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番外 一此情可待成追憶(二)
少女的身影輕巧靈動,如同一片美麗的雲彩,在晚風中掠過天穹,飄向遠方,伴隨着清脆的銀鈴聲,消失在視線盡頭,沈浪仍然癡癡地看着那個方向,良久,纔對着沈洛點了點頭,然後又搖頭,一臉悵然若失。
方纔的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爲自己見到了白飛飛,但是那黃衫少女實在太年輕,所以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十多年過去,白飛飛的模樣在他的心裡非但沒有模糊,反而越來越清晰,他一直在想,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有多好……
“洛兒,你認得那位姑娘嗎?她叫什麼名字?”沈浪還是忍不住問了。
沈洛的眼底閃過疑惑,“她說她叫連慕晴。”
連慕晴,多麼好聽的名字,沈浪低聲呢喃着,有些出神。長得那麼像白飛飛,而且姓連,那麼少女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爲何會將這少女誤認爲白飛飛,沒有想到,世界竟是這樣小,多年以後,他們的後人又在這片土地相遇,這是否是一種命運的安排呢?
沈浪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來,如果,如果,沈洛可以和白飛飛的女兒在一起,那必定很好……這樣的念頭一旦滋生,便有些無法遏制,他無數遍地自問爲何要這樣想,卻給不了自己合理的解釋。然而他一直是一個很理性的人,年輕時也曾有過偶爾衝動,只是,如今到底已經不復當年,在內心深處,固然想見白飛飛,又害怕見到白飛飛,所以他沒有再說什麼。
他最終還是選擇第二天便回汾陽,安葬朱富貴,然後,離開中原,再不復歸。沈洛聽到他的決定有些失落,很顯然,長期被囚禁的鳥兒一旦飛入叢林,便不想再回到籠中了。
沈浪一向是觀察入微的,但是因爲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裡,並沒有注意到兒子的異樣,所以第二天,當他發現沈洛不見了之後,感到十分驚詫。
以沈浪的聰明,加上對沈洛的性格的瞭解,很快就想明白了沈洛偷偷離開的原因,兒子長大了,能夠在江湖中歷練一番也是好事,所以他沒有再等下去,而是在客棧留了個口信,然後獨自一人前往汾陽。
沈洛看到父親離開城門,便不再隱匿行跡,放心大膽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這一次,海闊天空,江湖,終於可以任他遨遊了!
不知道沈洛是不是真的和連慕晴有緣,阿飛翻遍了洛陽城也沒有找到的小師妹,又一次出現在了沈洛的面前。
寬闊的古道邊,芳草連天,斜陽如血,少女腕間繫着一串銀鈴,裙裾飄揚,長髮翻飛,盈盈而立,宛若天女下凡。少女的腳邊似乎躺着一個人,她的目光在地上流連,秀眉輕蹙,彷彿遇到了什麼難解之題,在這樣的時候,如果他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沈洛翻身下馬,理了理衣襟,提起自己的劍,優雅地走上前去,微笑着見禮:“連姑娘,我們又見面了?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嗎?”
連慕晴看到沈洛並沒有什麼反應,雖然沈洛長得很是英俊,但是她從小到大見過的美男子簡直數不勝數,早就免疫了,可是,當她瞥見他身後的一匹駿馬時,不由笑逐顏開,少女甜美的笑容讓沈洛如沐春風,一時之間有些呆愣。
“借你的馬一用。”話音未落,連慕晴便騰空而起,愣怔間,沈洛看見她的手腕纏着一根白綢,而白綢另一端系在了地上躺着的人身上,兩個人一前一後落在了他的馬上,連慕晴從後面環抱住了那個人,這時候,沈洛纔看清楚,先前躺在地上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年的臉色十分蒼白,仍處於昏迷之中。
“喂!你叫沈洛對嗎?要是想要回你的馬,就到保定城草堂庵找我……”連慕晴拋出一枚銀錠,然後鬆開馬繮,疾馳而去。
沈洛握着銀錠,呆呆地看着少女遠去,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可是,她把馬騎走了,他要怎麼辦?
草堂庵,是神醫梅二先生的居所,原本是在洛陽,但是多年以前,不知何故遷到了保定李園附近,連慕晴帶着昏迷的少年,一路疾馳,終於趕到了這裡。
“先生,快來救命啊!”連慕晴向來是人未到聲先至,聽到熟悉的鈴音,梅二先生撫着鬍鬚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門口,忍不住大呼小叫起來:“你這丫頭,又闖了什麼禍啦?”
