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俺們不能再等下去了!”黑烏鴉扭頭左右看看,小聲的在老鵓鴣耳邊說道:“再這樣下去,別說開槍管別人了,恐怕俺們自己個就要被人打了黑槍。”
討飯三兄弟,目前是機槍班的主力:老鵓鴣做了個副班長,掌着一挺民國17年式6.5毫米輕機槍(仿日軍歪把子),另外班長那邊還掌着一挺捷克式,被抽調去了二團。自從排長神頭鬼臉的下達了那一通命令,導致四周的僞軍士兵,看他們的眼神都不對了——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這幾個傢伙再背後打了黑槍!
“你就是說咱排裡的人都想投奔八路唄?俺看這事兒咱管不得!”小家雀也湊了過來,將子彈箱子咣噹一聲丟下,很是喪氣的說道:“剛剛俺去拿子彈,可是聽說幹部們都分到了蘿蔔。那俺們小兵嘍囉咋辦?活該陪着餓死?還要替他們守戰場?!滾他個娘蛋的,俺們也跟着去投奔八路去,弄碗疙瘩麪條子吃了,死了也算是飽飯鬼!”
“就是就是,弄不好還真能搞塊大肥肉嚐嚐呢,嘖嘖,那鬧肚子的肥嘟嘟的,唉——,就怕八路說話不算吶!”黑烏鴉幻想着那傳說中的大肉塊,忍不住都擦了把嘴角的哈喇子。
“八路說話應該是算話的!”雖然一向很討厭烏鴉那張破嘴,但關於肥嘟嘟的大肉片,哥三個倒是全真心希望這次他這破嘴能說中了!老鵓鴣砸吧下嘴,帶着寫氣憤道:“他孃的,排長這是叫俺坐蠟呢!他鱉孫倒是有蘿蔔吃!”
“那哥,咋弄?俺們都聽你的!”小家雀和黑烏鴉對視一眼,一起緊張地看着老鵓鴣。這位一向是三人組的主心骨,無論是當年討飯路上,是偷是搶還是拌可憐,可都是老鵓鴣拿主意;現在入了隊伍,還是老鵓鴣擔任主射手,烏鴉副射手,小家雀打雜跑腿,只算個彈藥手。
“孃的,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與其叫人家提防俺們,不如俺們先行一步!”老鵓鴣年歲要大上一些,狠厲勁也很足,一把收了機槍,他低聲招呼兩個兄弟道:“把傢伙事全帶上,俺們反正了!”
“小雀雀,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看着這哥仨一溜小跑着從機槍陣地下來,戰壕裡有熟悉的僞軍拉住悄聲問道。
“去哪兒?老子們吃飯去!”小家雀咧嘴一笑,打着哈哈甩脫了,緊跑兩步。
“吃飯?哪兒有飯吃?是炊事班送過來了嗎?等等俺呀!”這個僞軍被說的有點兒懵,擡眼四周掃了一圈,哪有什麼飯食,炊事班的鬼影子都沒見着啊!
“就在對面,想吃飯的都跟着來啊!手快有手慢無噢,都抓抓緊喲!”烏鴉呶嘴指指對面,笑的賊兮兮的。這小子心機深沉——人一多,就算上峰找下來,也是法不責衆!他這一鼓動,還真一下子呼啦啦帶起來一二十個同僚,拎着步槍就跟了上來。
“老鵓鴣,你個驢慫的想幹啥?往哪兒跑呢?再動信不信老子一槍崩了你!”這人一多,動靜就大了,雜沓的腳步聲終於驚動了躲在一個小土坡後面的排長,他起身一看,咔擦一聲就拔出了手槍,大聲喝止道。
“排長,老子尊敬你一聲喊你聲排長,你要是再不把你的破二斤半撂下,那俺也不客氣了!”老鵓鴣只回轉了半個身子,喀拉一下拉開了輕機槍的槍栓,和排長對峙了起來。呼啦啦,身後跟着的一羣僞軍們個個舉槍,對着排長橫眉立目。
“呃——,弟兄們,這是幹嘛呀?都有話好說呀!”排長孤零零的站着,舉着的半新舊盒子炮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相隔百十米的距離,一旦開槍,都不用別人動手,老鵓鴣一人就能讓他變刺蝟!
“好說?行,那咱就好好說說!”老鵓鴣舔了舔嘴脣:“俺們現在要吃飯,你拿得出來嗎?俺們還要吃肉,你有嗎?躲回去啃你的水蘿蔔去吧,別在這跟俺們腰裡別死耗子——冒充打獵的了!”
“呃——,你們,你們混蛋!俺去報告上峰!”秘密被當衆說了出來,排長尷尬地將半截水蘿蔔往口袋裡塞塞,丟下一句場面話,一個轉身溜得沒了影!
“切,報告上峰?儘管去吧,老子們可走人了!”老鵓鴣冷冷一笑,招呼一聲,“弟兄們加把勁啊,跑的慢了,吃屎都等不到熱乎的啊!”
“艹,說啥呢,恁噫怪人!老鵓鴣你太噁心了啊!”衆人一陣笑罵,跟着發力奔跑了起來。
......
