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地碎石，梅納姆侯爵臉皮微微抽搐。
他忽然明白，原來“轟殺成渣”的說法並不是誇張的修辭……
“咳咳，將覡先生的屍……屍體收殮好，擇日下葬。”
“是。”
隨後，梅納姆侯爵轉身看向道森侯爵，認真地詢問道：“接下來怎麼辦？你有什麼想法？”
道森侯爵聳了聳肩，無奈道：“覡先生死了，那凜冬城肯定沒必要再攻打了。”
確實，原本他們攻打凜冬城，是希望將覡先生推上北境公爵的位置，從而幫助他們矮人在北境立國。
但現在，覡先生都被轟殺成渣了，還打個屁啊。
就算攻下凜冬城，難道他們矮人還敢佔據北境之主的位置？
梅納姆侯爵也嘆息一聲，滿臉愁容，又問道：“那立國之事？”
“立國之事，也不是不可以跟聖希爾德家族談。”道森侯爵沉聲道，但言語之中卻明顯底氣不足。
“聖希爾德……會同意嗎？”梅納姆侯爵揪着自己的大鬍子，顯得頗爲焦躁。
“總要試試。”道森侯爵也沒什麼信心，“對了，你之前不是在跟一些北境領主商議置換領地的事宜嗎？有多少家族同意了？”
“除了安格列家族，基本都同意了。畢竟當時北境局勢日漸糜爛，這些家族還巴不得逃離這個漩渦呢。”
“那就好辦多了。”道森侯爵的神情重新振奮起來，“你可以繼續執行置換領地的協議，至於安格列家族，如果他們不同意也不用勉強，可以找附近的其它家族，總之，你們梅納姆家族先整體搬遷至北境。
然後，我們再聯合起來，以和談爲條件，迫使聖希爾德家族同意矮人立國。
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向萊因哈特大帝求助，陛下當初不是給過你一個承諾嗎？”
梅納姆侯爵沉思良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好，那就先試探一下聖希爾德家族的態度。”
說着，他便伸手招來旁邊一位年輕的矮人：“安卡，你去一趟凜冬城，看看那裡現在是什麼情況。”
“是，父親。”
……
花語城。
鳳蝶堡的上空突然風起雲涌，隨即，一個巨大的青眼突兀地出現在雲層之中。
霍然睜開。
時間彷彿凝滯了一秒，隨即又重新恢復了正常。
鳳蝶堡的衆人茫然擡頭，卻看不到任何異常，彷彿剛纔一閃而逝的那種令人心悸的威壓，只是一種錯覺。
“父親！剛纔那是……”
莫里森伯爵滿頭大汗地跑進房間，言語之中飽含着無法掩飾的驚慌。
弗朗哥騎士此時正端坐在輪椅上，靜靜地看着窗外的鬱金香花海，怔怔出神。
見弗朗哥沒有反應，莫里森伯爵再次小聲道：“父親？”
良久，弗朗哥纔開口說道：“對於自己不能理解，更不能掌握的東西，不要多問。”
莫里森伯爵只得點頭，將內心的疑問強壓下去。
弗朗哥不再說話，深沉的目光看向遠處鐘樓的方向。
鐘樓頂端那面經歷了百年風雨的古老大鐘，竟不知何時停止了轉動。
……
鐘樓下方的洞穴中。
一位穿着紅色法師袍的身影正站在血池邊。
他的體型頗爲龐大，但卻有着嚴重的駝背，手腳也異於常人的粗大，面容粗陋，顴骨高突，嘴型歪斜，眼睛一大一小，看着甚爲醜陋。
然而，這位長相畸形的紅袍法師，此時卻散發着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勢。
一聲聲低沉的猶如夢囈般的低語，不斷從紅袍法師口中傳開。
那聲音彷彿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將整個地下洞穴都震得晃動起來。
一圈圈波紋在血池中央擴散開來，隨着紅袍法師的手勢不斷攪動着。
細碎的波紋漸漸變得狂暴起來，最後，竟掀起一陣陣血浪。
血池上方的蛛網中，那一個個“繭”中的活人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頓時瘋狂掙扎起來。
轟！
血浪翻涌而起，將蛛網沒入其中。
等到血池再次恢復平靜，那一個個“繭”全都空空蕩蕩，裡面的活人徹底消失不見。
紅袍法師停下了施法，定定地凝視着血池中央，彷彿在等待着什麼東西從那裡出現。
也不知過了多久，血池中緩緩冒出一個身影。
等到粘稠的血液緩緩滑落，終於能看清這個身影的面容——
赫然正是聖希爾德公爵！
本已被石化的聖希爾德公爵，此時竟然從石化狀態中恢復過來。
然後，他就睜開了雙眼。
