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佐兄弟二人一路下山,對於剛纔所發生的一切隻字未提。陸仁襄怒形於色,陸佐也知道弟弟此時怒氣未消,因此並未多加解釋。
回到高升客棧之後,陸仁襄也不說話,自顧自的整理被褥,便直接睡下了。陸佐見弟弟依然生氣,也只是輕輕搖頭,無奈的胡亂拿本書,挑燈看了起來。
俄頃,店夥計又在外敲門,說是送晚飯來。夥計聽陸佐叫了聲進來,便推門而入。
店夥計眼見着陸佐他弟弟早早的就趟在,牀,上,便問:“二公子今天這麼早躺下啦?今晚外面的燈市甚是熱鬧呢!莫不是天寒病了?要不要小的給二公子請一位大夫來看看啊?”
陸佐沉着臉,揮手示意夥計不要多嘴。
這店夥計卻又朝着陸仁襄叫道:“二公子起來用飯啦!這天寒地凍的,飯菜一會兒可就涼了!”
“睡下了!”陸仁襄說着將被褥把頭一包,在被窩裡怒氣衝衝的道,“不吃!”
店夥計楞了一下,看了一眼陸佐。陸佐賠笑道:“夥計,你先把飯菜收起來吧!我們不餓。”
店夥計此時也明白了,估計他們兄弟兩吵架了,於是尷尬的笑道:“那好!小的先把飯菜幫二位放竈裡熱着,您兩位要是想吃了,就招呼一聲,小的再給二位端上來。”
“甚好,那謝謝你了!”陸佐笑道。
店夥計走後,陸佐依舊拿起手中的書看了起來,不一會兒便覺得腦後陣陣涼意,便起身去關窗戶。
今日正是上元佳節,外面屋瓦上的殘雪與天上的圓月交相輝映,望向大街上時,家家戶戶都掛滿了各色花燈,外面的煙花鞭炮聲與人羣的廝鬧聲,聒噪的讓人有些心緒不寧。
陸佐望着窗前明月,沉思半晌,便將窗戶關上了,復又坐會去,正待拿起書看時,陸仁襄早已忍耐不住,道:“哥哥,還有多少事是瞞着我的?”
“你且起來,咱們兄弟兩一起喝兩杯吧!”陸佐不緊不慢的道。
“我去叫夥計把菜端上來!”陸仁襄估計早已飢腸轆轆忍不住了,徑直起來去叫店夥計把酒菜送來。
陸家二兄弟三杯兩盞下肚之後,陸佐這纔將事情原委一一告訴陸仁襄,原來那天的毛賊並非他人,那陳退之便是路修遠的弟子,所謂舉鼎便是有意安排,爲的就是能讓陸佐能與荀謀齊名天下。
“那按照哥哥的意思,這幾件事都是您精心安排?那哥哥何時拜在故知禪師門下,我如何不知?”
“其實我與師父已有多年的師徒之誼,這滿身的本領皆是他傾囊相授,他實在是爲兄的再造父母啊!”陸佐此時滿臉動容,感慨萬千之狀,“爲兄也是想等時機成熟之時再告訴於你。”
二人推杯換盞聊了幾杯酒的功夫,店夥計又來敲門,滿面堆笑的問陸佐是否還要再熱一壺酒。陸佐便問:“這酒喝的差不多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現在差不多戌初時候了吧!現在外面燈市正熱鬧,你們兄弟再不去看,可就得等明年了!”
陸仁襄早已按捺不住,邊放下手中筷子邊站起身,道:“哥哥快些吧!咱們去看了花燈再回來吃不遲!”
