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了他半晌,如果不是到他起伏的胸腔,我絕對無法相信,面前的人是活的。
他全身發青,皮膚下血管明顯凸出,嘴脣沒有一絲血色。
我走過去,摸他的手臂,徹骨冰冷。
我心裡一沉,暗駭,就算還有呼吸,這人都成這樣了,估計也撐不了多久。
想都不用想,我都知道花七的表情是怎樣,非常想說兩句安慰他的話,可是腦子裡空的,我咬了咬嘴脣,只得深深嘆氣。
鵬子見我們都不說話,直接趨同跪在了秸稈堆旁,帶着哭腔喊道:“白爺啊,是小的不對,沒起到作用。七爺我給您找來了,您睜眼看看,說最後兩句話吧!”
就在這時,花七走了過去,我以爲他會緊握白復的手痛哭流涕,不料他猛地一巴掌,扇在鵬子後腦勺,道:“哭毛喪,他現在還死不了。”
他比我想象中淡定得多,同時,居魂也走了過去,蹲下來把兩根手指壓在白復的脖子窩處,皺眉沉默半晌,點了點頭,“任何人喝了黃泉酒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以前喝過,反應不會太劇烈,脈搏正常。”
居魂站起來,又道:“不過,最多一個月,要是沒找到走陰童,他自己又找不到回陽間的路,恐怕真的醒不過來。”
聽到這話,我看見花七臉上抽動了一下,眉頭都擠成了川字,他深吸了一口氣,擡頭看着居魂,“我留在這裡找走陰童,你們帶他回去,這裡陰陽兩氣不順,更容易…”
花七用手指搓了搓自己的鼻子,也沒再說,回頭盯着我,我突然覺得,他一下老了好幾歲。
我搖搖頭,拍着花七肩膀道:“這樣吧,你和鵬子帶他回去,要說陰陽相合,還是花家大宅的風水最好,你看着他自己心裡也踏實,我們留在這裡找走陰童。”
花七剛想說什麼,就被矮子打斷,矮子說你放心,咱們幾個以前白吃白喝你那麼多,心裡都記着呢。特別是小樑同志!
我心裡直抽抽,難道矮子知道那30萬的事情了?
轉念一想不對,他應該是說我來得最晚。
我乾咳了兩聲,趕緊阻止矮子再說下去,突然,居魂走向花七,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多了一朵鮮紅的彼岸花。
居魂淡淡地道:“花入燈油,點燃不要滅。”
等花七他們走後,我坐在洞裡跟矮子抽菸,矮子問我怎麼辦,其實我毫無頭緒。
我這人就是出不得檯面,以前跟着混,倒還是有那麼些小想法,真要獨自上陣,就亂了陣腳。
我連抽了三根菸,嗓子開始疼,居魂站在洞口,並不參與我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抽了煙,整個人不自主地鬆了下來,我這才感覺到全身痠痛,乾脆躺到了秸稈堆上。
就在我躺下的瞬間,突然就感覺到,背底下,有一團什麼東西,鼓鼓囊囊。
手往底下一摸,拿出來一看,我驚訝地發現,居然是兩件道袍。
道袍很破,但是不舊,一看就是人爲弄壞的。
這兩件道袍尺寸不一樣,一大一小。我眯了眯眼,立刻意識到,這是白復他們用過的。
腦子裡突然靈光一現,猛地想起鵬子說的話。看來這個村子的人,雖然迷信,但是不蠢。不過這也正好,一件事發生了一次,可能會覺得突兀荒唐,但是當它發生第二次,就會有人信以爲真。
我趕緊把他們兩人叫到一塊兒,把我的計劃,詳細地講解了一遍…
我認真地說了每一個細節,特別是矮子的部分。
走在村子的小路上,夜色已深。所有的門戶都緊閉熄燈。時不時地,有狗叫聲傳來。
我們儘量不發出聲音,大概走了十五分鐘,這纔看見,有一家,還亮着燈。
我走了過去,還沒到門口,就聞見裡面傳來一股子臭味。
這是腐爛屍體的味道,特別是夏天,氣味更加明顯。
“叮鈴…”我腰響了手中的鈴。這是矮子剛剛去農家的牛棚裡偷來的牛鈴。
這個聲音,在安靜的夜裡,聽起來尤爲刺耳。
很快,門被打開了。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憔悴的男人,是個農民,大概四五十歲。
中年喪子,對他來說,肯定相當折磨。
他擡手就趕我,罵道:“臭道士!你又來了!我們不信你這一套。”
我稍稍側身,躲開他揚起的手,道:“看來我的弟子說得沒錯,果然有人冒充我們。”
還沒等那男人開口,矮子搶過話頭:“叔叔,我是茅山後裔,是個捉鬼天師的後人,你們家,最近是否死了小孩?”
矮子一句叔叔,喊得我雞皮疙瘩直掉,真是老酒裝新壺。
我用袖子遮住臉,免得自己笑出來。
男人聽了這話,更是生氣,衝過來就想抓矮子,矮子哪裡會被他抓到,早就一閃身,鑽進了他們家。
一邊說:“之前有兩個假道士來過,對吧?我告訴你,他們沒有真本事,反而把你家娃娃的魂魄困住了,讓他不能超生!”
男人聽了一愣,我見到他明顯動搖了一下,攥着的拳頭鬆了一鬆,但是不到一秒,他轉過頭來,就往我臉上砸,大喊道:“你們這些騙子!我家死了娃,誰不知道!媽的,串通好了來發死人財?老子今天打死你們這些王八羔子!”
他的拳頭幾乎就要打到我的面門,一瞬間,居魂從旁邊跨步過來,擋在我們中間,空手接住他的拳頭。
居魂用力一捏,男人嗷的一聲大叫!
這一大叫,旁邊的農戶,全都亮起了燈。
不到一分鐘,我們身後圍滿了村民。
忽然,不知道是誰,從後面丟了一棵大白菜,還沒碰到我,就被居魂一腳踢飛。
接着,身後開始大罵:“滾出去!不怕死?滾出去!”
我非常鎮靜,直勾勾地盯着那男人,他已經滿臉通紅,瞪着我,彷彿要把我生吞了。
我道:“我不要錢,但是你不讓我超度你家孩子,他會…”
我還沒說完,男人再次大吼:“不準碰我的娃娃!”
就在這時,我搖響了手裡的牛鈴。
“叮鈴…”
接着我道:“他的冤魂…已經回來作祟了!”
還沒等那男人再罵我,猛地一聲女人尖叫,淒厲無比,劃破夜空。
男人驚恐地向身後望去,裡面跌跌撞撞跑出一個女人,應該是男人的婆娘。
她披頭散髮,滿目恐懼,瞪大眼睛一把抱住男人,結巴道:“二狗…咱家娃…咱家娃他…”
男人厲聲道:“怎麼了?”
女人哇地一聲哭了,道:“他…他詐屍了…”
這話一出,外面圍着的人瞬間炸開了鍋,傳來悉悉簌簌的議論聲。
就在這時,矮子一聲大叫:“師傅,亡魂還屍了!”
隨着矮子的叫聲,所有人都朝裡屋望去,就見,一具腐爛的小孩屍體,裹着喪服,在地上不自然地爬着。
所有人都驚呆了,忽然,那小孩一下停了下來,張大嘴巴,喉嚨眼兒裡發出一連串“咯咯咯咯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