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到處都是炮火, 沖天的喊聲與煙火味,天空都被染成了陰霾的灰色,陰沉沉的似乎壓在每個人心頭。
常夏早已精疲力盡, 身上好幾處都被兵器重傷, 已經乾涸漸漸發黑的血漬與新鮮還未曾變色的鮮血交織在一起。
擡頭看了看明顯少下去的人數, 常夏嘴角輕輕笑了笑, 以少敵多, 總悟,我做到了呢。只是不知道,你帶領的援軍, 什麼時候能到。
我們大概,撐不了多久了。
突然一陣暈眩感襲來, 常夏只覺得一陣昏暗, 眼前有些模糊, 腳步也有些虛浮,不自覺間就晃晃悠悠的倒退了幾步。
“可要小心了, 戰場上可不能睡着啊!”身後有一雙堅實的臂膀在常夏倒下之前便摟住了她。
穩了穩心神,常夏站起來,回頭笑着對土方十四郎說:“謝謝你啊,土方大哥。”
土方嘴角輕輕扯動了一下,姑且算是笑着說:“怎麼樣, 還能揮劍嗎?”
“當然!”說着, 常夏便雙手握住手中長劍, 與土方背對背站着, “可不要小瞧了我!”
隨即, 衝進了混戰的隊伍裡。
當常夏順利解救了被圍困的同伴時,自己身上也掛了許多彩。
有人關心的走過來詢問常夏是否還堅持得住, 有些看不清那人是誰,但常夏還是笑着搖了搖頭,並且安排了幾人突出重圍去打探前方的情況。
敵方顯然也有些支撐不住了,士氣極爲低落的樣子。
想着總悟的援軍這時候也應該過來了,常夏下意識便去尋找土方的身影,看到土方正在不遠的地方和一波敵人交戰。
常夏輕哼了一聲,提着手中長劍就往土方那裡飛奔而去。
因爲常夏的加入,土方輕輕鬆鬆就擺平了那些個敵兵。
低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士兵,常夏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其實她並不認識他們,他們與她之間也無甚恩怨,但是……
或許,這就是戰爭的殘酷性吧。
“土方……”常夏剛想說些什麼,一擡頭就看到有隻箭朝土方十四郎飛來,但是土方背對着毫不知情,情急之中常夏大喊了一聲:“土方背後!”
同時腳步跑起來,手中的長劍也被常夏拎起用盡全力甩了出去!
土方一回頭,只看到一把長劍貼着自己的臉頰飛過,同時落在地上的,還有一隻箭雨。
轉頭看到常夏跑到他身邊,修長的眉微微皺起,土方聽到她擔心的問:“土方大哥,你沒事吧?”
土方表情微微笑着,額頭的小十字卻是蠢蠢欲動:“還好呢,沒被你殺了!”
常夏知道土方這是拿她剛纔貼着他臉頰甩劍的事情打趣,呵呵笑了兩聲。
隨後往箭來的方向看去,卻什麼都沒有看見,直覺的往周圍其他地方也看了看,總覺得這隻箭是故意瞄準土方射過來的,不小心誤射什麼的,應該是不可能的。
“小心!”土方突然在耳邊輕聲說,“站在我身邊。”
看來土方一定也是察覺到了不對勁。
“在總悟的援軍來之前,可不要死了啊!”土方的眼神正經了起來,“再說你剛剛好像救了我一命,我欠你個人情。”
“呵,這感覺真不錯!”常夏突然笑了起來,“先記着吧,等我讓你還的時候再還!”
“總悟說的不錯,真是個愛捉弄人的小魔女!”
“過獎過獎!”
說話間,常夏猛然覺得有一道破空之聲傳來,轉頭一看,便看到好幾只箭雨朝着她和土方直射過來,常夏下意識便想拿劍去檔,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劍先前爲了救土方脫手了。
“哼!”常夏剛想躲開,眼角餘光卻注意到土方暴露在了箭雨之下。箭雨近在眼前,出聲提醒土方已經來不及了。
眼前突然閃現過沖田三葉彎彎的眉眼,和那夜月光下她明明微笑着卻留下淚水的眼睛,不知怎麼的,常夏突然覺得自己動不了了。
又或許是,自己根本就不想躲開。
“小夏!”察覺到身邊的異動,土方回身,便看到了常夏直直倒在了自己懷裡,而她身上,赫赫插着三支箭,分別在左胸,右臂和腹部上。
“小夏!”土方緊緊摟住常夏,擡頭看前方,隱隱看到一個人影一閃而過,眼神暗了暗。
“該死的!”常夏明顯感受到了土方身上傳來的怒氣,不知怎麼,竟然覺得好笑。
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聽到喧囂聲突然間大了起來,常夏想要掙扎着坐起身去看。
“是總悟!”土方的聲音裡帶着喜悅,“援軍到了,小夏別怕,我這就帶你去看軍醫。”說着,土方就要打橫抱起常夏。
“土方大哥。”常夏攔住土方,像往常那樣不在意的笑着說,“你趕快去追那個偷襲的人,我不要緊的,你可要給我報仇啊!”
