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胖子說完,那年輕人沒有回答,而是蹲下了身,半跪在冰面上,挽起右手的袖子,將手伸進了水中,似乎在摸索什麼。意見箱相處五天,可我們連這人的名字都還不知道。性格古怪,到不是兇惡之人,只是總感覺他身上似乎少了股人氣兒,但也沒有那種鬼氣森森的感覺,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倒有點兒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那人蹲着身摸了片刻,便從湖中拽出了一樣東西,我定睛一看,卻是一條黑色的繩索,一頭似乎是被釘在冰壁上的,另一頭則還在水裡。這人將繩索慢慢從水中提了上來,並且往回收,隨着他這個動作,不遠處的冰壁後面,一條烏黑的船,被筆直的拉了過來。
ese11e興奮的跳了起來:“有船!”
那船並不大,一葉孤舟,船身烏黑,在冰藍色的湖面上顯得非常惹眼,船頭處拴着一個繩索。此刻,那繩索被繃得筆直,被那年輕人慢慢的拉到了岸邊,船舷砰得一下撞到了冰層,晃了幾下才停了下來。
這船非常簡陋,材質很硬,不像普通的木料。船身光滑無比,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整個船上,只有一根划船的篙子,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那人率先上了船,並示意我們跟上。
六個人,將這艘小船擠得很滿,那人在船尾的位置,極富有節奏的慢慢划着船。
“好漂亮啊。”ese11e站在船頭,舒展雙臂感嘆了一句。緊接着像是想起了什麼似乎,興奮的問道:“你剛纔說,有緣人可以看到水中的神女,那你見過嗎?水裡怎麼會有人呢?”
年輕人淡淡道:“你們可以往水下看,看得到是運氣,看不到是福氣。”
看不到是福氣?什麼意思?難道看見湖中的神女,是不好的事情?這麼一想,我便問了出來。那人估計受了我的一餅之恩,所以對我確實不錯,我一問,他便微微搖頭,道:“是禍事,不是好事,見者難活命。”
我問了個和ese11e同樣的問題:“那你見過沒有?”
他沉默片刻,說:“遠遠的見過一次。”
我覺得這人不像是說瞎話的人,不由大爲驚奇,心說難不成這水中也有美人魚?美人魚生活在這種地方,只怕得被凍死吧?
“那女神長什麼樣?”
他道:“人頭蛇身,喜吞人頭,面目善變化。”
馬胖子對此只說了兩個字:“扯淡。”
周玄業卻詫異道:“人頭蛇身,喜吞人頭而面目善變,那不是美女蛇嗎?”
周玄業所說的美女蛇,是民間廣爲流傳的故事,相傳美女蛇便是人頭蛇身,喜歡吃人的頭顱,而且它的臉可以隨意變化,見過誰,就能變成誰的樣子。古時候的女人很少出門,也很少的單獨走夜路,長長幽居家中,而家中又有門神等護衛,所以美女蛇一般害不了女人。
大部分的時候,它都是在夜間,變作美女的人頭,將頭悄悄從樹後探出。走夜路的男人見了,會以爲是個美女躲在樹後,只過去一看,現那人頭下面沒有脖子,只有一條粗壯的蛇身,嚇都要嚇死。
美女蛇度很快,往往不等人逃跑,就張開血盆大口,一張漂亮的臉完全變樣,直接將人頭一口吞下。偶爾有女人碰上了,美女蛇也會變化成俊美男子的形象。但古時候的婦人在這方面管束甚嚴,見了俊男帥哥,也只是小臉一紅,不敢多看,快步避開。
美女蛇見變作男子不成,往往又會變成一個小兒的人頭,婦人一看樹後躲着個精靈可愛的小娃兒衝她笑,往往忍不住走過去,也會喪了性命。所以,美女蛇也叫‘吞頭蛇’。
這年輕人所形容的湖中女神的模樣,赫然便與民間傳說中的美女蛇一般無二,我大驚,道:“莫非這湖中還生存着吞頭蛇?”先不說有沒有這玩意兒,即便有,也應該是生活在岸上,怎麼會在這聖湖裡?
這地方叫神女湖,難不成所說的神女,就是指吞頭蛇?
