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炮彈一顆接着一顆落在陣地上,爆炸造成的地貌損傷幾乎改變了戰壕地貌,毫不誇張的說,三百多顆炮彈,連續六次進攻,已經使得黑風口陣地搖搖欲墜。
“連長,又走了四個弟兄,俺們剩下的只有十七個了。刨去五個重傷員,能參加戰鬥的還有十二個。”吊着一隻膀子的文書,再一次報來了統計數字。其實他沒有多說的是,僅剩下的十二個人裡面,也是個個帶傷,只是還能勉強參加戰鬥罷了!
“來,都抽顆煙歇會。”這一次全員都集中到了連部的隱蔽所裡來了,連長許劍拿出香菸,挨個給每位戰士發了一顆,包括那四個重傷員和不抽菸的侄子許承志,“俺們還剩下一輕一重兩挺機槍,俺和方排長一人一挺。手榴彈也只剩三箱了,每人帶兩顆,餘下的交給承志和柳飛兩個小傢伙,他兩個投彈準頭好,到時候跟着俺,聽俺的口令投彈......”許連長吧嗒着香菸,順便就給大夥兒分派了任務。十二個人分作兩個戰鬥組,守着寬達二百米的戰線,怎麼都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子彈不多了,都瞄準了打。爭取多殺幾個二鬼子,賺點利錢。”隨着炮彈的尖嘯聲響起,許劍丟了菸頭,朝戰士們笑了笑,順手給侄子整了整軍裝,“小志,想不想你娘啊?嗨,跟着老叔,盡吃苦了!”
“報告連長,忙着殺二鬼子,沒顧上想家!”小承志沾滿了黑灰的臉上,滿是堅毅,今天自打他的好朋友張悅犧牲的那會兒起,他就抱定了殺敵拼命的決心了!張悅今天是替他站崗的,原因是他早晨肚子不舒服。可沒想到就遇到了二鬼子偷襲,張悅危急之下,拉響了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這讓他十分的傷心,總覺得張悅是替他犧牲的。所以,在敵人的正面進攻中,這個十七歲的小八路表現的及其英勇,手榴彈足足投出去了五十多顆,哪怕是頭皮被敵人的子彈擦去了半拉,他也只是包紮了一下,任然堅持戰鬥。
“呃,傻小子,放鬆點嘛!”許劍被侄子的認真勁兒逗得愣了一下,愛惜地拍拍他的肩膀,遞過去水壺,“喝點水,一會兒炮停了,二鬼子就要上來了。到時候可沒空喝水。”
......
也許是覺得山上已經沒有多少八路了,敵人的這一次炮擊,只打了三輪就停了下來。緊跟着,亂糟糟的喊殺聲再次響起,山下黑壓壓的再次擠滿了攀爬的僞軍。粗粗點數,應該不下兩個連的兵力。
“準備戰鬥!”許劍深吸了一口氣,關愛不捨地看了一眼侄子和柳飛,有心讓他們兩個小新兵娃子撤離的話語,卻始終沒有說出口。也許這就是最後的時刻了吧!既然全連都不能倖免,那就和狗日的二狗子們拼了吧!
“突突突,噠噠噠——”不等敵人過山腰,兩挺機槍就猛烈的開打了。敵人太多,已經不敢把敵人放近了打了。好在機槍的射程夠遠,三四百米已經足夠殺傷的了。
“擴擴擴,擴擴擴——”敵人把重機槍和速射小炮也搬了上山,此刻眼見進攻受阻,也展開了射擊,拼命壓制山上的火力。
在四五挺重機槍和兩門速射炮的支援下,山上的火力被成功壓制。僞軍們紛紛爬起身,三五成夥的努力往上衝鋒,很快就爬過了半山腰,嘶喊着就要展開最後的衝鋒。
“手榴彈,砸啊——!”許劍看的分明,馬上讓戰士們投彈。稀稀落落的子彈已經打不退敵人的進攻了,最後就看這幾十枚手榴彈的作用了。
“轟,轟轟——”儘管只有七八枚手榴彈爆炸,可也成功的讓僞軍被清空了一層。說實話,要不是靠着手榴彈的爆炸威力,恐怕早在中午第三次進攻中,陣地就要易手了。現在,在殺傷了不下四五百僞軍後,連手榴彈都沒有了。再一次死傷了一多半戰士後,局勢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了!
“殺呀——,土八路已經沒有手榴彈了!”一個僞軍中尉貓在一塊石頭後許久,再也沒見到山上手榴彈飛出,他明白了過來——山上的八路已經打光了手榴彈了,此時正是進攻的大好時機,所以他跳起來揮舞着手槍喊道。
“小志,炸了那鱉孫!這是個指揮官,不能讓他猖狂!”許劍正好打空了彈匣,他急忙喊道。
“明白!瞧俺們的!”許承志和柳飛兩小早就在等着了,一左一右兩顆手榴彈“呲呲”的冒着青煙,飛向那一團僞軍,其中正當間的正是那個自作聰明的僞軍中尉。
“轟,轟——”兩團當空凌爆的炸團,將無數的彈片灑向下方的僞軍,肉眼可見的閃爆過後,滿地躺到了七八個僞軍,正當中赫然正是那個僞軍中尉。
“嗬,嗬——,咋還有手榴彈啊?土......土八路......騙人......呢——”被炸得渾身是血的僞軍中尉,強撐着罵道,嘴裡的鮮血止不住汩汩冒了出來。
......
“小心——,臥倒!轟,轟,轟——”眼瞅着敵人投來的漫天手榴彈,許劍眼角突突的跳着,一邊呼喊着,一邊本能的撲過去,將侄子壓倒在身下,爲他抵擋爆炸的衝擊。
“對......對不起,小......志,俺......俺......沒,沒......照顧好——”許劍肩背上被炸出了兩三個窟窿,臉上滿嘴滿臉的鮮血滴落着,卻死死地抱着侄子不鬆手。
“叔,叔啊——,嗚嗚——,你不能死啊——!”許承志哇哇的哭着,忙着幫他叔擦去臉上的鮮血。可怎麼擦也擦不盡,汩汩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袖!
“小志......保重——”一邊的柳飛艱難地爬起身,將僅剩的兩顆手榴彈拉掉了拉環,一個翻身出了戰壕,就這麼翻滾着衝向了蜂擁而來的敵人。
“轟——”煙塵滾滾,氣浪翻涌,一下子清空了陣地前的敵人。
“阿飛——,阿飛啊——”許承志顧不上懷裡的老叔,哭喊着柳飛的名字。他們三個同期入伍的同年新兵,要好的戰友加朋友,今天一下子就死去了兩個。生離死別的痛苦,一下子摧垮了小志,他哭喊着,涕淚肆流,手裡胡亂抓着一杆空槍,卻感覺六神無主,都忘記了要幹什麼了!
......
“殺呀——,土八路玩完啦!”硝煙尚未散去,新一波的僞軍集結着殺了上來。這一刻,整個山頭已經沒幾個活着的八路了。即便有,也已經打光了子彈,耗盡了氣力了!所以,僞軍們膽氣大增,吶喊着漫山遍野的涌了上來。
黑風口,拿下了!胡尚良放下望遠鏡,鬆了口氣——足足六百多人的代價,慘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