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一頭威風凜凜的蒼鷹，緩緩拍擊着翅膀，翱翔掠過，在衝過崗巒重迭的高峰，最後像疾箭一般地俯衝下來，落在下方一株山巔古鬆的枝椏上。
蒼鷹展開蒼色的長膀子，忽斂忽斂地有彈性地扇了兩下，銳利眸光掃視八方，又振翅飛出。
遠處無限深邃的湛藍晴空中，只有幾片羽毛似的雲一動不動的點綴着，楚歌的身影散發微微光芒，懸浮在雲層旁，遺憾收回關注千里眼風箏的視線。
魔使看樣子是已經逃脫了，即便是可觀測氣柱子的千里眼風箏，也根本捕捉不到魔使的絲毫氣機。
對方那神秘詭異的秘技，可能便是助其逃離的關鍵。
不過這次的計劃也已是取得了圓滿成功的結果，至少他非但得到了虎魄刀斷刀，還拿下了魔祖。
魔庭少了魔祖這個頂尖層次的強者，對於反魔聯盟長久構成的壓制局面也將迅速蕩然無存，這其中造成的意義和影響非常深遠。
嗖——
楚歌背後浮現朱雀火翼，剎那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火焰弧線，迅速遠去。
眨眼間，他返回到之前的戰場。
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空氣中的異力稀薄，天地力場紊亂，空中還有鉛雲堆積，道道雷霆電弧在厚雲中閃灼着，散佈着危險氣機。
下方大片山林皆焚滅成了灰，焦黑冒煙，一些山峰的山體出現巨大的裂縫，搖搖欲墜，山巔被雷電劈得像是成了禿頭，一些地方還在冒火。
楚歌身影降落下來，從左道寶囊內抓出人蔘老頭，拔下一根鬍鬚便塞入了嘴裡咀嚼，恢復之前一戰損耗的力量和些許精神創傷。
“喂，臭小子，你不要每次和人打完就拿老頭我給你補充消耗，能不能有點兒尊老愛幼的美德？”
人蔘老頭氣惱揮舞多條手臂抗議，儘管每次抗議都是無效，仍是會被這殺千刀的小子剝削，但作出點抗議的舉動多少能表明它的骨氣尊嚴。
楚歌撇嘴，“別這麼小氣，我已經很久沒對老人家你下手了，算是很敬重你了，之前讓你在元礦脈內吃了個飽，現在我受傷了，你老人家總得表示表示。
來，讓我看看你都長出多少鬍鬚和手臂了，這鬍鬚多得該修理了”
楚歌細細數了數人蔘老頭密集的鬍鬚和手臂，數得人蔘老頭心裡直發毛，趕緊將所有舞動的手臂都縮回身後，扯着嗓子喊救命。
“哎夠了，你這鬍鬚都有上百條了，手臂都有三十三條，手臂我不動，鬍鬚該修理了。”
楚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下十來根鬍鬚，自己服用三根，其他的都塞入玉瓶內保存，隨後將哭天喊地的人蔘老頭重新塞入左道寶囊內，交給小茜和小鬼安撫。
現在實力境界變強之後，非但每次戰鬥起來的消耗變大，便是恢復起來也格外緩慢。
主要原因便是這一方天地已不適合頂尖的強者生存，空氣中的異力都不算太多，對應力量已轉爲元力的極神境強者而言，力量損耗後恢復起來自然比較緩慢，受傷後就更是如此。
所幸楚歌手中有人蔘老頭，自己所創的《四象聖功》也是恢復速度極快的功法，與魔祖一戰後儘管受傷，恢復起來也是很快。
“陰神境的強者爆發陰神力量後，還是極其危險啊，我若非是有左道臉譜和曜日神珠杖庇護精神和神魂，根本無法支撐到將魔祖獻祭進龍鍾內”
楚歌心內感慨，身影從空中降落下去，迅速運功吸收參須的力量恢復。
如今的他，實力比之曾經對付燕赤驚和曜神之時，可是要強大多了。
光是多出的一件曜日神珠杖這件頂尖先天神兵，就足以令他的實戰力量成倍遞增。
這次與魔祖的交手，就讓他更清晰認知到了自己如今實際戰力的範疇，大概是完全不虛魔使這種極神巔峰中的厲害強者，甚至尤有超過。
這樣的戰力，就已可抗衡一些放不開手腳的陰神強者。