一時間，洞穴之中彷彿有雷霆閃過，又如一輪紅日墜入其間，紅袍法師似乎承受不了這樣的光芒，不得不閉上了雙眼。
“哈哈哈！成功啦，我們成功啦！哈哈哈……”
紅袍法師大笑着，情緒十分激動，乃至有些癲狂。
他的口中發出聽不懂的吼叫，手腳胡亂揮舞着，發泄着心中的喜悅。
片刻後，光芒散盡。
紅袍法師也漸漸從瘋狂之中恢復過來，他再次睜開雙眼，對着面前死而復生的“聖希爾德公爵”露出一個醜陋的笑容：
“覡先生，我們成功了！”
“聖希爾德公爵”也露出一個笑容，開口道：“荷魯斯，我們成功了。”
他的笑容有些怪異，似乎還無法完美地控制臉上的肌肉，口齒也不是很清晰。
但是，這個場面卻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本該被萊希親王殺死的覡先生，卻藉着聖希爾德公爵的屍體，死而復生！
“聖騎士的身體，感覺如何？”紅袍法師荷魯斯語氣急切地問道，看着聖希爾德公爵的身體，眼中滿是豔羨之色。
聖希爾德公爵，哦不，應該是覡先生伸展了一下這具軀體，仰面朝天，深吸一口氣，享受地閉上了雙眼，一臉愜意道：
“不愧是人族最強大的個體——聖騎士，我能感覺到身體中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而且，這纔是掙脫了枷鎖的感覺！”
然後，覡先生擡起右手，眼中紅光一閃，也不見他念誦任何咒語，一團紫火便在他手中升騰而起。
紫火不斷跳躍，無邊的威壓充斥着地下洞穴，就連血池也再次變得洶涌起來。
“嘿！你當心點，別把這裡搞塌了！”荷魯斯大聲嚷道。
隨即，他又指了指覡先生的身體，提醒道：“也別把這具好不容易弄到的聖騎士軀體搞崩壞了。”
覡先生這才收回法術，低頭一看。
就見自己的新軀體上竟裂開了一道道細小的裂縫，金黃色的血液不斷從中滲出，看上去頗爲恐怖。
但最爲恐怖的，還是聖希爾德公爵胸前的那道幾乎將他一分爲二的可怕刀痕。
覡先生知道，這是巨魔帝國聖武士奧托親王給聖希爾德公爵留下的傷勢。
經過這一番折騰，這道傷勢竟變得更加嚴重起來，彷彿下一刻就要徹底崩裂開來。
覡先生淡然一笑，並沒有太過驚慌：“看來，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修復這具軀體。”
荷魯斯摩挲着下巴，皺眉道：“這可真有些麻煩，需要很多珍貴的材料，而且，估計還要耗費個兩三年。”
覡先生倒是不着急，笑着道：“那就慢慢來。”
“慢慢來？”荷魯斯詫異道，“等兩三年之後，北境都不知道變成啥樣了，你們聖席恩家族謀劃了那麼久，就這麼放棄了？”
覡先生呵呵一笑，搖頭道：“當我獻祭掉整個墜鷹城的時候，就已經註定與北境公爵無緣了。
北境人是不可能接受一個惡魔，一個瘋子成爲他們的統治者的。”
荷魯斯彷彿明白了什麼，道：“原來，這個借屍復生的計劃根本不是你的最後退路，而是你從一開始就謀劃的真正目的！”
覡先生點點頭：“沒錯。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指望能通過這種方法謀奪北境。聖席恩家族流亡三百多年，沒有自己的嫡系軍隊和附庸騎士，是坐不穩北境之主的位子的。
所以，我真正的目的，一直都是這具聖騎士軀體！
只有佔據了這具軀體，我才能突破聖域的限制！”
荷魯斯臉色微變，沉聲道：“你就不怕自己研究出來的禁咒出問題？我承認‘審判之眼’和‘終焉審判’，這兩個相互關聯的禁咒確實是天才般的構想！
但是，它們畢竟是剛研究出來的新禁咒，萬一出現差錯，你豈不是就……”
覡先生卻一臉淡然，幽幽道：“若是這點風險都不敢冒，我還拿什麼去反抗僞神？”
荷魯斯默然。
覡先生見狀，再次開口道：“你怕了？”
荷魯斯一挑眉頭，朗聲笑道：“我怕什麼？你連這種玩命的禁咒都敢親自嘗試，我當然也不會退縮！”
“好！”覡先生滿意地點點頭，目光幽深，“在我們法師身上纏繞了幾千年的枷鎖，也是時候將它徹底砸碎了！”
荷魯斯的醜臉上泛起興奮的紅光，正準備也爲這個令人激動的宏偉目標嚎一嗓子時，卻見覡先生突然取出一顆球狀物體扔了過來，道：
“你去一趟御龍城，將這個交給萊因哈特大帝。”
“這是什麼？”荷魯斯看着手中的眼球，一臉疑惑地問道。
“這是我送給盟友的一份禮物。”覡先生飽含深意地笑道，
“也是我們反抗計劃的第一步！”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