“八路兄弟,別開槍啊,俺們是來討口飯吃的!俺們投降啦!”喊話是必須的,這麼多人跑動起來,還帶着武器,讓人家誤會了,那可是要用花生米招待的!
“雙手舉槍,讓俺們看到你們的武器!”對面的八路也很迅捷,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逼住了僞軍們,也呼喝着命令。
“長官,俺......俺沒有槍啊!”小家雀急的差點哭出來,人家要看槍,偏生他沒有。
“沒槍最好,你先帶着盒子過來!”突擊一連的一班長小刺蝟忍着笑,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僞軍招招手喊道。
“你是管機槍的?”一看滿盒子的彈夾,小刺蝟問道。
“俺哥纔是管機槍的,俺是跟屁的,幫他們拿子彈呢!”小家雀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忽閃着大眼睛問道:“...俺們是來討飯吃的,還有嗎?”
“有啊,準備的熱乎着呢!”小刺蝟拍拍這個少年,安慰道:“還有大梭子肉呢,保管你吃的歡!”
“哥,哥,還真有大肉塊哎!這位兄弟說,還熱乎着呢!”小家雀樂的一蹦三尺高,回身高喊着。
“行!俺們可算能好好吃一頓了!”老鵓鴣正在放下機槍,黝黑的臉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道。
“雀,跟人家長官說說,俺們可是帶着機關槍來的,能不能多賞一塊肉啊?!”烏鴉就是天生的尖刁皮滑,就這還在討價還價一番。
“俺可不是什麼長官。嗯,你們帶着機槍過來的,應該可以多加一塊肉吧!俺先幫你們請示一下啊!”小刺蝟過了年也才十六,因爲他在孫家堡子一戰實在是英勇,所以被提拔做了一班的班長。可真要是被喊做長官,倒是鬧的不好意思起來了!
“啥?帶着機槍過來的?想要多吃一塊肉?”報告居然一直報到了胡大康的面前,隨同而來的除了那個黑不溜秋的機槍手,還有兩個跟班。掂着手裡的機關槍,胡大康笑了:“說吧,你幾個能吃幾塊肉?”
老鵓鴣:“三塊!”
黑烏鴉:“五塊!”
小家雀:“六......六塊!”
三個人三個答案,讓在場的人笑噴了——最小的小子居然要的最多,關鍵他還只是個彈藥手!
“俺是說俺們三個人,六塊!嘿嘿...嘿嘿。”小家雀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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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一摞餅,端一鍋肉來,看他們小子能吃多少!”胡大康豪氣地揮揮手道,“俺還就不信了,你這三個能把這挺機關槍給吃回去?”儘管現在是災荒之年,物價混亂。可在怎麼的,一挺機槍帶十幾個彈夾,怎麼也頂的上一兩頭肥豬吧!所以老胡覺得這買賣太值了!
“真可着俺們盡吃啊?這......這咋算啦!”看着一鐵鍋子紅彤彤肥嘟嘟的大肉片,起碼三五十片,老鵓鴣哥仨倒是犯上嘀咕了!
“嗐,剛纔不是英雄棍氣的嗎,咋臨頭都不敢下嘴啦!”胡大康笑笑,招招手讓大家走出了臨時指揮所:“你們抓緊吃,吃完了俺們再敘話!”
“啊嗚——”這邊人剛走開,裡面哥三可就動了手,一口包下一塊肉片去,咬一口滋滋冒油。哥三個你一塊我一片,爭着往嘴裡送肉,大口咀嚼着,渾然不顧油花順嘴滴下。
“好吃啊,太好吃了!俺娘啊——可算是好好活的像一回人了!”內心裡吶喊着,吃着吃着三兄弟淚流滿面!
......
那一天,一個傳說悄然流傳在了陣地上:有哥仨個投奔八路,用機槍換了四十二塊紅燒大肉塊。那一頓吃完,哥仨連着竄了三天稀,拉的滿戰壕都是,被弟兄們咒罵了個半死!
“孃的,不就一挺破輕機槍麼,就能換恁多好吃的?八路這是肥的流油了麼?”一處處僞軍陣地上,盡是竊竊私語聲,“俺們這馬克沁弄過去,不賞咱一頭豬啊?!孃的,幹了!”
“俺們帶支步槍過去的,只有一塊肉哎。唉,終歸是能吃頓飽飯,趕緊的走吧!”步兵們頗爲遺憾地哀嘆一聲,卻爭先恐後三三兩兩地往八路陣地上跑。
......
“切,機槍算個逑啊!老子們可是炮兵吶。弟兄們,收拾收拾,今晚老子帶你們尋八路吃肉去!”消息傳到了炮兵那邊,可就不一樣了。儘管兜裡還揣着點蘿蔔、番薯幹啥的,可怎麼也抵不過大肉煩人吸引力吧?!
於是,不到一天的時間,僞軍一線的部隊就跑了一多半。甚至報告上來後,說是連炮兵都整建制地帶着武器跑過去了。負責守衛的炮兵衛隊,不僅沒管他們,自己反而幫着扛炮管、搬炮彈,某算着能跟炮兵多分一塊肉呢!
看來民以食爲天,此言不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