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弊案案發,上榜學子抓了二百來個。林甫這纔將將看完之前的榜單,尚未來得及動身離去,這邊新的榜單,寒門學子們口中的寒榜便已經到了。
春闈案發,林甫眯着眼睛想起了自己當時丟了的那一張後門條,心中的情緒略略有些微妙。
他本還真打算遞上這張條子走走門路的,不知道當時若是用了徐州總督顧大人的條子,如今的自己該是怎樣一幅光景,說不好會身陷囫圇?
就是不知道雖然自己沒有走動門路,自己家那個喜歡到處張羅的叔父有沒有動什麼手腳。
雖說涉案學子都已經下獄,自己如今好端端的在這裡站着,就已經表明了此事與自己多半無關。
不過以自己叔父的聖眷,事情到底是怎樣還真未嘗可知,此事今日回去的時候還得向叔父請教一下。
林甫擡起頭看着新的寒榜緩緩張貼開來,心中暗暗感覺這京中的局勢好似有些不對勁。
科場的糜爛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偏偏趕在自己這一屆鬧出這等動靜,其中定有內情。
隨着新榜展開,林甫擡眼再看榜首,卻是驚訝地發覺自己的名字正列在一甲頭名,春闈之首,會元的位置上。
這皇榜上最前的位置,金燦燦的兩字象徵着大好的錦繡前程,青雲官途。
多少學子寒窗十載,削尖了腦袋都不敢說是爲了這個位置,而只是爲了能在榜上離這個名字近上那麼一些?
若是換了尋常學子見得自己的名字位列此處,不說是像范進中舉那般癲狂,少說也要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上一陣子而不能自制。
可穿越人士畢竟是穿越人士,這些年來見過宗師,見過王爺,被一州總督稱爲國士無雙。童試鄉試也是連拔頭籌,此時雖中了春闈第一,卻也不至於那般失態。
再者說,以自己過目不忘的水平,拿這個一甲頭名的位置倒也是情理之中,反而是先前在二甲上的位置上讓他有些失落,自覺以自己的學識斷不至於如此。
不過他雖是清楚自己當得起一甲的位置,卻還是不敢確定這天下會不會有哪位大才略勝自己一籌。
畢竟雖然由於穿越和過目不忘的原因,他的基本功幾位紮實,詩賦也十分出彩。
但真要說到策論八股方面,林甫也只能說是中規中矩,一流而已,稱不上是頂尖。
方纔張貼寒榜的時候林甫心中說實話還是極爲忐忑的,真的見着自己位列一甲頭名,心中很是欣喜了一番。
只是剛剛開心了那麼一下子,林甫便想起了春闈貢院裡,老師讓自己不要去拜訪他這件事。
再加上自己眼前這份寒榜,林甫臉色一變。
自己那位老師略略有些抹不去的文人傲氣,這番春闈如此大的動靜,抓了那麼多權貴子弟,難不成乃是自己老師一手鬧出來的?
往年裡權貴們的條子一直遞,今年則是遞到了自己老師手裡。
經年不見,林甫也拿不準老師的性子在這京中官場的七年沉浮裡到底有沒有什麼變化。
但若是按當年的瞭解來看,此事十有八九和他脫不開干係。
看着榜上自己頭名的位置,林甫心中思忖道,“也不知老師是爲了給我一個公道,一個公正的名次,還是眼中怎麼也容不下沙子。”
不過不論出於什麼原因,此事在他看來,老師做得都有些太過了。
即便是願做陛下手中刀的自己,有林家還有當年的關係爲自己撐腰,他都不敢這樣一口氣把所有權貴們都得罪光了。
更何況在京中少有根基,從不結黨的老師呢?
高中榜首,林甫此時的心情卻是有些沉重。
也不知老師究竟在做什麼打算,既然他說不見,那自己就先等等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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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來了新榜,衆學子都是拼了命地往裡面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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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甫出這條巷子的難度更是比入這條巷子大上幾分。
跌跌撞撞總算是擠了出來,卻是不小心絆倒了一位學子。
這位學生模樣的書生倒是有些特立獨行,旁人都拼了命地往裡擠,他卻是手裡滿滿當當地往先前林甫問路的那間酒家趕。
手中油紙包着的包裹三五個,指頭上還掛着三兩壺酒,拿得是相當地勉強。
這看榜的隊伍已經排到了巷外,留給他走的空間本就不大。
秦觀然手裡滿滿當當地,怎麼也沒想到這時節竟然有人會往外走,一個不小心便腳下踏錯,往前倒去。
自己摔這一跤倒也不打緊,油紙裡包的燒雞牛羊肉也沒多大問題,只是手裡的三壺好酒....
還沒等他想完,背後便是一股大力襲來,正在急速向前摔去的身軀猛地停住。
“這位兄臺,你可還好?”,隨着這麼一句關懷,秦觀然被林甫拉着衣服的後領重新提了起來,手裡的酒壺安然無恙。
“無事,無事。”,秦觀然愣了一下,見雖說油紙包骨碌碌滾出去三個,手裡的酒壺卻是安然無恙,便喜笑顏開地感謝自己眼前的這位公子。
方纔的確也是他走得太快了,手中物什這樣多,本不該走這麼匆忙。
但是在是喜不自勝啊!
秦觀然對不但救了自己這三壺酒,還很是熱心替自己撿油紙包的這位英俊公子連連道謝。
他實在是太高興了。雖然今晨裡被禁軍抓了去,拘了起來,吃了些許苦頭。
但也因此早早地瞭解到了內情。
這科場形勢如此,陛下重磅出擊,鐵腕整頓科場,讓他怎能不喜??
此時寒榜放了出來,他們等人這才無罪釋放。
秦觀然心想,這時節反正看榜也看不着,不如多買些吃食去找自己的好友們聊着等着。
這榜現在是寒榜,若是中了怎麼也逃不了不是?
自己的那幾位朋友想必還是雲裡霧裡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若就由自己去給他們說道說道。
念及此處,秦觀然覺着眼前這位英俊公子也是看榜不成被擠出來的。想到他方纔幫了自己一把,挽回了這三壺酒,便出言邀請道。
“這位兄臺,失禮失禮,我昨日裡被辦春闈案的禁軍羈押,剛剛被放了出來。春闈案發,作爲寒門學子實在高興,買了些吃食,打了些許濁酒去尋友人,走得快了一些,還請見諒。若不嫌棄,不如坐下一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