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紅色的雨傘由遠及近,最終走進站臺之內。雨傘收起,露出一張粉嫩的小臉,是左雅。
“語瑤,你怎麼在這裡,還不回家呢?”左雅見到她,微錯愕。
語瑤渙散的目光漸漸的凝聚,最終落在左雅身上,帶着一絲嘲諷。
而左雅完全無視語瑤的諷刺,三兩步來到她身邊,沒有絲毫的歉意,反倒炫耀似的揚起了頭,“其實我和如風早就在一起了,我們一直在偷偷戀愛,我知道他其實挺喜歡你的,可我們在一起也很快樂,現在也挺好的,你主動提出分手,我們就能堂堂正正在一起了。”
語瑤微眯了眸子,看着她的時候,除了嘲諷,更多了幾分不屑與厭惡。她簡直無法相信,左雅怎麼能將這樣的話說出口,她當自己是什麼了,又將她陸語瑤當成了什麼,季如風和左雅,他們怎麼能如此的不堪齷齪盥。
“左雅,人可以窮,但是不能連尊嚴都沒有。如果你喜歡季如風,完全可以告訴我,我會放手成全你,因爲,我陸語瑤不屑與和別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語瑤站起身,將面前的左雅推開,便準備離去。語瑤根本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地上溼滑,左雅被她一推,踉蹌不穩的跌倒在地上,揹着的畫夾散落,掉出一張女孩的畫像瀘。
“啊!”左雅驚叫一聲,將沾了水和泥污的畫像從地上拾起,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這是如風給我畫的畫像,弄髒了怎麼辦啊。”
“你,你說什麼?”語瑤震驚的看着她,神色悽苦,她分明在落淚,脣角卻譏諷的揚着。
他說過男人只爲心愛的女人畫像,他說這輩子只給她一個人畫像,原來統統都是騙人的。
“如風,季如風,是我看錯了你。”語瑤說完,獨自一人走入了雨中。
冰冷的雨水瞬間打透了身上單薄的裙子,冷的她不停的顫抖着。語瑤雙臂環胸,在雨中一步步艱難的向前行走,沒有目標,也沒有方向。
如果,這一次不是爲了語晨而與季如風分手,那她是不是還要繼續被他欺騙着,活在他編織的謊言之中。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車流與行人漸少,語瑤實在走不動了,雙腿發軟,跌坐在一旁的人行道上。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陸宇航的電話,對着電話放聲大哭。
“哥哥,我迷路了,你快來接我回家……”
她哭了一通,手機滑出掌心,跌落在堅硬的板油馬路上,屏幕徹底黑了下來。
從小到大,語瑤還是第一次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陸宇航趕到時,只見到妹妹獨自一人坐在馬路旁,身體蜷縮成一團,雨水已經淹沒到她腳踝處,她居然絲毫沒有察覺,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貓一樣,蜷縮在那裡嚶嚶的哭。
“語瑤!”陸宇航快步跑過去,不由分說的將她從地上抱起,塞進了車內。
語瑤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凍得瑟瑟發抖,嘴脣都凍成了青紫色。陸宇航脫下了外套裹在她身上,車內的空調也開到最大。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陸宇航擔憂的問道。
語瑤緊咬着脣,默默搖頭,“不是都說了嗎,我迷路了。”
“迷路?陸語瑤,你是在北京城長大的,怎麼可能迷路,我看你是迷心了。”陸宇航也不是好糊弄的,一雙犀利的眸子緊盯着她。
可語瑤平日嘻嘻哈哈,但性子倔,只要她不想說,沒人能逼得了她。
她裹着哥哥的外套,美眸冷眯着,脣角依舊含着淡淡的譏諷與苦澀,“哥,我說迷路了就是迷路了,你一定要在這裡和我耗下去嗎?我很冷。如果你想刨根問底,也等我回去換身衣服好不好?”
陸宇航拿她沒辦法,只好發動引擎,車子如箭一般穿梭而去。
語瑤溼漉漉的走進客廳,身上還不停的滴落着水珠。好在陸霆鈞與安曉冉都沒回來,不然又要引起一場軒然大波了。
“快回臥室洗個熱水澡,換一身乾淨的衣服。”陸宇航擔憂的囑咐道。
“嗯。”語瑤點了下頭,直接走進臥室,木然的推開浴室的門,站在了花灑下,任由着水柱不停的沖刷着身體。從頭到腳,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將她澆醒,澆滅她心中對季如風所有的希望。
語瑤在臥室中半個多小時都沒有出來,陸宇航在外面敲門又不開,他有些急了,卻不敢冒然的闖入,雖然是親哥哥,終究男女有別。
恰好,語晨去同學家回來,一聽語瑤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急匆匆的找出了備用鑰匙,進了房間。
她推開浴室的門,而後大驚失色。
只見,語瑤坐在純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溼漉的裙子緊貼在身上,她雙臂環膝,蜷縮着身體,任由着花灑中的冷水從頭頂澆下來。
“語瑤,你在做什麼!”語晨關掉了進水開關,硬將她從浴室中扯出來。
語瑤渙散的目光總算恢復了清明,突然抱住了語晨,放聲大哭,“姐,他騙我,他一直都在騙我……”
語晨自然清楚,語瑤口中的‘他’一定是季如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語瑤如此傷心呢?前幾天鬧分手,現在又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這其中,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語瑤,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和季如風怎麼了?”
