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隆冬,寒風凜冽,整個城市裡的大街小巷都被冰霜所掩蓋了。
韓浩,站着一個離某十字路口大約五十多米的路邊的一個烤爐旁,瑟縮着烤着羊肉串,羊肉串的油不時落到燃燒着的炭火上,發出嗤嗤的聲音。
寒風刺骨在大街小巷劈砍着,有車的在車裡可以避風保暖,穿梭在這些阡陌縱橫的路上還能免受苦痛,然而只有遠比平時稀少的車輛在滑溜的被冰雪掩埋的柏油路上飛馳而過,好不自在。寒冷的馬路上,走的大多都是行人,不管冬風呼嘯的混着冰渣打在臉上多麼疼,不管路上的冰雪沒過空心格蘭鞋底的感覺有多麼冰冷,馬路上就是大多都是行人!
因爲這裡是富饒的大都市,這裡是祖國的心臟,這裡是年輕人的夢想的天堂,這裡是窮苦人的現實的地獄,這裡有很多人,爲了生活,在這樣的天氣裡在路上走着,被風迷了眼睛,就看見了前面的路通往春天裡,被冰絆了個跟頭,有看見邦硬的柏油路上,即使你沉沉的跪在上面,也不會凹陷出任何痕跡……
韓浩是k市b大學的一名國語系的學生,按說韓浩的家庭絕對算得上是個百分百的海歸,他小時候也是在美國長大,韓浩的爺爺是個極爲愛國的人,韓浩的爺爺每天早上起來都會到大海邊上,朝着海那邊東方唏噓喟嘆,每次都是眼神中噙滿了淚水,大海的那邊是日夜期盼的祖國啊!
《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每次韓浩的爺爺看到舒婷寫的這首詩,都不禁要沉吟數遍,自責自己沒有機會爲建設偉大親愛的祖國獻上自己的一份力!
但是每當韓浩被爺爺管着讀舒婷的這首《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不但看不出寫得有怎麼好,卻總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在韓浩的印象裡,爺爺總是愛嘮叨,每天早中晚三次,在韓浩和韓浩的父母都在家的時候,感嘆着說:“啊,一晃五十多年都過去了,我們的祖國變化真是日新月異啊,你看咱們祖國的新聞聯播上說的多好,我每天都一句一句的仔仔細細聽啊,二十多年來,就沒有一天在祖國的大地上出過一星半點不好的事兒,老百姓過得安居樂業,國富民強啊,你再看看美國的新聞,隔三差五的就查出來那個官員腐敗了,那個大官兒的醜聞啊,嘖嘖嘖,跟咱們祖國就是比不了!還記得我年輕的時候,那時我還在咱們的祖國,那時候窮啊,但是就是那麼窮,在村兒裡也沒有誰聽說有人當了小偷兒,真能跟成語裡說的那樣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你們再看看美國人都這麼富了還有貪污的呢,咱們祖國這些年在新聞聯播上就沒看見有那麼不知廉恥的!啊,聽新聞聯播說我們祖國今年國民生產總值又增長百分之十幾啦,都到世界第三啦,在我們祖國上生活着的老百姓,現在該有多幸福啊!”
韓浩的爺爺一輩子什麼古董字畫明星寫真都沒收藏,唯獨愛收藏祖國的新聞聯播的視頻,可以說二十多年來的新聞聯播,每天每期都沒落下,韓浩的爺爺什麼電視節目都不愛看,就是愛看祖國的新聞聯播,每次看祖國的新聞聯播,都看得激動不已眼圈紅紅的。韓浩的爺爺經常說等以後死了,不要很好的墓地,不要很好的骨灰盒,就只要把儲存着二十多年來祖國的新聞聯播視頻的移動硬盤盒跟他的骨灰放在一起就行了!
韓浩從小在美國,爺爺就堅持讓他學國語,不忘祖國文化,各種中國古典文學名著,以及中國古老的瑰寶——中醫經典,爺爺都要求韓浩從小倒背如流。
奇哉怪哉,韓浩從小天資聰穎過目不忘,滿書架的方塊字,幾年就都牢牢地裝進腦子裡了。
韓浩的父母也曾看想過讓韓浩學點別的,韓浩的父母知道,中國的文化在中國都沒有人繼承了,在美國就更不可能當飯吃了。但是韓浩的爺爺堅持說:“我相信我們祖國的東西,到什麼時候都不會過時,學我們祖國的文化,一定有用!”
