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睜開眼睛,刺目的白光鑽入,弦月的雙眸眯起,單手撐着硬梆梆的板牀坐了起來。
“公主。”
入眼並非一臉關切的白娉婷,而是依藍和芽兒,她們二人蹲在牀邊,仰頭,一雙眼睛巴巴的盯着弦月,額頭上明顯寫了兩個字:有事。
弦月揉了揉眼睛,看着入口的位置,天已經是大亮,她拍了拍生痛的腦袋,灌了鉛般的沉重,揉了揉眉心,生平第一次醉酒,也會是最後一次,不是酒讓人醉,而是她想借酒澆愁,一醉方休。
嘴巴瑟瑟的,還有淡淡的清苦,嘴脣乾的厲害,像是快要裂開了,弦月睜開眼睛,也不管芽兒和依藍兩人爲什麼會在這裡,手指着桌上的茶水,依藍恍然大悟,起身爲她倒水,弦月喝了一杯,依藍又繼續爲她添了幾次,直到嘴脣不再那般乾燥,弦月纔將手中的杯子遞給芽兒,晃了晃腦袋,從牀上站了起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弦月站了起來,昨晚她大汗淋漓,又倒在地上,白娉婷在她昏睡過去之後爲她另外換上了乾淨的衣裳,她下了地,一雙眼睛打量着四周,尤其是牆壁和桌子,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
“公主睡了好久了,巳時都要過了,馬上就是午時了。”
弦月沒有回答,在桌旁坐下,晃了晃自己的腦嗲,又用力的拍了拍,揉了揉,給自己倒了杯水,依藍和芽兒站在她的身後,你推我,我推你,向着弦月不停的努嘴。
弦月靜靜的喝水,身後的動靜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裝糊塗,昨晚,她雖然是喝多了,意識實實是清醒着的,自己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還有其他人發生了什麼事,她到現在雖不能說記的清清楚楚,大概還是記得的。
她心裡煩躁,拼了勁的想要衝出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不想繼續掙扎,以爲喝醉了就可以忘記一切,事實上,除了宿醉的頭痛和口渴,什麼都還是一樣,清醒了,還是要面臨着選擇的痛苦,心裡的糾結還是一團亂麻,就算是下定了決心,卻還是覺得難受。
她捂着胸口,昨晚被藍衣擊中的位置現在隱隱作痛,但讓她疼痛的不是那一拳,而是那兩個讓她怎麼都無法割捨的下的人,心頭的位置還在滴血。
兩人推搡了一陣,還是不說話,放下杯子,轉過身,背靠着桌子:“娉婷姐姐去哪裡了?”
依藍和芽兒二人原以爲弦月轉身是問她們什麼事情,心猛然一跳,提了起來,見弦月問的是白娉婷,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由的有些失望。
“大人替公主準備醒酒湯去了。”
弦月恩了一聲,起身,走到門口,依藍和芽兒兩人緊跟在她的身後,眼看着弦月就要走出去,快步追了上去,急急的叫了聲:“公主。”
弦月並沒有準備出去,見兩人追了上來,轉過身,盯着她們,輕笑出聲:“說吧,什麼事?”
依藍衝到弦月跟前,雙手緊握成拳垂放着,瞪大眼睛,盯着弦月:“公主,我昨天晚上喝醉了,能不能現在和你比試?”
她一臉的期待,寫滿了內心的期待
。
“你也是嗎?”芽兒點了點頭:“我保證今後不會喝那麼多酒了。”
芽兒低着頭,臉微微的有些發燙,她昨晚是太開心了,所以纔會喝醉的
所有的人中,月影的力氣是最大的,依藍的身手是最好的,芽兒個小,身輕如燕,藍衣心細如髮,這些人都有自己的專長,所以依藍清早醒來纔會那般懊惱,早知道後邊還有那些事,她說什麼也不會喝醉的。
“想要跟着我?”
