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遍的那場雨,結合着中午出現的豔陽天,營造出了一種沉悶炎熱的氣候,讓人在午後睏乏得連手指都不願意擡起。
我坐在吧檯,有氣無力地舀着盤子裡的飯,這樣的狀態連達特老闆都忍不住驚奇了起來。
“馬庫斯,你這是怎麼了?從來都沒見過這麼累,平常可是能吃完兩份的。是我的廚藝退步了嗎?”
達特老闆摸着下巴上的鬍子思索道,卻聽卡蓮直接解釋道,“這傢伙剛纔還說要振作一番,結果耕了一會兒地就累成這樣了。老闆你不用理他。”
我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用一個早上做完了一天的工作,耕完了那麼多地、播完那麼多種,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好嗎?卡蓮你當然不覺得累了,自古以來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
說到一半,我發現達特老闆用一種狐疑的目光看着我,我才突然意味到自己說了些什麼。
我的天哪!
一定是累過頭了,纔會腦子裡東西到了嘴邊就亂竄,連個把門的都沒有。
幸好卡蓮沒聽出來我不小心把車開到了秋名山上,也幸好達特老闆這個老車身沒出來指導漂移過彎,不然我現在應該已經被裸絞斷氣了。
咳咳,言多必失,不如不言,我還是閉上嘴吧……
我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捫心自問,剛纔的鍛鍊和嘗試已經卓有成效,在短時間內達成了我預期的高度,唯一的問題就是還沒辦法收放自如。
精神上的疲勞是顯而易見的,這一點我也承認,在自己控制這具身體才發現,殖民者系統的計算力是多麼的恐怖,才能精妙地操縱蓄力模式這種bug功能。
想突破精神力上的桎梏,我目前能想到的方法,除了胡克老爹和卡特神父他們的睡夢羅漢拳以外,我就只知道邊緣世界裡美託帝國神奇的心靈能力,能夠把精神力凝聚成有實質的攻擊。
回想起來,那一次着實兇險,若不是光頭男用光之王那浩瀚如海,又極具侵略性的精神力幫我擋下,現在的我身上已經開出草原上的新花了。
我在回來的路上也問過哈里斯,他告訴我這種能力似乎是一種破碎帝國的靈能科技,依靠在大腦中植入啓靈裝置刺激意念能力開發。
啓靈裝置……
這東西我不知道哪裡能找到——要不然我去長白山青銅門後面找找?
而體力的消耗,我發現是因爲身體適應了耗空再蓄的循環狀態,自然而然被鎖定在了力量流轉的狀態下。
沒有了蓄力模式的攢積速度,我就只能像個被掏空的水池,裡面連小蝌蚪都沒辦法蹦躂。
……車怎麼又開了起來?現在吃素還有救嗎?
因此感到疲憊的其實不是我,而是這具身體。否則像殖民者系統數據化改造過的身體,可是跟野馬賽跑一整天都不會累的bug,怎麼可能弱成了雞崽兒?
我現在的體力狀態,更像是中了虛脫詛咒,體力上限被特殊狀態鎖定在了5%左右,稍微劇烈點的運動就會覺得無力,只能靠着身體自發地調整,慢慢恢復體力上限。
所以事實證明,當解決一個問題的時候,就會遇到更多的問題。
但是人生本就是一個螺旋的過程,螺旋上升會遇到阻力,螺旋下降也會得到緩解,只有螺旋昇天纔是王道啊!
