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漠北北終於睜開眼的那個晚上,她就看遍了別人二十多年才能看到的一年四季。
鮮活的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無論哪個季節,她都能感受到有新的生命在誕生,從沒停止過的孕育。
那是一種相當奇妙的景象:四季之所以在不住的變幻着,都是因爲一條黑色白睛的魚兒在引導,也引導着漠北北的亦步亦趨的追隨,愜意欣賞着這幕從沒有過的奇景。
漠北北希望,她能永遠追隨那條魚,閱盡世界四季的繁華。
黑色白睛的魚兒,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在游到一個盛夏百花盛開的季節,就搖頭擺尾的消失在了花叢中,然後她就睜開了眼,回到了真實的世界中。
漠北北在睜開眼時,特護大嫂正在伸展雙臂的伸懶腰。
一眼,漠北北就能斷定她是在醫院內,很高級的病房內,有專人看護着她--只是,那條讓她追隨了二十多個春夏秋冬的黑色白睛魚兒呢?
直到林舞兒出現,漠北北盯着天花板上的那個小蟲時,還再回想這個問題。
她可以肯定,那條魚的出現,絕不只是單純的幻覺,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真實感受。
所以她才能斷定,那條魚是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而是某個人操縱着的,只是她看不到那個人是誰,也想不到那個人是誰。
最多,她能想到那個人還不想她就這樣死去,要不然也不會把她放在集裝箱內,從遙遠的俄羅斯運來了華夏明珠。
那個人爲什麼不想漠北北就此死去?
答案很簡單,漠北北不需要費任何的力氣:她還有用。
任何有用的人,都是活着的,唯有活着的人,纔會有用。
漠北北對誰有用?
她想不通,不過卻能肯定這次‘需要’她的人,已經不再是九幽夫人了。
無論那個人是誰,漠北北都不想去多想了,就像她不再去考慮那個人會不會是第二個九幽夫人,她只想在重新活過來後,能多過兩天她以前很嚮往的人間生活。
漠北北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爲她遇到了林舞兒。
遇到林舞兒,就代表着遇到了--陸寧。
林舞兒與陸寧的關係,漠北北算不上是最清楚的一個人,可卻比神通快遞集團的張欣等人要清楚很多。
由此來推斷的話,那麼那個不希望她死的人,就是希望她能做個對陸寧有用的人。
漠北北死過,又活來,終究沒有擺脫那個男人。
她也不想擺脫,因爲她現在的心裡,也只有陸寧一個人居住。
依着陸寧閒不住的性子,一個人住在漠北北的心裡,會不會感覺寂寞,無聊甚至發瘋?
想到這兒時,漠北北笑了,喃喃的說:“無論你怎麼折騰,你都別想逃出去的。”
“你說什麼?”
就在漠北北發呆、就陪着她發呆很久的林舞兒,聽她忽然喃喃說出這句話後,下意識的問道:“那個怎麼折騰都逃不出去的人,是誰?”
“一個男人。”
漠北北沒有隱瞞。
“他是誰?”
林舞兒又問,很八卦的樣子。
“一個男人。”
漠北北再次這樣回答,態度依然是那樣的認真。
“他,是你的心上人吧?”
林舞兒明白了。
漠北北沉默許久,才點了點頭。
事關別人的隱私,林舞兒也就
不方便再問了,儘管她很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喝水嗎?”
林舞兒站起來問道。
“不渴。”
漠北北搖了搖頭,笑道:“好多天前,我就已經在河裡喝飽了。”
林舞兒也笑了笑,沒問她在哪條河裡喝飽了,給自己倒了杯水,淺淺抿了幾口後,就倚在窗口上看着漠北北:“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爲什麼會認識我嗎?”
“現在還不到時候。”
漠北北想了想,才說:“以後你可能會知道,也可能永遠不知道。但我保證,我對你沒有絲毫的敵意,所以請你不要忌憚我,更不要防備我。”
“好,我相信你。”
既然漠北北已經把話說的這樣透徹了,林舞兒就知道自己再問什麼,她也不會回答了,倒不如顯得寬宏大量些:“那,你總能問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吧?”
漠北北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反問道:“依着你現在的經濟財力,養一個吃白飯的人,應該不會給你造成太大的負擔吧?”
這就是擺明了:我以後就跟着你混了。請注意啊,是實實在在的混,不是給你當小弟,就是個吃白食的。
林舞兒還真沒遇到這樣的人,吃白飯還吃的理直氣壯的。
別忘了當初她去唐王跟着陸寧混時,可也是幹快遞的、
幸好正如漠北北所言,依着林舞兒當前的經濟財力,別說是養一個吃白飯的了,就算十個也不是問題的,哪怕她胖的跟河馬似的,肯定得吃好多東西。
“行。”
林舞兒很爽快的回答:“你需要什麼樣的生活標準呢?”