連慕晴三天兩頭便要闖禍,常常要勞動他來善後,聽說這丫頭去了洛陽,好不容易清淨了兩天,怎麼這麼快又回來了?雖然頭疼,但是梅二先生還是十分寵愛連慕晴的,所以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您先救救這個人……”連慕晴雖然頑皮,但心地善良,從來不會濫傷無辜,可是先前卻在無意間打傷了這個少年,少年奄奄一息的樣子讓她倍覺焦急。
扶着少年進了屋,梅二先生便讓連慕晴出去,“男女授受不親,你先出去,老夫要檢查他的傷勢。”連慕晴吐了吐舌頭,然後轉身:“您快看吧,別磨磨蹭蹭的。”
梅二先生檢查了少年的身體,不由嘆氣起來,連慕晴回過頭擔憂地問道:“沒救啦?不會吧!”她先前已經喂他吃了靈藥,護住了他的心脈,沒道理就這樣死了呀?
“誰說沒救了,進我梅二門,從來無死人!只是,不知是誰這麼狠心,下了這麼毒的手?”
少年衣衫下的身軀十分瘦弱,白皙的皮膚上是一道道的血痕,縱橫交錯,遍佈全身,而且還有很多淤青和猙獰的傷口,簡直觸目驚心。
連慕晴目不轉睛地看着少年身上的傷痕,“原來是這樣,我就說,我只是打了他一掌,怎麼就成了這樣了,原來他本就受了重傷……”
“你還說,你這一掌打斷了他的肋骨,要不是這小子命硬,早就死了!”梅二先生怒視着連慕晴,忽然想起了什麼,衝她大喊道:“誰讓你轉過來的!你把人家都看光了,還要不要你的名節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這就走……”少女縮着脖子,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後跑出了屋子。
冷月無聲,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子,彷彿在地上鋪了一層白霜,木桌上擺放着一盞油燈,散發出昏黃的光芒,將少女玲瓏的剪影投射在潔白的牆上。
連慕晴伏在案上閉目養神,忽然聽見微弱的呻吟,睜開眼睛,看向牀上的少年,少年眉目如畫,面上的紅暈在燈光的照拂下,竟顯出幾分柔弱來,他的身上敷滿了藥,室內因而瀰漫着濃郁的藥香。
她走到牀邊,發現少年在睡夢中緊緊皺着眉,好像十分痛苦,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似乎很熱,又似乎不是很熱,連慕晴憂愁地搖了搖頭,她的手一向很冰涼,測不出來,梅二先生說,如果燒得厲害就給他喂清心丹,可是,這樣的溫度算不算熱呢?她的手離開了少年的額頭,少年輕輕“哼”了一聲,彷彿有些不適。
思索了片刻,連慕晴低下頭,想要用額頭試試少年的體溫,額頭相抵,少年的確有些發熱,正在這時,少年突然睜開了眼睛,嚇了她一跳:“你醒了?”
少年的眼底一片茫然,似乎並沒有完全清醒過來,連慕晴立刻取出一枚清心丹塞進了他的口中,少年無意識地嚥了下去,然後又沉沉睡去。
少女輕吐一口氣,退回了案邊,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隱入了烏雲之中,夜空飄起了細雨……
一夜的時光就這樣流逝,第二日一早,梅先生診治了受傷的少年,斷定他已經沒有大礙了,只需好好休養,使得連慕晴放下心來。用過早點,連慕晴便在院子裡散步,然後自然而然看到了昨日騎回來的白馬。
白馬精神十足,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它的主人,沈洛的馬被連慕晴借走之後,只好一路步行,走了一夜纔來到這裡,白衣不再飄逸,沾染了不少塵埃,頭髮也有些凌亂,昨夜下了一場雨,也難怪他這樣狼狽。
“連姑娘,我們又見面了!”沈洛看着連慕晴的眼睛閃閃發亮。連慕晴點了點頭,“你的馬在這兒,你牽走吧。還有,昨日謝謝你啦!”
“不敢當,不知昨日那位小兄弟怎麼樣了?”
“他沒事……”
“慕晴,你回來啦!”兩人的對話被一道爽朗的聲音打斷,沈洛一轉身,便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的俊俏少年青衣翩然,輕踏樹梢,落在面前。
連慕晴嬌嗔地瞪了來人一眼,道:“葉開,我說過多少遍了,我是你的長輩,不許直呼我的名字!”
被稱作葉開的少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隨你……”對於連慕晴的指責,他從來是過耳即忘,從來不放在心上,讓他叫這樣一個小丫頭師姑什麼的,也太難爲自己了。
那個受了傷的是誰,還用我說不,滅哈哈。。。
其實我只是想要找個人來讓沈洛憋屈一下,不是故意要拆傅葉噠……額,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