按照高人的說法,當我徹底掌握這個狀態時,就會遇上他描述的終極壁障——在那時候,我纔可以按照他的方法進行進一步加強。
高人的指點不僅在戰鬥上爲我撥開迷霧,也給我指出了一條提升自身實力……好吧,其實就是提升金手指功能的明路。
殖民者系統的知識學習依靠宿主,而它自身的知識吸收十分機械,無法做到觸類旁通。
這就需要我來主動增加知識學習的內容,觸發更多系統的隱藏功能……
比如我現在,就很需要兩個神器。
一個是證明了學海無涯、智商有限的諾亞舟,另一個是哪裡不會點哪裡的步步高打火機。如果以上兩個都沒有,我就只能自己去看書獲取知識了。
圖書館對我來說是現成的,裡面還有一個自稱腦海裡儲藏了十萬三千本書籍的阿卡林少女,只要她腦海裡儲藏的不全是小黃書,就總能給我幫上點忙的嘛。
其他人我就不太寄予希望了。
比如像老塞巴拉,這種號稱自學完了機械工程博士全部課程,卻只能製造出鳳凰牌人力發電機的工程師之恥,我實在是不太敢相信。
而圖書館固然好,可那個地方……
是會吞噬掉時間啊……
就在我發呆的時候,邊上的人也沒有閒着。
克里夫這兩天化身土夫子,天天往暗無天日的礦洞裡鑽,再把裡面可疑的蟲子屍體拖出來焚燒,對蟲巢出現的地方進行殺蟲、消毒、修補,每天都忙得不亦樂乎,此刻也在和達特老闆介紹自己的工作。
聽到這個小夥子爲鎮上做出了這麼多的貢獻,達特老闆也格外開恩地給他加了一勺咖喱,堵住他滔滔不絕的嘴。
這下子,克里夫就心滿意足地閉嘴了。
卡蓮在邊上看着我吃飯,對我吃一口就歇一下的迷惑行爲十分——我好幾次勺子已經到位,卻忘記了張嘴直接糊臉的行爲,更是讓她樂不可支。
但看了一會兒,她也對於我的喜劇表演感到膩歪了,問旁邊擦桌子的中年老司機。
“老闆,我媽媽早上不是在這兒嗎?現在去哪裡了?”
達特老闆停下來手裡的工作,伸手指了指身後的牆壁,“沙夏早上來抱怨了一通傑夫,就到隔壁找瑪娜喝下午茶去了。”
卡蓮哦了一聲,似乎對這個說法並不驚訝。
酒館的隔壁,那就是迪克老闆的葡萄酒莊?
早就聽聞了鎮上長舌婦聯盟的三位女士,堪稱是小鎮上的三幻神,傳說只要湊齊這三個人,就可以君臨八卦屆的頂峰。
而這三個人最經常集會的活動範圍,除了鎮上的玫瑰廣場,就是她們三個人的家裡了。
我並不知道她們仨這次聚會是爲了什麼,但是我卻突然對她們有點好奇。
沙夏女士我早上見識過了,確實是個氣勢十足的女強人,光那種氣質就不像是小鎮上會出現的小婦人。
而巴基爾教授的夫人就更了不得了……
替身使者!替身使者你們見過沒!光是那種在背後隱隱成型了的明顯特徵,我看到了就能吹一輩子!
那麼能和這兩人旗鼓相當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達特老闆,迪克老闆的妻子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我好像還從沒見過?”我問道。
此話一出,卡蓮和達特老闆,就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思,彷彿遇到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我疑惑道:“怎麼了?是很厲害的人所以不好評價嗎?”
這也難怪。
能把迪克老闆這個混蛋管教得死死的,肯定不是易與之輩。
我腦海裡忽然想像出了一個畫着濃妝燙着卷、叼着煙氣場十足的包租婆,每天拿棍子抽打着不成氣候老公的畫面,忽然打了個冷戰。
但在我說出這個猜想後,達特老闆和卡蓮卻都搖起了頭。
達特老闆說:“不,瑪娜外表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恐怖,甚至說正好相反,看上去感覺不到一點的威脅性……但是她那張嘴,是真的厲害啊!”
“很能說?”我問道。
達特老闆偷笑着說道:“迪克有一次喝醉了跟說起,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瑪娜每次見面都一言不發,微笑着聽他高談闊論地吹牛,只是偶爾害羞地應和一句。這讓他虛榮心得到滿足的同時,還擔心這個女人會不會太沒主見了。直到結婚後……哈哈哈……”
隨後,面前無良的老闆居然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卡蓮補充說道:“沒錯,瑪娜夫人雖然嘴上很厲害,但是她的外表保養得很好,看上去和二十多歲的少女都沒什麼區別,媽媽天天都在懷疑她虛報了自己的年齡。”
等一下!
迪克老闆那傢伙頭髮都白了一半,他的老婆居然像是二十多歲的少女?
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真是禽獸啊!
達特老闆出來解釋道,“卡蓮,讓你媽媽不用猜了。迪克二十年前結婚的時候,我還去當了證婚人,瑪娜今年確實四十一歲了。而她的外表是天生這樣的。”
說完達特老闆摸了摸花白的兩鬢,羨慕道,“瑪娜他們家的基因是真的好,幾年前我去看望過他們的女兒安佐。明明離開鎮子十年了,也還是酒館當初見到十六七歲的模樣……”
聽到這裡,卡蓮的臉也忍不住因爲嫉妒而扭曲,咬着牙羨慕道:“羨慕啊……”
達特老闆也感嘆道:“羨慕啊……”
我忍不住吐槽道:“你們兩個的腳本都是跟林佳奇借的吧?該更新了啊,至少把落水和炒CP功能加上啊!”
