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位不請自來的中年僱傭兵，元青微微皺眉。
來到摩卡拉基地已經三個月，但凡有點兒名氣的進化者，不敢說全部認識，至少和其中絕大部分見過面；沒有很深的交情，算是臉熟。然而眼前這人，面生得很，而且膚色很白，很乾淨，不像是摩卡拉的常客。
“噢，先生。”黑人女郎面帶歉意，拒絕了這位中年僱傭兵的要求：“這是我專門在這裡等了許多天，排隊纔買的華夏酒。我喜歡鬥鷹隊長，他會這兩瓶酒接受我的追求，我不能賣給您。”
中年僱傭兵並不感到意外，滿臉笑容：“如果我猜的沒錯，鬥鷹隊長是不會喜歡你的。我們華夏人的審美，往往……”
“坐。”元青沒有聽這人繼續說下去，擺擺手：“都坐，坐下說。”
黑人女郎滿臉喜色，而中年僱傭兵的話被元青打斷，臉上並沒有流露絲毫不滿——他生命氣息不算特別強，只有七階左右，知道獵鷹小隊的名氣，尤其知道隊長鬥鷹的威名，正是他要尋找的目標。
“我看的出來，你不是摩卡拉的人。”元青從黑人女郎手中接過一瓶二鍋頭，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臉色微微泛紅，頭腦卻絲毫不受酒精影響，緊緊盯着中年僱傭兵的眼睛，沉聲道：“有話直說。”
中年僱傭兵臉上笑容不減，翹起大拇指：“鬥鷹隊長快人快語，那我就直說了，我也是華夏人，來摩卡拉基地做點小買賣。據我瞭解，在摩卡拉，最強的僱傭兵小隊就是獵鷹，我希望從鬥鷹隊長手中購買變異獸材料，六階到八階，越多越好。”
“哦？”元青既沒答應，也沒拒絕，眼神微微一挑，仰頭繼續喝酒。
這個時候，酒吧裡許多酒客再次把目光投了過來，隱隱有些羨慕——大家都是聰明人，這種主動收購變異獸材料的中間商，開出的價格往往高於市場價一兩成，然而羨慕是沒用的，有足夠實力的僱傭兵小隊纔會得到這些商人的青睞，獵鷹小隊有這個實力！
“鬥鷹隊長。”酒桌另一側，黑人女郎滿心期待：“你喝了我的酒，今天晚上……”
元青放下喝光的空酒瓶，在智能手錶操作一會兒，緩緩搖頭：“娜塔菲亞，我們是不可能的，這兩瓶酒我買了，已經轉賬給你。謝謝你替我排隊買酒——有件事或許你不知道，這間酒吧的主人是我朋友，我買酒不需要排隊。”
“你又一次拒絕我嗎？”黑人女郎“娜塔菲亞”眼睛裡水汪汪的，迷人而又悲傷：“你拒絕過我好多次了，但我不會放棄……鬥鷹，你是不喜歡我嗎，摩卡拉基地沒有女孩比我更美，沒有男人比你更強，爲什麼你不接受我呢？”
元青沒有說話。
一萬三千多公里外的京都基地，楊清藍還在京都學院附屬醫院的特護病房裡沉睡，不知道她的頭髮有沒有生長出來，睫毛應該已經恢復了吧——她那麼安靜，那麼傻，那麼好的女孩兒，怎麼可能有人能替代她？
“娜塔菲亞。”元青身邊，獵鷹小隊的八階初期靈能宗師，羅二少手下的僱傭兵，三十歲出頭的大個子“陳連同”擺了擺手：“現在隊長有事情要談，你先回避，你的事情隊長都知道，他已經給你安排好了。”
娜塔菲亞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陳連同的意思。
這個漂亮的黑人姑娘，她的父親已經去世，還有一位傳統女性母親和只有十歲的弟弟，而她是家裡唯一的經濟支柱。在羅二少的酒吧打工，陪酒，是娜塔菲亞唯一的收入來源；找到一位進化者成爲依靠，成爲一位進化者的妻子，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
她選錯了人，但又沒有選錯。
元青已經爲這個黑人女孩兒在酒吧換了一份工作，以後不需要陪酒，負責吧檯的整理和清潔，很輕鬆，收入很豐厚，足以照顧她的母親和弟弟——楊清藍也有一個弟弟，希望那個黑人小男孩可以過的不錯。
“鬥鷹隊長……”娜塔菲亞深深看了元青一眼，起身離座一躬到地，大而眼睛裡漸漸蓄滿淚水。
喜歡或是不喜歡，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三個月的追求總算有了結果——被拒絕了，但他卻又幫實現了她一直奢望而不能實現的夢想，擁有了一份體面而穩定的工作……娜塔菲亞再次看了元青絡腮鬍須的臉頰，回想着曾經英俊的華夏青年，心底深深嘆息，離開了這張酒桌。
