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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西域的天變得極快,白日裡太陽還曬得人汗流浹背,晚上便要升火取暖了。賽米兒唱着西域歌謠,雖然聽不懂她在唱什麼,但聽得出是首歡快的曲子,指導着素問他們怎麼樣可以烤出最好吃的烤全羊。
醉歌側倚在蒼虯的胡楊樹,伸出手在火邊上烤着,火光照得她手指通亮,一雙漆黑的眼睛裡倒影着熾熱的火焰,另一隻手上是極烈的西域酒,不時往嘴裡灌一口。旁邊的墨竹體帖地遞過手帕,示意她擦擦嘴角的酒漬。
醉歌看了看那方雪白的帕子,上面繡了翠綠的竹節,遲疑了一下,驀然起那晚蕭術謹熾熱的眼光,心中一動,手指微微顫了一下,最終仍未接過來,只道了聲不用。
“醉歌。”是程影,這些天,程影似乎突然成熟了不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對墨竹不如以往親近,雖然一樣笑得陽光燦爛,可終究是多些什麼東西,“若是不去這火泉你什麼怎麼樣?”
“會死。”醉歌拿袖子擦了擦酒漬,回答得極簡單。
“可是,去也是在送死呀,秦都鬼域的人一定佈下天羅地網,等你上鉤。”程影有些着急的樣子。
“你爲什麼會覺得,秦都鬼域的人一定能殺得了我呢?”醉歌反問。
“因爲…”程影語塞,是啊,秦都鬼域的人怎麼就一定能殺得了她呢?
“別想太多。”醉歌說道。
話未落音,只見周圍又圍上了黑衣人,看打扮來勢,與之前秦都鬼域的人一般無二。程影不着痕跡皺了眉頭。
醉歌眼神漸冷,她身子尚未復元,不可動用太多真氣,但施展輕功以巧力取幾個人頭還是可以的。
“沉坷,佈陣!”醉歌冷喝一聲。
沉坷點頭,大聲喊道:“馬上就好。”陣法早已佈下,只需觸動機關。果然畫面轉換,便是另一番景象了,陣外的人不得不停下腳步,對着前方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殺機瀰漫的千殺陣。
領着衆人立於生門處,沉坷手中的骨扇“譁”的打開,極風流的搖了搖,上面暗槽裡的梅花針隨時可以甩出,程影帶着賽米兒走得比較慢,掉在了後頭,賽米兒身上的首飾再次叮叮鐺鐺響起。
本來這千殺陣是集防禦與攻擊爲一體,一等一的好陣,若遇上追殺,只需在陣法裡,外面的人是拿你沒有半點法子的。若外面的人闖進來,也是神智大亂,魂飛魄散的下場。但若外面的人尋到你的生門,並能以推衍之法算出死門,那這便是破盡天下陣法的法子了。
所以,陣法的精妙之處在於生死轉換,顛倒乾坤,千殺陣也不例外,只可惜,今日陣法再次被破。那幾個人黑衣人不知道是如何尋到生路,再次殺近。
本以爲會是一場惡戰,卻見那些停下腳步,揭下蒙面巾,爲首之人,竟是蕭術謹!而後面的黑衣人中竟還有宛若卿和隨緣。
“少主,走!”突然一個女聲尖銳着響起,竟然是自稱不懂武功的賽米兒,只見她從體內拍出幾根銀針,大概就是這幾根銀針壓制着她體內的真氣,讓她看上去如普通人一般,拉着程影便要逃。
“走得了嗎?”宛若卿的短劍朝她脖子割去,她微微側頭,琥珀項鍊掉落,宛若卿短劍一挑,接了過來拿在手裡。
醉歌細絲輕曼飛出,纏向賽米兒腰間,程影面色有些青白,長劍連連舞動,竟全然不是當初那個武藝低下的世家小子,也不是那個笑得燦爛陽光的少年,臉色陰沉戾氣,眼神冷酷無情,招式兇狠毒辣,直衝醉歌而來。
醉歌冰冷的聲音響起,沉坷雙手一揮,這陣法便變了一個模樣,原來這並非千殺陣,而是千幻陣。只是衆人不太熟悉,便容易混淆了去。
“哼,臭小子!”沉坷骨扇揮動,扇中暗器飛出,去勢刁鑽難擋,程影身子在空中連翻數次,才堪堪避過,但並未退下,持劍而上,身若雄鷹,勢如破竹。
沉坷自知難以接下此招,連連後退,蕭術謹和墨竹忽然左右夾攻,程影單腳點地,腰身下壓,手中長劍繞圈,一道劍光閃過,以攻爲守,化開兩人的夾擊。
幾人便呈對峙模樣,即便醉歌身子再不好,賽米兒也不是她的對手,不過短短數招,便將其綁在繞指柔下。但卻也因爲體力不支,咳嗽幾聲,素問忙扶着她坐下。
程影仗劍長身而立,身上絲毫不見初見他時的羞澀和稚嫩,這雙眼睛,纔是醉歌熟悉的那個鐵面人的眼睛,長得像師父的,卻陰森無情。
“你們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程影開口的聲音也不再像往日裡清爽,多了幾分沉重和滄桑。