想到這個可能性,我便覺得周身一陣惡寒。
而這時,那年輕人聽了周玄業的話,便點了點頭。ese11e道:“太可怕了,比吸血鬼還可怕。”
馬胖子是個不信邪的主兒,說什麼美女蛇,敢出來,就把她頭擰下來當凳子坐。我說你現在怎麼牛逼了,當初是誰被姓楊的揍成豬頭的。馬胖子臉上掛不住,道:“一個是人,一個是蛇,能有可比性嗎?這人可比什麼美女蛇可怕多了。那話怎麼說來着?一物降一物,再厲害的妖魔鬼怪,都有能人異士能收拾,但如果人厲害了,誰去收拾?要換了你,你也得捱揍。”
話說到這兒,我便想到了楊名。馬胖子拿了這年輕人一袋過期食物,這年輕人都會追上來索要,那麼,楊名當時毀了一株火蓮,這年輕人不知清不清楚?想到這兒,我便試探着問了一句:“那個……”一開口,我現不知道對方名字,說起話來還真是彆扭,便試探着問道:“兄弟,我的名字你應該知道了,你叫什麼?”
他道:“我沒有名字。”
人怎麼可能沒有名字?看他的神情,分明是不想說,卻想了這麼爛的一個藉口。不過肯找藉口應付我,都算是挺給面子了,因爲這幾天的相處讓我也摸清楚了這人的一些脾氣,對於不想回答的問題,他壓根不會理,纏的煩了,生起起來,還是挺恐怖的。
雖然我們沒有見過這人真正出手,但光是那周身的氣勢,也可以確定這人很難搞。
所以我沒有拆穿他的謊言,轉移話題道:“你有沒有遇到過一個鬍子拉渣的人?他偷了你一株火蓮。”
這個話題一直面無表情的人突然皺了一下眉頭,只聽他道:“那是唯一成熟的火蓮,被他毀了。”
看樣子我們之前的猜測果然沒錯,他住在冰屋裡,應該是守護那些火蓮的。
“那些火蓮,是你們小扶桑的人種的?”
他道:“我種的。”這三個字表明瞭歸屬權,種火蓮和小扶桑沒有關係,是他的個人行爲。
我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道:“你怎麼處理那個人了?”
他沒吭聲,開始專心的划船,很顯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無奈,我又試着轉移了話題:“你一直住在雪山裡?”
他嗯了一聲。
“你的吃的,還有槍哪裡來的?你也會下山嗎?”
他看了我一眼,最後目視前方,一邊划船,一邊道:“撿的,有很多和你們一眼的人進山……”他話雖然沒說完,但我卻猜到了後續。近年來喜歡探險旅遊的人越來越多,都愛往無人區跑,事故自然也出的多。那些槍支和食物,八成是他從那些遇難者那兒撿來的。
正當我以爲他不會開口的時候,他突然又道:“我下過一次山。”
這話提起了我的興趣:“什麼時候?你在山下待了多久?”
“幾年前。”他抿了抿脣,又加了句:“我到了很多人居住的地方,山外的生存很艱難。”
如果不是知道這年輕人不會開玩笑,我幾乎以爲他這話是在逗我們?到底是這無人區的雪山裡生存困難,還是山外生存困難?馬胖子顯然也覺得納悶,他道:“怎怎麼就艱難了?我怎麼覺得你說的話我們聽不懂啊。”
那年輕人看了馬胖子一眼,沒理他,淡淡道:“沒有錢,弄不到吃的。”
譚刃:“……”
周玄業:“……”
馬胖子:“……”
ese11e是唯一說話的:“啊,原來是這樣,你對山外的世界一無所知嗎?外面當然要錢啦。因爲沒有錢,所以你就沒有再下山了?”
他又嗯了一聲,又對我說道:“我看不懂。”
我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什麼看不懂?”
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淡淡道:“很長的路,會動的鐵盒子,很多聲音……”這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這個人的處境。他對雪山之外的世界,幾乎一無所知!
幾年前,他一個人下山,對着山外前所未見的世界,估計是嚇的夠嗆。會動的鐵盒子?那不是車嗎?很多聲音?大概是電視音響一類的東西。我立刻意識到,這人很可能不是性格古怪,而是根本不懂得與人打交道。
我試着道:“你們在雪山裡,平時都幹什麼?無聊的時候玩什麼?”
這人皺了皺眉,我立刻意識到這個話題他並不喜歡,當即就不再問了,但這一番談話,卻讓我對眼前的的局勢有了更多的瞭解,合着這小扶桑的人都是與世隔絕的天然呆啊!這人完全就是有交流障礙,根本不知道怎麼跟人溝通,所以才這麼古古怪怪的。在這一點上,小扶桑和羽門的差距還是挺大的,羽門的人都知道與時俱進,設置了司塵堂,而小扶桑的人,難不成都跟着人一樣,連車都不認識?
我突然有些期待了,不知道這度母湖的對面,又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