“原來鬥鷹隊長也是個重情義的人。”酒桌上，中年僱傭兵看着娜塔菲亞遠去，又轉過頭來，臉上笑容更盛：“這就好辦多了，恰好我的主顧也是華夏人，大家都來自華夏，這筆買賣有的談。”
元青擰開了第二瓶二鍋頭，遞給獵鷹小隊四名隊員，又往這人臉上打量幾眼，眉頭一挑：“我手頭的變異獸材料不少，絕大多數是6階以上。據我所知，在華夏範圍，有能力利用高階變異獸材的勢力沒有幾家，你的上家是哪一個？”
“哈哈。”中年僱傭兵大笑，對元青更加高看一眼：“鬥鷹隊長好像對華夏很瞭解啊！這事兒倒也沒必要隱瞞，不知道鬥鷹隊長有沒有聽說過魯東省濟安基地的鴻都集團？鴻都曲天王的製藥企業，和軍方也有關係，勢力不小，需要大批變異獸材料製作高階藥劑——軍方提供的材料利潤很低，其他途徑也要考慮。只要鬥鷹隊長開價，我保證，鴻都天王肯定會認真考慮！”
鴻都集團！
元青心頭狠狠一震，臉上卻不動聲色。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離開華夏三個月，在異國他鄉，居然又聽到了鴻都集團的消息。他們原本是中小型製藥企業，生產市面上常見的低階藥劑，和西嶽戰術部隊搭上關係，藥劑製作水平竟然提高到了這種地步，除了接收軍方訂單，而且也在私自收購高階變異獸材料……地球這麼大，他們找誰不好，偏偏找到這裡！
“怎麼樣，鬥鷹隊長有沒有決定？”中年僱傭兵滿臉期待。
作爲中間商，只要這筆買賣談成，他拿到的中介費同樣不少。他來到摩卡拉基地已經打聽過很多人，幾乎所有消息都表明，獵鷹小隊收穫的高階變異獸材料最多，而獵鷹小隊的絕對權威，就是隊長鬥鷹。
獵鷹小隊四名隊員看着元青，都在等他拿主意，不論元青的決定是什麼，他們都不會有任何意見；他們負責保護元青的安全，只不過情況截然相反，元青非但不需要他們保護，反而帶他們發財，發大財，發橫財……聽元青的就對了！
“有件事情我需要了解。”元青思索一會兒，直視這人的眼睛，慢慢問道：“你和鴻都集團關係如何？還有，你怎麼稱呼？”
中年僱傭兵並無疑慮，笑道：“鬥鷹隊長可以叫我‘老五’，至於我和鴻都集團的關係，那就簡單多了。華夏藥劑生產商很多，我的路子很廣，從我手裡買變異獸材料的，不論出貨多少，等階高低，都是我的主顧，鴻都集團只是其中之一，僅此而已。”
“哦。”元青似乎很有興致，面露笑容：“華夏最大的藥劑生產商，那是華夏羅家啊。不知道你有沒有羅家的路子？我倒是很想借你的路子，跟羅家搭上關係。”
中年僱傭兵“老五”微微一愣，旋即苦笑不得：“鬥鷹隊長開玩笑了，咱們這點兒小生意，怎麼可能入得了羅家的法眼。像我經手的生意，也就混口飯吃而已，如果我能和羅家搭上線，哪裡還會理睬其他的藥劑生產商！”
“很謙虛。”元青淡淡點頭：“我介紹羅家一位人物給你認識，如何？”
老五臉色一怔，有些想笑，然而看到元青的臉色，心裡“咯噔”一聲，怎麼都笑不出來——不只是元青臉色冷，獵鷹小隊四名隊員的臉色全部沉了下來；他們這纔想起，所有變異獸材料，最優先出售給羅家，元青是羅二少的朋友，他們更是羅家自己人！
“鬥鷹隊長，我……”老五心臟發緊，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腦海裡飛快思索……不應該啊，就算收購一點兒材料，對羅家藥劑產業幾乎沒有影響，剛纔的交談也沒有絲毫漏洞，究竟哪兒得罪了這位鬥鷹隊長，引起了他的怒意？！
元青起身離開酒桌，轉身網吧外面走去，扔下一句話：“老陳，把他交給羅二少，既然有路子收購變異獸材料，對羅家多少有些用處。”
老陳就是八階靈能宗師陳連同，僅僅一個眼神看去，老五立刻渾身冰涼，然而心裡又有些古怪的慶幸——聽起來，似乎不是什麼壞事，如果真能因此和羅家搭上關係，命運似乎就此改寫？
這個時候，元青已經越走越遠，走出喧囂的酒吧，走出瀰漫着酒味，交織着異國風情的歌舞昇平，走到酒吧外面的寬闊街道上，遠遠看着萬里之外的正東方，慢慢擡起手腕，打開智能手錶的通訊功能，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