“很早。”醉歌靠着胡楊樹,解下腰間的酒囊,喝了口酒,“我從來沒有見一個武藝不精,常年臥病在牀的人,左手虎口卻滿是老繭的。”
程影面色一變,開口的聲音也不再清朗:“你一早就知道了。”
“一開始你三番四次拒絕素問給你診脈,又不讓竹息給你運功打通經脈,其實只是怕他們診出你有這麼一身好本事吧?”醉歌說道,忽然又笑了笑,笑得很荒涼,才繼續道:“我有些累,素問你來說吧。”
素問看了看醉歌,醉歌正望着沉坷編織出來的這個幻境出神,被人欺騙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對於醉歌這樣本就不多情的人,可有些人有些事,便如同這幻境一般,假的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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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纔開口說道:“最先讓小姐起疑的,是傳說集市那晚在船上闖進她房間的那個盜賊,你不在我身邊的那段時間剛好出了盜賊,而當你再次出現的時候,你義憤填膺地不讓曾逆傲搜房,其實是擔心他們在小姐房間搜出宛若卿脫下的夜行衣,繼而找到武林至尊令。”
說到這裡,素問停了下,似有些難過:
“本來我們都希望這只是錯誤的猜測,所以當小姐來西域的時候,仍舊把你帶上,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來殺小姐的。樹林差點讓小姐喪命的那枚來歷不明包着焚世水的暗器,現在想來,那枚暗器只能是你發出的,而那樹林裡,根本沒有人。”
“是我又如何?”程影眼神掃過這一圈人,冷冷道。
“不如何。後來你被綁架,也只是一場自編自演的戲碼,目的是致小姐於死地。不過你也夠狠的,小姐傷了你的右臂,你爲了掩蓋傷勢,竟然用炭火自己燒出疤痕來。我想問問你,程影,即便是因爲師父遺孤這個原因,小姐做得不夠嗎?”素問似有些氣憤。
是啊,不夠嗎?她因爲自己幾次置於險境,幾次差點死掉,而更可笑地她曾爲了救自己重傷昏迷,這難道不夠嗎?
“後來,賽米兒的出現實在太過突兀,雖然查來查去她的背景乾淨清白,但以秦都鬼域的能力要安排一個合理的身份並不難,就像你一樣。”素問說道,“那陰風花,也是你指使她放的吧?”
素問很痛心,即使程影這師父遺孤的身份疑點多多,可小姐待他依然,不曾,結果仍是這一場騙局罷了。
賽米兒早已不復青春明亮的模樣,跟程影一樣,一看便知是個殺手,那樣視死如歸的神色是常年在生死線間掙扎才具備的。
沉坷收了扇子,有些鬱悶說道:“還有我的千殺陣被破,其實很簡單,你故意失足,身上的環佩叮噹做響時,是在給外面守着的殺手指路,程影再趁我們不注意時破開生門,放殺手進來。這是你們早就商量好了的。”
蕭術謹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笑道:“所以,我們合夥上演這齣戲,我想,你若是要通知外面的殺手,必然有聯繫的方式,便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果然在外面發現了這些小蟲子。”他從懷中一個瓶子裡取出一些瓶子,從裡面倒出些通體漆黑,身負鱗甲,小指頭大小的蟲子。
“此蟲名爲影蟲,行走速度極快,最喜歡聽這琥珀與銀器相撞的聲音,訓練之後,便可做爲最佳的尋聲蟲,只是這蟲子不可與主人相隔太遠,不然便失去了作用,需時時帶在身邊。賽米兒便每次在我們落腳處不遠的地方放下這蟲子,給殺手引路,那日陣中,也是同理。殺手跟着這蟲子進入陣內,正好趕上程影破陣,我們才陷入絕境。”秦術謹徐徐說道,將這蟲子放在地上,宛若卿搖了搖剛從賽米兒身上搶來的項鍊,果然那蟲子便爬了過去,極熟絡一般。
“你從一開始就懷疑我,那爲何不趁早殺了我?”程影不解。
醉歌喝盡酒罈裡最後一口西域酒,扔掉那個酒罈,砸在石頭上,發出一聲脆響:“你是師父遺孤這件事,便是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會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