至少尋常陰神哪怕全力爆發陰神攻勢，也無法傷害到他，最厲害也最令人忌憚的陰神層面的攻勢，自有左道臉譜和神杖爲他化解。
若是他肯消耗大量資源動用金鐘罩，便是如魔祖這種厲害的陰神強者，也可能會在他手中陰溝翻船。
如此這麼一對比總結，楚歌頓覺心寬不少，而吉祥如意掛千此刻也沒有再搖晃預警，這也令他清楚，那最令人忌憚的原始魔主化身，應該是被天地教母纏住了。
“簌——”
這時，不遠處廢墟般的林內，關自在的身影持着飛龍關刀從中走出，其眉心一朵散發魔性力量波動的黑蓮熠熠生輝，襯着其氣質顯得格外邪異。
他目光掠過一絲複雜，看向楚歌，沉聲道，“你的實力提升得很快，是我見過成長速度最可怕的人，連魔祖竟都被你拿下。”
楚歌訝然，雙手環在胸口笑道，“能得到你這個心高氣傲的傢伙如此誇獎，看來我的確是可以感到自傲了。”
關自在神色恢復平靜，道，“這是事實，每個時代的天才可能有很多，但如你這樣的人物，卻寥寥無幾，甚至僅有一人。天才，只是見你們這種人的門檻！”
他自詡算是大器晚成的天才，曾自比劍異陳劍開，但對比如今的楚歌，他卻自嘆弗如，知曉已不是一個層次。
楚歌微笑搖頭，沒有再客氣謙虛，而是凝視關自在眉心的魔性蓮花，目露奇色道。
“我曾爲你多次驅除魔性力量，看來還是不太管用，如今你這眉心的魔性力量，倒是頗爲強大，很可能會爲魔庭強者所利用，成爲媒介，不如我爲你再度驅除？”
“不必！”關自在果斷拒絕，沉聲道，“魔祖的確教導了我很多，甚至傳我十二妖魔武道，我從中自悟出一種法門，可結合刀道意志暫時控制魔性力量。
這股力量雖然邪惡，但若是控制得好，也能爲我所用，甚至讓我外魔內聖，或許我可由此極盡昇華，由魔轉聖，突破極神！”
“原來你有此打算”
楚歌瞭然，目露欣賞，又負手搖頭笑道，“不過我對魔功也是知之甚詳，你雖是可利用這股力量爲你所用，那也是因曾經魔祖還沒打算將你如何。
現在魔祖已是死在我手裡，魔使未必會放過你，你應該懂魔性媒介的可怕之處.一旦魔使甚至原始魔主親自出手，你恐怕很難反抗，將會淪爲魔種。”
“我知道，但”
關自在正欲說話，突然眼神發生詭異變化，原本皁白分明的清醒雙眼竟開始變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純黑之色。
楚歌突感寒毛倒豎，皮膚都一陣雞皮疙瘩，從關自在身上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危險感，但此刻腰間的吉祥如意掛千搖晃的幅度卻並不算有多強烈。
他迅速從左道寶囊內取出曜日神珠杖，正欲行動，倏然腳步又立即止住。
對面的關自在此刻已然變了一副詭異模樣，眉心的黑色魔蓮恍如爬山虎般迅速蔓延向整個面部，顯得猙獰可怖。
他黑髮飛揚，剛毅臉龐不怒自威，挺拔高大的身軀，自有種泰然自若的氣勢，身體周圍更是漫着一種無形的魔性光輝，空氣似乎都在躁動不安，無比的壓抑，天地力場都在扭曲。
“不是魔使，難道是.”
楚歌心臟猛地漏了半拍，寒毛倒豎，雙目緊縮，隨時準備撤退。
他慶幸還好已經服用了參須恢復了力量和傷勢，同時極神之力快速散發出去，通知散開尋找魔使的呼延無痕和季百里。
就在這時，關自在卻已是如變了個人似的，眼神冰冷盯着楚歌，轉換了另一種口吻和口音說話。
“你就是龍淵城主楚歌吧？”
楚歌強壓下立即撤退的念頭，試圖通過溝通了解這位降臨而來的存在的意圖和深淺，皺眉道，“是，你是魔庭中的哪位？”
“原始魔主！”
關自在平淡道，“本尊魔僕的氣息消失了，魔使告訴我，你用某種厲害的神兵將他收走了？”
他目光落在楚歌手中的曜日神珠杖上，眼神中似發生了細微的波動，奇異道，“域外太陽神的權杖.不，還有云夢宗燕老鬼那顆破珠子的氣息，奇怪.”
