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嘶啞,其實手上的力道真的不大,但是文靜卻沒有掙扎,也許是怕弄傷了他,所以就任由他這麼握着自己的手,看到他習慣性地彎了彎脣角,牽扯出來的弧度有些虛弱,卻帶着一絲難得的得意洋洋,聲音很低,卻很清晰,“我聽到你在叫我,原來你也會擔心我。”
這人都弄成這樣了,竟然還有力氣笑,不過文靜也不由地鬆了一口氣。只是鬆了一口氣之後,她還是有些不太自然地將手從他的掌心中抽了出來,人也跟着站起來,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跑那麼遠做什麼?”秦宇晟有些不太高興了,撐着手臂想要坐起身來,不過一隻腿受傷了被吊着顯然非常吃力,文靜站在邊上看着他吭哧吭哧地在牀上折騰,腳都已經忍不住擡起來要往前跨過去了,他卻正好在這個時候伸出另一隻沒有打點滴的手來,“別光看着,來扶我一把。”
明明臉色蒼白,身體很是虛弱,他卻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逞強,文靜有些沒好氣,“你就不能躺着嗎?”
“我也想躺着,不過你不是站那麼遠嗎?”
文靜一愣,“我站在這裡和你躺着不躺着有什麼關係?你剛剛動了手術,腿受了傷,要靜養,你別動來動去了。”
他卻笑起來,“那你說你是不是在關心我?我剛纔聽到你叫我了,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他撐着一半的身體支在牀上,樣子有些滑稽,文靜的心卻因爲他的話撲通撲通亂跳,不知道爲什麼,她這個時候竟然完全沒有勇氣靠近他,只能別開臉去,“你有什麼話你就說好了……”
“你站那麼遠,我說話多吃力,我這不是受傷了嗎?多費勁。”這是什麼破藉口?這個房間也就這麼大,她還不至於聽力有故障聽不到他的話吧?
可是他越是這樣,文靜的心越是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有一種暖意覆蓋了她的整個神經末梢,她幾乎是要站不住了,只是想着馬上要離開這裡,她需要平靜一下,“我聽得到,你有什麼話就快說!”
“你過來。”
“你不說算了,這麼晚了我很累,我去隔壁休息去了,你既然醒了,你就自己看着那個藥水,要是到了一半你自己按牀頭的護士鈴。”她幾乎是要落荒而逃,可是剛一轉身,身後馬上就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伴隨着一陣悶哼聲,原本要飛奔出房門口的腳步硬生生地頓住,她下意識得轉過身來,只見秦宇晟躺在牀上按着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忘記了之前自己的顧及,驚慌失措地衝了過去,“宇晟,你怎麼了?哪裡不是舒服?怎麼會咳得這麼厲害,你別動打點滴的手,要回血了,我馬上去給你叫醫生過來……”
“啊……”一聲驚呼徹底結束了她的喋喋不休,原本還在劇烈咳嗽的男人忽然伸手將她的纖腰按住,文靜粗手不及,整個人都撲在了他的胸口,一雙黑眸處還蘊着幾分驚色。
秦宇晟只覺得她一對眸子又黑又亮,彷彿兩粒寶石,瞳孔裡可以清晰看見自己的倒影,迎着他的面孔越來越近。她身上依舊有好聞的香氣,彷彿帶着一絲甜,他幾乎覺得呼吸困難,她卻有些惱羞成怒地伸手推了他一把,“可惡!你騙我!”些臉說樣。
“唔……”她一拳頭正好打在了他的胸口處,他這次是真的皺起了一張俊臉,脣線剎那間一白,“寶貝,我是真的受了傷,你出手……嗯,真狠……”
文靜剛纔是怒極攻心,可是這會兒看他臉都皺成一團了,又有些於心不忍,覺得自己或許出手是重了一點,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是忍了又忍還是兇巴巴地說了句:“活該!誰叫你騙我!”
秦宇晟倒是沒有再辯駁什麼,只是用力得摁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胸膛處,眸光流彩四溢,如深海漩渦,“剛纔你叫我什麼?嗯?”
她慌亂地別開臉去,剛纔自己一時情急幾乎是脫口而出,可是他明顯是不依不饒起來,她長睫微微抖了抖,好半天才想起來要否認:“……沒有。”
“我聽到了。”他聲音平靜,眼底卻是有着無法壓抑的狂亂,“寶貝,再叫我一次,乖。”
“你……都說了沒什麼了……”她整張臉都袖成了一團火,只想要儘快擺脫他,用力掙扎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他的腿,結果只聽到他悶哼一聲,臉色更白了幾分,文靜不敢再動彈半分。
“腿痛嗎?我幫你叫醫生。”她站起來就要走。PKqY。
“我不要醫生。”他卻始終都不肯放開她的手,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凝視着她,“我要你留下來陪我。”
他的口氣就好像是一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一樣,文靜心頭又是一暖,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再一次涌上來,她咬着脣動了動手:“你、你先放開我。”
“我不放,放開你不是又跑了。”他嘆了一口氣,“你知道我剛纔在想什麼嗎?”
文靜別開臉去並不回答,心想着,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那麼高深莫測的一個人,她怎麼可能會知道他在想什麼?
見她不說話,他也沒有在意什麼,食指無意識地在她手背上摩挲着,文靜只覺得那手指像是撫在了她的心尖上,整個人都滾燙起來,不由掙了一下:“別這樣……我怕癢……”
他卻笑了一下,挑起眉頭的樣子絲毫不會因爲他的面色蒼白而打折扣,“靜靜,我剛纔被車撞的時候,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我就想,要是我死了,你會不會爲了我流眼淚。”
文靜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地捏了一下,疼痛和麻木雙雙而來。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句話,意外的同時更多的是一種感動。她抿着脣,其實答案早就已經知道了,她剛纔就哭了,前所未有的驚慌失措,像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胸口一直流逝,她想要抓都抓不住。可是這樣的話她卻不會說出口,最後只是微微嘆了口氣,轉開臉去,病房頂頂明亮,她的側影如同剪紙般,落落分明,烏黑濃密的長睫毛彷彿蝴蝶的翼,在微微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