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喉嚨疼。”
新病人是個面帶虛弱的女生,17歲,上高中的年齡。
很有禮貌。
“您可以幫我看看嗎?”
於是張天陽的表情也就柔和了下來,“來,張嘴,我看看。”
簡單的體格檢查後,他開始簡短而全面的詢問病史。
“疼了多久了?”
“有沒有咳嗽?”
“有沒有發熱?”
“吃過什麼藥?”
......
今天是週日,醫院其他科室的門診都不開門。
可病人們生病不會挑工作日還是週末。
所以病人不少,醫生少,週日算是急診科最忙的時候。
張天陽原本週日直接跟下個科室對接的大夜班,也改成了跟着陳醫生一起上的小夜班。
中午3個小時,晚上5個小時,一共八小時的時間裡,喜怒哀樂都在急診科上演。
感冒的,發熱的,腹瀉的,腹痛的。
心慌的,胸悶的,車禍的,走不動路的。
週日的病人似乎都很有故事。
張天陽接手了好幾個。
一個70歲的大爺,工作是工地上的廚子,中午被工友送來,說是半邊臉面癱了。
CT一查,是個動脈瘤,不僅壓迫了神經,還有隨時破裂的風險。
張天陽和陳醫生都很緊張,勸說大爺馬上入院治療。
可大爺顫顫巍巍的,很有禮貌的瞭解了病情。
當他得知這種情況做手術至少要30萬,而且治癒率不高,保守治療的話壽命可能只有幾個月的時候,他跟張天陽說。
“醫生,我能不能考慮一下?”
“好。”
白色肉盾送大爺到門口候診區思考,回來的時候就聽到了張天陽的嘆息。
“他不會回來了。”
果然,這一考慮,大爺就消失了。
臨走前還不忘託門口分診臺的護士傳個話,說他沒事,只是不想治了。
......
一個10歲的男孩,被家人送來的時候一直把右手踹在懷裡,不肯動。
“醫生你幫忙看看,是不是這孩子心理出問題了?”
張天陽檢查了一下,才發現,原來是右手摔斷了。
再一問,這孩子父母雙亡,借宿在姑姑家裡,覺得自己給人家添了很大的麻煩,所以忍着疼不肯說。
......
一個二十多歲的女生,冷靜的一個人掛號,一個人就診。
“醫生,麻煩你幫我開個查血,我可能是懷孕了。”
張天陽很快開好了檢查,隨口問了一句。
“怎麼一個人來的?孩子爸爸呢?”
“死了。”
女生笑了笑。
原來她的老公是消防員。
“上週出任務,救了一個人,但是自己搭進去了。”
......
病人一個接着一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誰也不比誰容易。
中午兩點四十,還有二十來個病人在排隊。
儘管有張天陽的加成,但源源不斷掛號的新病人,依舊讓排號的隊伍越來越長。
門口分診臺的護士們很敬業的給所有前來看病的病人分級。
極其危重有生命危險的,往前加塞。
問題不大,可以等,但是還是需要處理的,往後按順序排。
還有一些完全可以上班時間去相應科室門診看的,護士姐姐會直接插着腰把他們罵回去。
陳醫生、張天陽、鄧師兄、白色肉盾、護士姐姐,所有白衣服的人,真的都已經盡全力的在妥善協調,並儘快處理了。
可免不了的,還是有人一直在等。
免不了的,會有人發現等着等着,排在前面的人越來越多。
沒有辦法,誰都不想生病。
排在最前面的病人甚至本身並不想排在最前面,因爲能夠立刻得到診治表面上很爽,可背後代表的確是足以威脅生命的危險。
時間一點點流逝,等待已久的病人越來越焦躁。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手上的病人剛剛看完。
白色肉盾守在門口,把看完病的病人放出去,同時叫號。
“下一個,周XX!”
一個男人悶頭從人羣中擠了過來。
白色肉盾皺眉,“你是叫周XX嗎?”
男人沒有回話,只是悶着頭一股腦的從門縫中擠了進來。
一直到男人擠進來了,人羣后面纔有一個胳膊高高舉起。
“我是!我是周XX!”
那個自稱周xx的是個青年男性,艱難的擠到了白色肉盾跟前。
“我是下一個,讓我進去吧?”
白色肉盾盯着他手裡的掛號單看了眼,確實是這個名字,然後把他放了進來。
“咔!”
門重新鎖上。
他盯着之前擠進來那個男人。
“我叫的是周xx,還沒到你,你擠進來幹什麼?”
可男人一言不發,搶着把自己的診療卡往空閒着的張天陽面前遞。
而他後面,真正的下一個病人周小哥,面帶懵逼,手裡捏着自己的診療卡不知如何是好。
張天陽皺眉,盯着男人看了兩眼。
“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像是被開啓了什麼開關,趕緊在板凳上坐下。
一邊把自己的診療卡硬塞到張天陽手上,一邊迫不及待的開始說自己的病情。
“醫生啊,我這個喉嚨很疼啊,我......”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張天陽皺眉,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手裡被硬塞進來的診療卡也沒有往感應器上放。
男人頓了頓,似乎很不滿,“我叫XXX啊!”
張天陽眯眼,調出了患者列表。
這個男人排在後面第19個。
“沒有到你,去外面等。”
張天陽把診療卡推回去,然後衝站在後面不知所措的周小哥招招手,“過來,診療卡給我,你哪裡不舒服。”
周小哥年紀二十出頭,向來都是地鐵上被老太太佔座,公交上搶不過中年人,不爭不搶,性格溫順的那羣人。
他眨眨眼,看看霸在椅子上不挪窩的男人,又看看白大褂伸過來的手。
頓時有點慫。
“要不然,讓他先看?”
張天陽眼睛一瞪。
“診療卡!都疼出冷汗了還謙讓?”
“哦......”
周小哥乖乖的交出診療卡,可中年男人不讓位,他頓時又開始無所適從。
“醫生,你先幫我看啊!我都進來了!”
中年男人霸在椅子上,嗓門大的刺耳。
“我都等了那麼久了!”
張天陽淡定的把周小哥的診療卡放在感應器上,等待系統反應。
然後扭頭跟中年男人說。
“你前面還有十幾個人,去外面等吧。”
白色肉盾走上前,準備幫着讓中年男人出去。
可就這麼一瞬,中年男人炸了。
“啊!”
“你這醫生怎麼回事!”
“我都等了這麼久了還讓我等??”
“老子現在已經進來了!”
“你是要逼着老子跟那個誰一樣砍一個醫生才上心嗎!”
嘩啦啦啦!
張天陽猛然站了起來。
椅子在巨力的作用下後移,劃出刺耳的響聲,撞到牆上。
他徑直的走到診室門口,猛地拉開大門。
外面焦急等待着的家屬們還沒來得及反應往裡面擠,就被張天陽周身散發的氣勢逼得硬生生後退了一步。
只見張天陽橫在大門跟前。
門內,是累的滿頭大汗的陳醫生,是疼得臉色發白,卻手足無措站在那的周小哥。
門外,是擁擠而吵鬧的,一樣等待了許久的人羣。
他看着中年男人,開口。
“你再說一次?”
“你要,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