無視了長吁短嘆的羨慕二人組,我猛然發現了點不對勁的地方。
“在這裡停頓一下!老闆,我先問下迪克老闆今年貴庚?”
達特老闆估摸着說道:“比我大一點,應該五十多歲了。”
那一頭花髮,果然如此!
我拍着桌子質問道:“這個混蛋也比老婆大了十歲,哪來的臉阻止哈里斯追求安佐啊!就算哈里斯長得醜點、人品差點、原生家庭殘缺了點、工作看不見前途了點,也不能就徹底否認這個人啊!”
達特老闆愣了一會,忽然也拍着桌子怒道:“會這麼編排哈里斯的你,明明纔是最否認他的人吧!”
心疼地摸了摸店裡的吧檯桌,老闆才繼續說道,“迪克沒你想的這麼膚淺,他確實是爲了安佐的未來,仔細考慮過的……哦當然了,我並不是對他的人品有什麼肯定,這個無恥的混蛋還不值得我去特意維護。”
老闆,其實你後半的部分不要說出來比較好,這樣欲抑先揚,只會讓人感覺迪克老闆更混蛋了幾分。
嗯……是不是老礦工們揹負的詛咒,讓迪克老闆望而卻步?可若是迪克老闆能知道內情,早就感染上模因了纔對。那看來是別的事情造成的?
邊上的電視一直開着,長期播放着沒有營養鄉土廣告的頻道,介紹的商品總是比如種子、化肥、農藥、獸藥、農機、地膜、飼料及家用電器這些東西,讓我產生自己正看着CCTV-7農業頻道,插播廣告後面很快就會開始放《致富經》的錯覺。
但冗長的廣告結束後,接着的並不是《致富經》,而是一段少見的聯邦電視臺新聞。
【……近期,針對深空艦隊多次非法侵犯地球領空的行爲,聯邦政府已向星盟總部發出外交照會,要求其約束深空艦隊的逾越行爲。】
【……聯邦各地今日爆發的遊行示威,對深空艦隊的違法行爲表示抗議,持續第三天的絕食運動也仍在進行,本臺記者將持續關注。】
【……正在組建的聯邦第一空天母艦艦隊,也將開展大規模聯合軍演,模擬反制裁辦法,堅決捍衛聯邦的合法權利。】
【聯邦新聞播送完畢,祝您生活愉快。】
好嘛,看來哈里斯已經如他所說重返深空艦隊,還順道掀起一波邊境上的政治動盪了。
政治新聞自有其規則,最普遍存在的就是“口氣越重底氣越虛”和“字數越少事情越大”,像這樣大規模地從朝堂到民間爆發抗議,更是屁用不頂。
就按照袁紹的話就是:“滿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還能哭死董卓否?”
呂布點了個贊,表示乾爹和滅爸都不是問題。
見到這則新聞的達特老闆也嗤之以鼻,手裡的抹布又拾了起來,冷笑道:“當初將事情做絕的時候,就應該要有覺悟了。聯邦這羣人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義憤填膺地附和道:“就是,就是!”
達特老闆斜睨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也領着泛大陸聯邦的工資,也在深空艦隊的清剿名單裡呢?”
我聞言一愣,然後連忙擺手道:“不至於不至於,我就是個臨時工……真有那一天我就把衣服一脫,大喊着‘我爲黨國立過功,我爲委座流過血!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要見師座!’,保住一條命還是沒有問題的!”
以我跟哈里斯的交情,這樣就不會被清算了吧?
但想到這裡,我忽然間想起了哈里斯跟深空艦隊不尋常的關係,又聯想到深空艦隊是這幾年才從星海深處重返地球,展現出了不同尋常的威勢鎮壓諸方。
而在這之前,叛逃的深空艦隊可是懸在聯邦政治各家勢力頭上的一張催命符,沾到就得上肅反名單。
迪克老闆會跟哈里斯撕破臉,是不是也和這件事有關?
“老闆,哈里斯身上的問題,該不會是……”
我含含糊糊地說着,將手指往天上比劃着。
達特老闆神秘地閉口不言,只是停下了擦桌子的動作,用沉默表示聽到了我的發言,也用沉默回答了我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