陸佐看着此刻任性的弟弟,微微一笑,站起身隨着陸仁襄倉促的背影出門去了。
京都的街上,寒風沁骨。陸家兄弟雖然都添了幾件棉衣,也披上了斗篷,卻依然擋不住都中的凜冽寒風,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海里,依舊有些瑟瑟發抖。陸家兄弟穿街過巷,見前方的那條街人頭攢動,一問才知,原來這裡便是馬市街。
馬市街兩旁的花燈琳琅滿目,陸佐正看的目不暇接之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馬的嘶鳴聲,回頭看時一匹高頭大馬正奔馳而來,馬上一位青衫少年正揚鞭呵斥:“快給本大爺讓開!”
青衫少年語音方落,那馬兒的前蹄已向陸佐迎面踏來,青衫少年將手中的繮繩往左緊緊拉住,向左側用力拉住繮繩,將馬兒停住,陸家兄弟這才避免一難。
此時陸仁襄早已經被嚇得面色鐵青,呼吸急促、驚魂未定。身旁的陸佐卻依舊面不改色,且仔細打量着眼前的這位少年。看着這位俊朗少年身着華麗的青衫,鎏金的頭冠,想來定是都中的官宦子弟。
那少年瞥了一眼陸佐,也不正眼看他們,便又揚長而去,所過之處,人羣驚慌四散,雞飛狗跳。
“哥哥,這什麼人啊!趕着投胎啊,仗着幾個臭錢就這樣無法無天!”陸仁襄緩過神來,罵完之後嘴裡還唸唸有詞。身旁的老百姓倒是見怪不怪的上前慰問這兩個外鄉人,其中一個白髮老叟,眯瞪着眼盯量着他們兄弟,道:“你們兩個是進,京來參加科考的吧!”
“正是!”陸佐拱手向老叟施禮。
“怪不得你不知道!”
“老人家,他是誰啊?這般蠻橫無禮!”陸仁襄一臉不滿、義憤填膺道。
“這個人啊!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他就是開國功臣平遠伯的二公子安世祿!”
陸仁襄眉頭緊皺,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陸佐。陸佐似乎早已知曉此人,淡然道:“平遠伯名諱便是安遠山,你怎麼會不知道?不是有跟你說過麼?”
陸仁襄皺眉撓着頭,眉頭忽而又明朗了,“對對,就是那個年紀輕輕就隨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戰的安遠山安將軍,因爲曾在敵人的圍困中救下太祖,而後被封伯爵。”
那老叟也連連點頭稱是。
“可是我聽說安將軍紀律嚴明、剛正不阿,哪裡會有這樣的兒子蠻橫無理的,大街市上還橫衝直 撞,也不怕誤傷百姓!”陸仁襄想着剛纔的情景依然耿耿於懷。
“你說的對呢!平遠伯在我們這兒可是名副其實的好官,每逢月底,他都會在城西郊外設棚,施捨粥食給浪人乞討者。他家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的叫安世卿,可是當年的武舉第一名,如今在周老元帥帳下辦差。這小女兒好像聽大家說還待字閨中,叫什麼名就不知道了,就知道她有個封號,叫什麼瓊茜郡主。”
三人邊走,老叟邊給他二人介紹,“剛纔那個就是平遠伯的小兒子,名叫安世祿,在京城可算是玩世不恭的官家子弟,大家也就看在平遠伯的面子上,纔不想評論什麼。”
老叟說着又壓低聲音,“只是京城的老百姓背地裡都管他叫‘混地龍’,招惹不得。你們兄弟兩今晚沒受傷什麼的,算是走運了。”
陸佐見他熱情,便問:“老人家,晚上怎麼就您一個人出來看社燈?您的家人呢?”
老叟呵呵一笑,並未回答,只說還有事情便轉身作別。
陸仁襄看着老叟匆忙離去的背影,只覺得有些好笑,“這位老人家倒有些意思,說別人家的事兒那麼起勁兒,問他一句,倒跑了!”說罷陸仁襄搖了搖頭,覺得有些奇怪。
陸佐此刻也凝望着老叟離去的方向,沉思了片刻,復又被煙火炮仗聲驚醒,二人便又繼續看社火的熱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