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你,是不是爲了林依而來?
——“跟我走!”
殷司抓緊了夏溫暖纖細的手腕,然後將她整個人往前扯去。
夏溫暖一個趔趄,站立不穩,頭重腳輕地差點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喂,你別拽着我啊,我自己會走!”
夏溫暖尖叫,試圖掙脫,也試圖引起旁人的注意,可偏巧這四周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看不見於。
殷司更是不耐煩地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夏溫暖的手腕立刻紅了一圈,像是被烙鐵燙過一般。
女子吃痛地直嘶氣,生理淚水都被逼了出來。但她的腦袋卻也沒有閒着,她必須快點想出對策才行,殷司剛纔說的話着實刺激到了夏溫暖……
她自己的安危倒是沒什麼,豁出去也就一條命,而且這些年她經歷的死裡逃生也不少,次次驚險,說實話,夏溫暖早就有些免疫了址。
但是孩子……她那可憐的,一直陪着自己受苦的孩子,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它不受任何的傷害!
夏溫暖將手輕輕貼上腹部,像是在爲孩子營造一層雖然薄弱,但是卻無比剛強的保護膜一般。
她仍被迫拖拽着前行,夏溫暖穩住腳步,擡起頭默默地觀察走在前方的男人。
殷司不說話的時候,身上的那股戾氣就更加強烈了,這麼近的距離,她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任何高檔的香水都掩蓋不了的味道,就如同是他本身的標誌一般。
夏溫暖憑這一點就能感覺得出來,這個男人非常難對付,項喬伊和他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自己千算萬算,倒是將這個男人,算漏了!
可是反過來想,如果真能算得到殷司的存在的話,她去買樂透,估計中獎的希望會很大的吧。
唉,一子錯,滿盤皆輸,她這會已經失了主動權,只好暫時任人宰割了……
正巧這時候,起風了,吹起了夏溫暖亮麗的黑髮,也吹起了男人長得過分的領帶,還有他那輕飄飄的風衣一角。
夏溫暖皺着眉撥開頻頻貼到自己臉頰上的領帶,眯起眼睛,目光下移,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什麼,額頭上倏然就冒出了一大顆冷汗,她兀自鎮定地深吸了一口氣,將已經到嘴邊的驚叫嚥了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看到真槍,只是在荷槍實彈地提醒着夏溫暖,自己的處境比之之前還要更加的危險而已……
但越是這樣,她就越不能自亂陣腳!
夏溫暖告訴自己要冷靜,當務之急,是要先搞清楚這個男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然後,她才能想出應對的辦法。
——“你要帶我去哪兒?”
夏溫暖這樣問道,努力只把面前的男人當做一個毫無殺傷力的陌生人。
殷司回過頭淡淡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道,“你不需要知道。”
男人的腳步比起之前來已經放慢很多了,現在基本上就跟散步沒兩樣了,可他攥着夏溫暖手腕的力道卻不減反增。
殷司本人約摸是沒有發現的,但夏溫暖卻瞭然於心,輕易地洞察到了他的弱點。
就如同是對弈一樣,在執子下棋的時候,爲了要贏,肯定得走一步,看兩步,想三步,如何掌局,如何進退、如何攻防,這些都得佈置得當。
可殷司卻不是這樣,他完全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就像現在,他貿貿然地以壞人的姿態出現,貿貿然地奪走了夏溫暖的手機,貿貿然地威脅她,又貿貿然地將她挾持,如今卻又腦熱地開始思索,下一步,應該怎麼走……
殷司給夏溫暖的感覺就是一個被勝利寵壞了的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他有千軍萬馬供他揮霍,平日裡他只需慵懶地坐在幕後的水晶座椅上,王冠斜戴,擒一杯紅酒等着,然後便有能幹的士兵將顯赫的戰績捧到他的面前去。
這種性格的人雖然會很危險,但卻出奇地容易趁虛而入,攻其不備。
夏溫暖看着殷司這樣冷冰冰的態度,沉吟了片刻,她知道,不激他一下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
於是她沉着呼吸,刻意停頓了片刻。夏溫暖在心裡數着時間,把握好對方剛剛把她這個人的存在遺忘掉的那個時候,又再一次提高了音調開口問道,“那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殷司果然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呼吸也急躁了起來,繼續冷冷地,“你也不需要知道……”
夏溫暖低下頭,忍不住笑了笑,她決定趁勝追擊——“殷司,你走的這個方向是想去禮堂嗎?你究竟爲什麼要出現在這裡?你抓了我又要做什麼?你和項慕川之間又發生過什麼?你……”
夏溫暖的語速快極了,中途一點停頓都沒有,她這樣講話的時候,總會讓對方產生一種節節敗退的挫敗感,就像是大型推土機一樣,就連山都能夠輕鬆碾平!