漠北北低頭,看了眼身上那一層層的肥肉,眼裡閃過一抹厭惡神色,淡淡的說:“只要能吃飽,無論吃什麼都行。至於住在哪兒--我不想住在鬧市,最好是能在遠郊。如果是荒山中,就更好了。”
她沒有解釋自己爲什麼要住在偏僻的地方,林舞兒卻能理解:如果她要是胖成這個樣,她也不喜歡住在鬧市中,不喜歡別人看她時的驚詫眼神(哇,快來看河馬哦)。
“這個也不是問題。”
林舞兒稍稍琢磨了下,就說:“東海集團在西南山區鄉下,有個生產飼料的基地,就是種植苜蓿的,原先有三百多畝地來着。但去年時那邊很多土地的租用期限已經到了,只剩下不到十餘畝地年後纔到期,所以公司也沒再在那邊投資。”
“你是說,那邊還有可以居住的地方?”
漠北北問。
林舞兒回答:“是一座三間小瓦房,還有單獨的水井,齊全的家庭用品。”
所有的農場,都有這樣的屋子,專門供看守人居住的,條件雖說簡陋了點,不過居住是沒問題的。
“那是個好地方。”
漠北北點了點頭:“等我再恢復兩天,我就去那邊居住。”
“我會派人去打掃一下的,換上新的家庭用品。”
林舞兒放下手裡的杯子,擡手看了下腕錶,說:“還有別的要求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得走了。公司還有個重要會議,需要我去主持。”
“我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我的存在。”
漠北北緩緩說出了自己最後的請求。
“這個不是問題,我本來也沒打算讓別人知道你。”
林舞兒拿起掛在椅子背上的小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盒子,還有一張她的名片,放在了桌子上:“這是一部手機,
我的名片,以後有什麼需要的,給我打電話就是了。”
“你早就算到,我會用得着手機?”
漠北北盯着那部手機,眉梢微微挑了下,淡淡的問:“還是說,有人特意囑咐過你?”
“沒有誰。”
林舞兒搖了搖頭,語氣也有了冷漠的味道:“我包裡有這部手機,是因爲我昨天會見了一個重要客戶。那個客戶就是做手機的,人家送了我一部體驗機。你別多想,無論你是誰,又是什麼來歷,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
“呵呵。”
漠北北盯着林舞兒,看了片刻率先挪開了目光,輕聲說:“你真不怕我,會傷害你?”
“如果我告訴你,我現在活的一點意思也沒有,你信不信?”
林舞兒淡淡笑了下,也不等漠北北迴答,擡腳快步走向了門口。
“以後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你就打這個電話!”
就在林舞兒伸手去開門時,漠北北這樣說道。
林舞兒頭也不回的擡手隨意擺了下,開門走了出去。
等在外面走廊中的李傑,本想問什麼來着,看到林總的臉色不怎麼樣後,就閉上嘴跟在她身後,快步走向了電梯那邊。
“我沒有騙你的。”
傾聽着林舞兒高跟鞋踏地聲消失在走廊中後,漠北北喃喃的說着,伸手拿過了手機,那張名片。
翻來覆去的看着林舞兒的名片,腦子裡回想着她臨走前那句‘活的沒意思’的話,厚厚的嘴角翹了下,低聲自言自語道:“林舞兒,你其實好傻的,你根本不知道他當初爲什麼那樣對你。更不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高--你不但不該覺得活的沒意思,你還該活的很精彩纔是。”
只要是能喘氣的人,在宿醉中睜開眼後,沒誰不希望自己能活的更精彩一些。
陸寧也許是個例外。
他只想活着,像個紈絝惡少那樣,每天吃飽喝足後,就領着三兩個走狗,拎着鳥籠子走上大街,看到漂亮的小媳婦大姑娘後,就腆着臉的邀請人家去喝一杯,誰不同意,就一棍子砸昏--那種生活,雖然能讓很多男人嚮往,卻談不上精彩。
那麼,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生,纔是精彩的?
一般來說,有意義的,纔是精彩的。
陸寧不願意去做那些有意義的事,真得只想去當個沒品位的惡少,就這樣混吃等死。
世人眼中那些精彩的,有意義的事,還是交給郭易秦那樣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俊纔去做吧,陸先生只負責混吃等死就好了。
喝大醉後,一覺醒來時太陽已經過了正午,這算不算是混吃等死的組成部分?
應該算是吧。
嗯,如果宿醉醒來後,腦袋不這樣疼就好了。
最可氣的是,郭易秦明明知道他喝醉了,怎麼就不讓人把他擡到房間內,躺在舒服的牀上呢,就讓他趴在滿是油膩的桌子上,嘴巴半張着流出的哈喇子老長。
形象啊,混吃等死是人,也需要形象好不好?
皺眉低低哼唧了兩聲(腦袋疼,昨晚喝的肯定是假酒)後,陸寧才慢慢直起腰來,擡手擦了擦嘴角,向四下裡打量。
他還是坐在昨晚喝醉之前的那張椅子上,小餐廳內除了他之外,沒有一個人,靜悄悄的,唯有細小的灰塵,在透過窗戶玻璃的陽光內翩翩起舞着。
咔,咔咔,一陣清脆悅耳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種懶洋洋的寧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