兩人點了點頭。
“家裡發生洪災,芽兒的父母是爲了保護我和哥哥被洪水沖走的,他們一直告訴我,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公主對我有大恩,所以就算是做牛做馬,我也想留在你身邊,我和哥哥同村裡的人一起逃難的時候走散了,芽兒相信,哥哥現在一定還在鳳國,哥哥從小就對我很好,有什麼好吃的都讓給我,逃亡的時候,還因爲我被別人打了,我要和公主一起上戰場殺敵,讓哥哥在鳳國能過上太平的日子。”
許是想到了過世的父母還有走散的兄長,芽兒紅了眼眶,她用手擋住眼睛,哭出了聲。
弦月靠在門上,臉上是淡淡的笑容,心裡卻覺得酸酸的,她伸手,揉了揉芽兒的腦袋:“真是個愛哭鬼。”
“公主。”
依藍重重的叫了聲,收起之前的玩笑嬉鬧,嚴肅而又認真。
“雖然在鳳國的時候,我和其他的姐妹一直都呆在皇陵的後山上,但是你的一舉一動,我們都時刻關注我,我想能跟着您,不單單是因爲你救了我,我感激您,想要報答,而是敬佩,江湖中的人說你隨行不羈,性格乖張,她們將天朝的雲煙公主和楚國的初雪公主與您相提並論,但是我覺得她們根本就不能和你相提並論。”
依藍盯着弦月,瞪大的眼睛,十分的誠懇
。
“同樣都是公主,她們享盡榮華富貴,做的那些不過都是貪圖一己私慾,楚國的公主爲了駙馬不顧兩國邦交對你下手,還有云煙公主,她以整個周朝爲嫁,我相信,如果是公主,您一定不會那樣做,您灑脫不羈,是因爲渴望自由,但是您不會因爲貪圖自己想要的就放棄自己的責任和義務,您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是凌駕於愛情和自有之上的,值得爲之付出一切,您說,你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依藍也是這樣想的,我希望能嫁人,但是如果有一天,一定要在愛人和公主之間做出抉擇的話,我一定還是會繼續跟着公主,因爲我是鳳國的子民,就像大人教導我們說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公主,您還是和我們一樣大,甚至比我們還小,卻要一個人扛起全部的責任,我敬佩公主,身爲您的子民,我想隨時跟在你的身邊爲你分擔,希望公主能夠成全。”
依藍說完,單膝跪在地上,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不敢看弦月。
一旁的芽兒有些發懵,她實在想不到,平日裡那樣大大咧咧的依藍能說出這樣感人肺腑的話出來,一時沒回過神,愣愣的過了半晌,看着跪在地上的依藍,忙吸了吸鼻子,跟着她跪在弦月跟前:“依藍姐姐說的,我也有那個意思,公主,你就讓我們跟在你身邊吧,不然至少給我們一個比試的機會啊。”
芽兒仰着頭,聲音稚嫩。
弦月俯身,嘴脣微微抿起,看着地上跪在的依藍,突然笑出了聲:“沒想到依藍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依藍的心裡緊張的要命,聽到弦月的請笑聲,知道她沒有責怪自己的莽撞,鬆了口氣,弦月雙手撐着膝蓋,半蹲着身子,湊到她耳畔:“依藍,你說,準備了多久?”
依藍擡頭,剛好對上弦月那雙清亮卻又帶着戲謔的眸,頓時啞言。
弦月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起來吧。”
看了眼跟着她一起跪着的芽兒:“你也起來。”
兩個人看着弦月,同時站了起來,弦月掀開門簾,突然轉過身:“娉婷姐姐怎麼去了那麼久?”挑了挑眉,便離開了。
依藍和芽兒,你看看我,我看看我,一臉的忐忑,公主到底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啊,心裡儘管好奇,卻又不敢追上去追問了
。
弦月掀開簾子,伸了伸懶腰,卻見藍衣端着醒酒湯過來了:“公主。”
她低着頭,雙手捧着湯盅,根本就不敢看弦月:“公主,我昨晚不是故意的。”
她的聲音很低,她素來是個有分寸的人,昨晚高興是多喝了幾倍,也就只有幾分的醉意,她以爲公主會躲開,可她非但沒有躲開,還自己送到她的拳頭上。
“我又沒說你是故意的。”
白娉婷走了過來,身後跟着綠珠月影一羣人:“公主,我們該回去了。”
弦月將手中喝了一般的醒酒湯遞給藍衣,伸了伸腰,打了個哈欠:“不回去了,皇宮裡悶死了,還是這裡好,人多熱鬧還自在。”
“公主是要呆在這裡嗎?”
依藍掀開帳篷,跑到弦月的跟前,興奮的問道。
弦月轉過身,視線從衆人的身上掠過:“怎麼,不歡迎?不歡迎那我和娉婷姐姐回宮了。”
弦月邊說邊拉着白娉婷的手作勢離開,卻被綠珠她們幾個攔住:“哪裡不歡迎,公主能在這個地方陪着我們,指點我們一二,我們求之不得呢。”
弦月鬆開白娉婷的手,對藍衣道:“你找個人回去告訴蘭公子,就說我有事要處理,暫時不回去了。”
“娉婷姐姐,我的雪魄呢?怎麼沒在我房間?”
白娉婷瞭然的哦了一聲,盯着弦月:“昨晚我見公主昏倒,隨手就將東西給了藍衣。”
“怎麼不早說。”
弦月皺眉,擡腿就要去追離開的藍衣,向前跑了幾步,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迎上的便是一臉疑惑和探究的白娉婷,她頓住腳步,拍了拍腦袋:“頭痛,我去睡覺。”
她撫着腦袋,從白娉婷的身邊經過:“娉婷姐姐,那是蘭公子送給我的定情之物,記得拿回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