“可是……”土方還想說些什麼,回頭看了看以總悟爲首的援軍,又極目望了望蕭條的戰場,雙手用力,緊緊握了握常夏的肩,“好,我這就去。”
啊,右臂好痛。
常夏支撐着坐起身,腹部傳來一陣抽痛,疼得她臉都快變形了。
“受傷這種事果然不能亂說啊。”想起前兩天還和總悟開玩笑自己腹部受傷,現在就真的受傷了,言靈這種東西,不會是真的吧。
自嘲一般的笑了笑,隨着援軍的加入,周圍的情況越來越混亂,已經不允許她坐在這裡了。常夏從身邊最近的地方隨便拿了一把劍就站起來。
總悟那個人,真是不管站在哪裡都那麼引人注目啊,不然常夏怎麼一眼就看到他了?
不管了,總之還是先到那個人身邊去比較安全,畢竟自己現在還受着傷。
咬咬牙,常夏將自己身上的三支箭折斷,箭頭卻還留在身體裡,不敢輕易將劍拔出,只是不小心碰到還會疼的要命。
以前的常夏,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踏上戰場,更不要說是體驗這種箭頭深深埋在身體裡的感覺了。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早就已經把自己當做真正的近藤夏了。
常夏突然停住腳步,在遼闊而昏沉,佈滿死屍與血跡的戰場上,轉身看去,天空如血色,層層烏雲壓住,恰在此時,透出一絲微光,溫暖耀眼的光芒照在了昏暗的戰場上。
真刺眼啊,這光芒。
眼睛好痛,常夏使勁閉上眼睛,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明媚的陽光,蟬鳴聲聲的鄉下,有個栗色髮絲的少年,獨自蹲在地上不知在畫着什麼。
常夏覺得有趣,蹦蹦跳跳的跑過去,歪着頭問到:“你在畫什麼啊,我也想玩!”
常夏看到對面的小男孩擡起頭,固執的皺着眉頭,戒備的看着她,眼神裡是滿溢的疏離。
紅色的眼睛,栗色的頭髮,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神情,這不就是總悟的縮小版嗎?
啊啦啊啦,原來,我真的是認識總悟的啊,原來,時雨常夏,就是近藤夏啊!
原來,我真的一直在你身旁的啊!
嘴角不自覺的上揚,眼神也柔和起來,從這雙年幼的眼睛裡,常夏似乎看到了一直以來同自己並肩行走的那個人。
總悟……
“小夏?小夏?近藤夏!”
有人在叫我?是誰?
迷迷糊糊中,常夏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不,不是在叫她,她是時雨常夏,她不認識他。
不,不是的,是在叫她,就是在叫她,因爲,她就是近藤夏。
時雨常夏,即是近藤夏。
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夢中看到了那雙紅色眼睛。此刻,那雙眼睛中沒有了疏離與戒備,有的只是擔憂與緊張。
“總悟?”
輕聲的,常夏念出了那個名字。
“小夏,你感覺怎麼樣?別怕,我現在就帶你回去。”常夏這才發現自己正被總悟抱在懷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只是簡單的處理的一下。
看着情形,大概是總悟處理的吧。
“戰爭呢?結束了嗎?”常夏拉住總悟的手,有些着急的問道,“我們贏了麼?”
“不要管什麼戰爭了!”總悟怒氣衝衝。
怎麼了嗎?常夏還以爲自己是哪裡惹到他了,眨了眨眼睛,不再說話。
總悟想起自己帶着援軍衝進包圍圈救人的時候,正想着要去找常夏,一轉頭卻看到某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仰面就要倒下。
還好他腳步快,趕着接到了她。
卻在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無數個傷口和三個箭頭的時候,瞳孔無意識的放大了。
居然,居然敢讓她受傷!
居然,居然會讓她受傷!
土方滿身是血的回來,將提在手上的人頭扔在地上,看到常夏的傷,眼神又冷了幾分,恨不得往那人身上再多砍幾刀。
總悟看了眼土方,再看了眼昏迷的常夏,又看了看被土方拎回來的人頭,眼神冷峻的抱起常夏,沒有看着土方,卻是對着土方說:“你最好祈禱她沒什麼事!”
被總悟抱在懷裡的常夏,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自己的傷勢。左胸上那隻箭雖然沒有準確的射中心臟,但是出血太厲害了,而且常夏似乎能夠感受到箭頭蹭着心臟的感覺,怕是,回天乏術了。
“總悟,停下。”飛奔的總悟不明所以,只聽到常夏說,“我想去個地方。”
“我先帶你去找軍醫,等你好了,去哪我都陪你。”總悟沒有停下,一邊着急的說着,一邊飛奔着。
“停下……咳咳,停下!”用力說了一句話,不下心咳出了血,總悟總算停下了,像個孩子般手足無措。
“總悟,帶我去西山的那株老樹下。”
“嗯。”
總悟他,一定很不樂意,常夏輕輕笑起來,將頭靠在總悟肩上,任憑他堅實的臂膀抱着自己,溫暖的氣息包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