直到三年前,爺爺去世了,臨終時的遺言沒有別的,就是讓韓浩的父母帶着韓浩回到祖國,落葉歸根。
爺爺死後,韓浩一家回到了中國,沒想到祖國的房價那麼貴,一套房子就幾乎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沒想到中國的官員那麼黑,韓浩父親的公司也很快被各種盤剝壓榨破了產。
人到中年的父親,只能每天在建築工地當民工,身體本來就不好的母親,還要白天在餐館裡當服務員,晚上到垃圾點去拾荒,在中國唸了三年的高中,幾乎成了家裡最大的開銷,韓浩也算爭氣,考上了一個在中國很有名堂的b大學,學的是中國的傳統文化——國語。
到了大學,宿舍裡的幾個兄弟在經濟上也幫了韓浩不少,但是念大學給家裡增加的負擔,仍然遠遠超過了念高中的時候。
看着烤爐裡緋紅的炭火,乍一看好像愛國的真心,細看之下,卻更像窮人家的血肉。
今年是大一,還有三年,等唸完了本科又能怎麼樣呢?像國語這種專業,不念個研究生,家裡又沒有關係,想找工作?哼,想都別想!
大學生,保研的,過着豬一樣的生活,考研的,過着狗一樣的生活,找工作的,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
冰冷的風如同刀子,呼呼地吹個不停。韓浩呵一口哈氣,仰望着傍晚的天空,只感覺灰濛濛的,回想起快樂的童年,爺爺慈祥的笑臉,自己給爺爺背《道德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想着想着,韓浩的眼睛溼潤了,這時,天際劃過一顆流星,一閃即逝。
韓浩苦笑了一聲自嘲道:“我每看到一顆流星,都會對着流星許下心願,但是從來沒有實現過半個心願,今天我還要傻傻的許願!我倒要看看,老天到底長不長眼?!我要我的父母沒有我這個消費負擔,我要他們拿到一千萬…算了,人不可貪得無厭,只要他們能拿到十五六萬就好!我還希望我的同舍的兄弟們都能保研,如果能實現這個願望,讓我死,我也心甘情願。”
一陣冷風吹過,拂過韓浩無力的臉龐。韓浩擠出一臉苦笑,低下頭繼續認真的烤着羊肉串。
烤羊肉串的鐵爐子是韓浩自己焊的,高三暑假的時候,韓浩去工地上當民工,結果老闆不給工資,說把建築剩下用廢了的鐵皮當工資,不要拉倒,毛都沒有!韓浩心靈手巧,就用這些鐵皮焊造了這個烤羊肉串用的爐子,每天放學到這一帶烤羊肉串,跟城管打游擊戰,爲了賺這一點兒錢,跟城管打游擊戰,可是堪比冒着生命危險,萬一被城管抓到了,沒收、罰款、加拘留,一系列下來,一家人可真的活不起了。
咕嚕咕嚕,韓浩餓的飢腸轆轆,低頭看着炭火上烤的噴香的羊肉串,又想起父親蹣跚的背影,母親乾枯的雙眸,韓浩嚥了口唾沫,繼續認真的烤着。
“浩子——!快跑!城管來啦!”
韓浩回頭一看,是同舍的兄弟王磊,急匆匆的朝自己跑來。
王磊跑過來氣喘吁吁道:“快跑啊,城管這次有記者跟着來抓小攤小販,說是要上電視,批判影響市容的典型。你要是被抓住了,非被大學開除了不可啊!”
韓浩一聽,二話不說,將手中的羊肉串往地上一仍,爐子一推,從地上捧起兩大抔雪往爐子裡一攘,抱起爐子就跑。
韓浩左顧一看,朝馬路對面跑過去,正好十字路口那兒還有十秒鐘綠燈,自己趁現在跑過去,城管來的時候,正好趕上紅燈,謝天謝地,這次真危險。
正當韓浩想到這兒,“蓬”的一聲悶響。一輛保時捷轎車闖了紅燈,狠狠的將韓浩撞飛出去。
韓浩登時伴着一道鮮血,在空中劃下了一道優美的弧線,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那輛保時捷根本沒有停下來的趨勢,繼續朝前開着,從韓浩的身體上軋了過去,卻被鐵質的烤爐卡住了車輪,不得不停了下來。
這時,城管大隊帶着記者們趕了過來。攝像師看見了這一幕,趕緊拿攝像機拍攝。一輛保時捷轎車,闖了紅燈,將一個人撞飛後血腥碾壓過去,死者全身多處大出血,七竅流血死相極其慘烈。
記者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採訪機會,在幾個膀大腰圓,一臉橫肉如同凶神惡煞一般的城管保護下,走到了保時捷車旁,敲開車窗問道:“這位先生,您撞死人了,您能就現在的心情說說此刻的感想嗎?”
開保時捷的是一個青年男人,一推車門猛的站出來,絲毫不屑甚至有點厭煩的說道:“擦!我爸是夏水肛!”
韓浩,只感覺自己被撞飛之後,就沒有一直向天上飄,一直飄,身體的感覺也失去了實感,慢慢的,意識也開始模糊,直到最後,徹底沒了意識。
天際,一顆流星載着一個靈魂,消失在夜空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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