楚歌聽得心裡一陣發麻。
這老怪物閱歷太豐富了，還稱魔祖乃是魔僕，有些恐怖，不知道對方若是以關自在這媒介的身軀，能發揮出多少力量？
這時，關自在臉上的奇異神色已恢復平靜，環顧了四周一圈後，凝視楚歌道，“這附近並無天罡地煞雲夢大陣。
即使是域外太陽神的權杖和雲夢珠一起使用，缺少此陣，也不可能越過本尊和其他十一位魔主的意志，將魔僕制伏到連氣息都無法察覺，你是如何做到的？”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空中已傳來破空呼嘯之聲，呼延無痕和季百里二人迅速趕回。
關自在神色卻是沒有絲毫變化，依舊緊緊盯着楚歌，冷冷道，“罷了，不重要了，本尊現在只想讓你作出一個選擇。”
“選擇？”楚歌詫異。
關自在淡淡道，“放了魔僕，投靠我們，以前的恩怨，都可一筆勾銷，本尊未來若成陽神，以你的資質和潛力，也將隨本尊一起突破，邁入無數人夢寐以求都達不到的境地。”
“放肆！口出狂言！不要答應他！”這時，呼延無痕已是趕來，還未搞清楚狀況，怒喝制止。
“聒噪！”關自在眼神一冷，驀地目光掃向呼延無痕。
“小心!”
楚歌纔剛出聲提醒，一股極其恐怖壓抑的意志波，驟從關自在雙眼中釋放，浩瀚的力量波動似令八方天地空間都陷入了片刻的停滯。
不遠處空中降落下來的呼延無痕頓時一聲慘叫，一頭從空中栽下，喀剌剌跌入下方諸多樹木枝幹內。
“原始魔主！？”
飛臨近處的季百里正欲大喝，聲音生生卡在喉嚨裡，變爲一道變聲的驚呼，目露無比驚懼忌憚之色，甚至身形都不自覺後撤。
關自在冷冷掃了眼季百里，又淡淡收回視線看向蹙眉的楚歌，“怎麼樣？”
楚歌凝視關自在，故作輕鬆的笑了笑緩解緊張，嘆息道，“我倒是很想裝作一切都沒發生啊，可惜，很多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你們魔庭已經有很多強者都死在我手裡，無法復生，魔祖.哦，就是你口中的魔僕也已經死了，我無法再將他從哪裡釋放出來。
魔主你雖然寬宏大量，但除非你可以無視這一切，不然”
“好！”楚歌話還未說完，關自在已是打斷，平靜道，“本尊若是無視這一切，你可願投靠聖門？爲本尊效力？”
“這！”季百里震驚，不由屏息，心瞬間懸起來，甚至有種要迅速落荒而逃的緊迫感，一旦實力恐怖的楚歌真的答應，那他和呼延無痕。
楚歌也是呆若木雞愣住。
這原始魔主簡直是不按套路出牌啊，這是要徹底堵死他的所有藉口，迫使他加入魔庭啊。
但仔細一想，這似乎又是對方的高明之處和鐵血手腕，曾經死去的諸多魔宗高手無法死而復生，魔祖也已經發生意外。
這樣一來，魔庭與反魔聯盟之間的頂尖力量平衡真正被打破，天下格局很快將發生鉅變，原始魔主若是有什麼計劃，都可能因此擱淺。
至少魔庭若是與反魔聯盟的對壘失敗，可能原始魔主本尊以及其他十一位魔主，都未必能從海淵走出，或是突破陽神境。
畢竟入魔之後的人，可是存在某種禁錮與詛咒的，幾乎算是放棄了踏入陽神的機會。
故而，這種時刻與其糾結仇恨不放，倒不如接納楚歌加入，補缺魔祖的位置，重新維持優勢。
但只怕原始魔主也很清楚，楚歌答應的可能性，非常小。
當初魔庭衆高手即使已經很高看楚歌，當楚歌今次出手的那一刻才發現，仍是將其低估了，這才導致了一直以來的連番誤判。
這個青年成長的速度——太快了！
“魔主大人.”楚歌臉上雖是淡淡微笑，心中警惕卻已迅速提升，道，“已經遲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是啊！”關自在倏然仰頭，純黑目光看向頭頂鉛雲，“何必當初.”
氣氛倏然隨着陣陣恐怖的壓抑波動而變得緊張欲裂。
季百里和從地上捂着頭痛欲裂的腦袋爬起的呼延無痕，皆是迅速如臨大敵，此刻哪怕因楚歌拒絕而鬆口氣，但面對降臨而來的原始魔主，緊繃的心卻仍是難以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