兵打仗了。
不過這次執委會巡視杭州期間，適逢兩國開戰，顏楚傑肯定責無旁貸要出一份力。
儘管顏楚傑本身的專長並非海軍，但如今東海大區的高級將領就只有他和石迪文兩人。石迪文要負責指揮情況更爲複雜的陸路進攻，顏楚傑也只能勉爲其難接管了海軍的指揮權。
如何與悄悄備戰了好幾年的明軍水師交手，顏楚傑在戰前便與石迪文制定了大致的作戰方案。他們都認爲，以海漢軍在裝備方面的巨大優勢，要拿下對方應該不成問題。
但明軍水師在戰場上所發揮出來的實力，卻並不似紙面數據顯示的那麼弱小，針對性的戰術加上對戰場環境的熟悉程度，大大拉近了兩軍的實力差距。
第一波的自爆小船衝入海漢艦隊後，倒也成功製造出了一些混亂。
至少有六七艘海漢戰船閃避不及被其撞上，很快就被引燃船身，陷入火情之中。
其中一艘的船艏被自爆船炸出一個大洞，江水迅速涌入，很快船身就發生了傾斜。
船上的水兵雖在努力排險，但卻無法阻止船身逐漸沉入江中。好在周圍已有其他船隻靠了過來，全力搭救跳江逃生的水兵。
好在明軍水師的自爆船數量有限，加之點火放出之後處於無人操控狀態，江水衝到哪兒算哪，有些船甚至燃着燃着就發生自沉了，命中率基本是隨緣。
而海漢艦隊中的大型戰艦拖在後面，尚有緩衝時間調整航向進行避讓，所以這一波攻勢雖然給海漢製造了不小的麻煩，甚至產生了人員傷亡，但卻並未傷及艦隊主力。
即便如此，也已經是讓明軍士氣大振。要知道水師過往與海漢海軍的交手記錄中，也極少能出現擊沉敵船的戰績。
如今甫一接戰，就已經讓海漢軍損失了船隻，說明戰前的準備的確發揮了作用，照此繼續打下去，也未嘗沒有擊敗海漢的機會。
他們的看法沒什麼問題，但海漢特地從海上調來的幾艘大型戰艦，也並不是來這裡充當擺設。當預定目標進入到射程之後，這些大傢伙也開始釋放出可怕的攻擊力。
舟山號所裝備的主炮位於船體前方的甲板上，具有旋轉炮塔，無需調整航向便可靈活打擊多個方位的目標。
不過這主炮的目標可不是那些衝鋒自爆的小船，而是遠遠墜在後面的那些大船。
受性能所限，明軍戰船上的大部分武器，射程都僅有一兩百丈。但舟山號的主炮，射程卻甚至要勝過了同口徑的陸軍火炮。
隔着第二波發動衝擊的明軍戰船，舟山號直接便向後方的一艘福船開火了。
前三發稍稍偏離目標，炮彈直接砸進了江裡，但這艘船上的明軍顯然還沒意識到，對手竟然能在這麼遠的距離上發動打擊。
當第四發炮彈命中這艘船的時候，在其前甲板與右舷間打穿了一個大洞，順帶着將五六名船員撕成了碎片。
直到這時，船上的人仍沒想到這是來自於遠處的炮擊。在他們的認知中，船上的火炮應該根本打不到這麼遠的距離。
沒等船上的人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又一發炮彈命中了這艘船。這次一下命中了船上的一個火藥桶，所引發的爆炸在右舷炸了一個寬度逾丈的大缺口，點燃了主帆，同時還帶走了至少十幾條性命。
而冒死衝入海漢艦隊中的第二波攻勢也沒有預想的那麼順利，幾乎是在這些船與海漢戰船船頭相向錯過的同時，一直沒有發揮威力的側舷炮火便開始突出了火舌。
幾艘衝在前面的明軍戰船，頃刻間便被密集飛來的炮彈打成了篩子。直到最後一刻他們才意識到，海漢這些艦船的火力要遠比自己想象的程度更爲強大。
先前之所以沒怎麼開火，或許只是海漢軍在等待一個必殺的交戰距離罷了。
當海漢艦隊的火力輸出正式啓動之後，大明戰船的損毀速度，甚至比先前第一波的自爆船還要快。
很多明軍戰船由於射程不足，根本沒有來得及開火，就已經遭受到了集火打擊，頃刻間化作一堆碎木板。
慘叫聲和爆炸聲在江面上此起彼伏，一艘艘損毀的戰船慢慢沉入江中，不斷有人跳船逃生。
顏楚傑舉着望遠鏡，面無表情地審視着江上的戰況。
在他看來，明軍雖然作了比較充分的準備，戰鬥意志也很足，但僅憑這些仍然難以抹平他們與海漢軍之間的巨大差距。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徒勞的掙扎只是在白白增加死傷。
當三分之一的明軍戰船失去戰鬥力後，海漢艦隊卻陣腳未亂，明軍的指揮官意識到敗局已定，如今到了盡力降低損失的時候，當即發出收兵的信號。
但這麼多船要在這段狹窄的江面上快速調頭，這也並非易事。爲了給大船爭取時間，數十艘中小型戰船還是沒有停下，繼續一頭扎進了海漢艦隊的陣列中。
這種亡命衝鋒的後果就是從敢死隊變成趕死隊，海漢軍再次用密集的炮擊笑納了送上門的戰果。
明軍的攻擊雖然也給海漢艦隊造成了一些損毀效果，但相較於自身的慘烈損失，這一點點的戰果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在這些發起決死衝鋒的戰船中，僅有極少數能僥倖從綿延數裡的海漢艦隊中穿過，然後脫離戰場駛入附近的某處河汊中藏身。
原本壓陣的那些大型戰船，終於靠着人命堆出來的寶貴時間完成了調頭，但想要就此脫離戰場，它們的處境卻並不會比衝向下游的同伴好太多。
“追上去，別讓他們逃了！”
眼見對方打算脫離戰場，顏楚傑立即下達了追擊命令。
舟山號等大型戰艦上的蒸汽動力系統已經啓動，即便是逆流而上，航速也可達到十二節以上，足以趕上前面正在調頭逃竄的敵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