“夠了,夠了!住嘴,你給我住嘴!”殷司又狠狠拉了夏溫暖一下,像是想將她的整條手臂給扯下來一樣,“你哪兒來這麼多的廢話?夏溫暖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多嘴,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夏溫暖因爲殷司的粗暴而瞬間白了臉色,她多麼想揉揉自己痛到快要麻木的手臂,心裡則不爽地腹誹着:喲,這還是個急脾氣,一點就着!不過,也幸好是這樣,深不見底的那才叫難辦呢……
“好啊,那你讓我說最後一句話好了——你,是不是爲了林依而來?”
然後就是死寂一片,周圍的溫度瞬間直逼零下冰點,就連空氣都凍結了。
想不到,夏溫暖隨便的一句試探,竟讓殷司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女子靈氣逼人的眼眸,男人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彷彿縈繞着毒氣一般,稍有不慎,便能讓你屍骨無存!
但是夏溫暖並不害怕,倒不如說,她非常的興奮,接近事情的真相,總是讓人身心愉悅的。
“不說話就代表了默認”,這句話此時此刻往此地一擺,倒是分外的貼切呢。
夏溫暖對這個男人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一次在ktv裡,自己撞見他對林依耍流氓。雖然看得出林依是百般的不願意啦,但她嘴上說着不要,身體還是挺誠實的。事後林依又眼淚汪汪地懇求自己不要告訴項慕川,裝得比灰姑娘還要可憐,搞得全天下的人都是她惡毒的後母和姐姐一樣。
夏溫暖一向對打小報告不屑一顧,更何況那個時候,她巴不得項慕川能和自己越早離婚越好,又怎麼會做這種自找麻煩的蠢事,讓事情節外生枝呢?
不過,都到今天這個時候了,難道林依和這個男人,還沒有斷乾淨麼?看殷司這氣勢洶洶的模樣,特別像古代搶親的惡霸啊,一臉想弄死新郎官的殘暴表情。
所以,這叫什麼事兒?林依和項慕川還沒結成婚呢,她就迫不及待地給他戴了綠帽子?簡直是讓人笑掉大牙好不好?!
夏溫暖的聲音一點一點地冷下來,“殷司,你不想讓林依結成婚,對不對?”
然而這一句話,卻像是某種訊號一般,輕而易舉地點燃了殷司心中積壓着的肝火,他怒瞪着雙眸,倏然將夏溫暖扯近,空出的另一隻手則迅猛地掐住了她的脖頸,臉上的神情空前可怖,“我讓你住嘴你聽不懂麼?!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揣測我的想法?你真以爲我不敢殺你嗎?!”
殷司雙目赤紅,原本就有限的理智正在一點一點地消磨殆盡,“我告訴你夏溫暖,我之所以抓了你,是因爲我和項慕川有仇,而且是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大仇!”
氧氣被殘酷地剝奪,在周遭絕望的窒息環境之中,夏溫暖慘白的脣張着,原本水光閃閃的瞳孔都快要接近透明的顏色了,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男人的手臂,可是那點力氣,完全可以視而不見。
“夏溫暖,你應該還記得那場車禍吧?那次受害者有三個人對不對?可你和項慕川事到如今還活得好好的,我弟弟卻死了……你猜猜他是怎麼死的?”
這個時候,夏溫暖顯然已經沒有多餘的腦力去想那麼多了,她眯得只剩下一道縫的眼睛裡只有殷司那張時而猙獰時而憤恨的臉,她努力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喘息之間,一切都只是徒勞無功罷了……
“是項慕川害死他的!是項慕川把他逼到了窄道上,是項慕川讓他撞了樹,然後他還補撞了一下!他是故意的!可那幫無能的警察,非要認定這是場意外,最後竟然釋放了項慕川!我弟弟他就這麼白死了……你倒是說說,我難道不該讓項慕川付出代價嗎?”
殷司說到這裡,空洞的雙眼輕輕眨了眨,然後他終於鬆開了手,接着單手插進了褲兜裡,又撩了撩被風吹亂的額發,就彷彿剛纔的那一幕,沒有發生過一樣。
夏溫暖包醉嚨,脫力地半跪在了地上,久違了的空氣從鼻尖鑽入,慢慢地撐起她渾身幾乎快要全部死光光的細胞。
女子的頭低低垂着,像是快要貼到地上去,她一邊乾嘔,一邊喘氣,咳嗽聲起起伏伏的,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給咳出來一樣,聽得人心肝狂顫。
“咳——咳!咳咳……”
“夏溫暖,你聽好了,我要讓項慕川,一命償一命!現在你在我手上,我不怕他不就範!你看着吧,項慕川的死期就快要到了!”
“咳,咳咳!”夏溫暖聽着殷司毫無邏輯的胡言亂語,一面順着胸口,一面擡起頭,聲音雖然很輕,卻是不卑不亢,“那你……咳咳,你抓錯人了……”
她實在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的思維,既然他要對付的人是項慕川,又是在今天這種誠,爲什麼他放着好好的準新娘不找,偏偏要挾持和項慕川早已毫無瓜葛的自己呢?
果然還是捨不得吧?果然還是怕會傷到林依吧?他到底在自欺欺人個什麼勁啊?比起死去的弟弟的深仇大恨,殷司顯然更加憎恨這場舉市矚目的婚禮好嘛!
這不就更加坐實了夏溫暖的猜測了麼?!殷司和林依的關係果然非比尋常。
可她不能戳穿他,因爲“林依”這個名字,很明顯就是埋在殷司心底的一顆地雷,誰踩誰死!
剛剛的那一幕,絕對不能再發生了,不然,自己真的就要把命都交代在這裡了!
殷司上前,俯下身撈過夏溫暖的手臂,將女子像是拎小雞一樣提了起來,然後湊到她耳畔咬着牙冷聲道,“哼,有沒有抓錯,等他來了你就知道了!”
“那如果項慕川不來呢?你會放了我嗎?”
殷司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卻忽地沉默了。夏溫暖真想當着他的面丟個白眼過去,她也更加肯定了——這個男人做事,果然是一點章法都沒有,完全憑的就是直覺和本能!
夏溫暖扶着額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殷司,說真的,你如果真的對項慕川恨之入骨的話,我覺得你還是拿把槍衝進禮堂去找他,然後和他面對面對決方便一些。你真的犯不着繞這麼大一個圈子,而且,還不一定能成功……”
誰知殷司竟認真地搖了搖食指,“夏溫暖,我可不贊成你說的這些。你不覺得看着別人痛苦,是件很好玩的事兒麼?他們在苦苦掙扎的時候,你卻在一旁品着茶淡然地欣賞,這不是非常有趣麼?比起我直接去找他,有趣多了……”
他說完竟“呵呵”笑了起來,夏溫暖立刻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果然,這廝是當王子殿下當慣了麼?
“呵,‘有趣’?我看是非常隨意吧?”
“嗯?”
“不好意思呢,可能是我眼拙,我是真的沒有看出來一星半點有趣的地方,也沒有看出來你那運籌帷幄,將一切都計劃好了的悠閒。”
夏溫暖說着伸出手,指向了殷司的胸膛,“你胸口佩戴着的這一枚紋章,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是意大利黑手黨家族特有的。而且它的顏色非常特殊,證明你是家族的掌權者……”
“你說你和項慕川有仇?難道會不知道項家的三少爺是t市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麼?今天是他二哥大婚,你覺得他會任你撒野麼?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個道理你懂不懂?而你呢?殷司,你的部下在哪裡?你不是習慣了作壁上觀了麼?那爲什麼到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個人做的?”夏溫暖大膽地猜測,“該不會,你是一個人來的吧?我知道你腰間藏着槍,但是,我不認爲一把槍能有多大的用處。哦當然,你如果用它指着我的腦袋,我肯定對你言聽計從的……最後,我能不能八卦地問一句,你子彈帶夠了麼?”
“夏溫暖你……”
女子卻搶先一步堵得他無話可說,“我?我什麼?難道我說得不對麼?殷司,你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那讓我來提醒你好了,這裡本身就是項諾的地盤,整個會所都分佈着他的眼線。你帶着我大搖大擺地走了這麼久,消息恐怕早就傳到他耳朵裡去了……”
夏溫暖歪着頭,脖頸上的淤痕清晰地暴露在空氣中,“殷司,我勸你還是快點逃命吧,不然你堂堂的黑手黨頭頭落單被抓,這消息要是漂洋過海傳到你本家去,估計你所在的那個家族應該會顏面盡失,在其他家族面前,恐怕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了吧?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
殷司難得收斂起了臉上那股桀驁不馴的表情,陷入了沉思之中。
夏溫暖朝他伸出了手,“好了,把我的手機還給我吧。剛纔發生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雖然她心裡極不情願就這樣放過他,但對方有槍,還是個黑道頭子,夏溫暖也只好認栽。
然而這時,對面不遠處卻忽然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逆着風,直逼他們而來。
——“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