語瑤不停的搖頭,只是哭,卻緊咬着牙關,什麼也不說了。等她哭夠了,才放開了語晨,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然後,沒事兒人一樣對語晨說,“姐,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瑤瑤……”語晨還想說什麼,卻被語瑤打斷。
“姐,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我睡一覺就好了。”語瑤說完,便安靜的躺在了牀上。
語晨從她的房間中走出來,陸宇航便追問道,“她怎麼樣了?”
語晨自然不會將季如風招出來,只含糊的說了句,“小丫頭又鬧脾氣了,沒什麼大事,讓她睡一覺,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陸語晨回到自己的房間,左思右想後,還是撥通了季如風的電話。
電話響了許久,纔有人接聽,季如風的聲音和平時沒什麼區別,無波無瀾,只是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有事嗎?”
“嗯。”語晨應了聲,便直截了當的詢問,“季如風,你和語瑤究竟怎麼了?”
她話音剛落,電話那端便傳來了略有些嘲弄的哼笑,“難道陸語瑤沒告訴你嗎,我們分手了。”
“理由呢?我可不相信什麼性格不合,和平分手的說辭。”
“她是這麼和你說的?那就是吧。”季如風的語氣有些不冷不熱,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季如風,季如風!”語晨對着話筒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但回答她的只有電話中嘟嘟的忙音。
本以爲語瑤會像前幾天一樣,睡一覺醒來,還是活蹦亂跳,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第二天清晨,語瑤卻並沒有起來,安曉冉去喊她吃飯的時候,才發現語瑤一直在發高燒,也不知道究竟燒了多久,小臉通紅,身體滾燙,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安曉冉慌張的給家裡的私人醫生打電話,醫生趕來後,給語瑤掛了點滴,到中午的時候,燒才退了下去,幸好發現的早,沒有燒成肺炎。
語瑤渾渾噩噩的睡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才恢復了意識。安曉冉一直坐在她旁邊守着,忽然間發現,女兒是真的長大了,開始有心事了。
語瑤睜開眼,就看到母親坐在牀邊,一直拉着她的手,臉色有些蒼白。
“媽,你別操心我,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語瑤有些吃力的牽動脣角,對安曉冉笑。
她越是這樣,只會讓人越心疼。安曉冉溫柔的手掌撫摸過她額頭,很輕很柔,“傻丫頭,在媽面前不用強撐着,想哭就哭吧。”
語瑤漂亮的大眼睛眨了幾下,淚光盈動,卻並沒有掉下來,她覺得,無論是季如風,還是爲左雅,都不再值得她哭泣。
她挪動了下身體,將頭枕在了安曉冉的腿上,眸光微微的渙散着,脣片一開一合,問道,“媽,你很愛爸爸嗎?”
安曉冉失笑,輕點了下頭,“嗯,當然是愛的,不然哪兒來你們這幾個小蘿蔔頭。”
“媽,什麼樣的人,才值得愛呢?”語瑤又問。
“今天這是怎麼了?竟問些有得沒得,是不是燒糊塗了?”安曉冉的掌心再次覆蓋在語瑤的額頭上,但溫度是溫涼的,早已經退燒了。
語瑤順勢拉住了母親的手,眼中星光璀璨而動,卻固執的重複,“媽,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安曉冉淡淡的笑,微眯了眸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幸福的事,脣角淺淺的揚起,但笑靨中,又帶着幾分苦楚。當年,她的情路走的便是極爲艱辛,陸霆鈞是她唯一的男人,卻也是傷她最深的人。
“愛有時候是會伴隨着傷害的,一個人究竟有多愛你,就要看他肯爲你犧牲到什麼程度,如果一個人肯爲你放棄身份,地位,放棄理想,希望,甚至放棄生命,那他一定是真的愛你。”
語瑤靜靜的聽着,然後遲疑的擡頭,清澈的眼眸中帶着一絲茫然,“媽,我會遇見那樣的人嗎?”
“當然會了,我的瑤瑤這麼美好,值得最好的男人來愛。”安曉冉笑着回答。
語瑤將頭窩在母親懷中,在她胸口蹭了又蹭,淚打溼了安曉冉胸口的衣衫,“媽,這是你第一次誇我呢。其實,我知道我一點也不好,沒有哥哥聰明,也沒有姐姐漂亮”
“傻瓜,每個人都有她自己的好,你不是任何人的複製品,也沒有任何人能取代你。”安曉冉溫柔的撫摸着語瑤的頭,又問,“餓了嗎?起來吃飯吧,我讓保姆煮了些粥給你。”
語瑤只勉強喝了幾口,便喝不下了。燒是退了,身體的病很快好起來,可心卻一直病着,也許過幾天會好,亦或者,這病會跟着她一輩子,永遠無法痊癒了。
接下來的幾天,語瑤都是病病殃殃的,每天躲在屋子裡不出去,偶爾會坐在陽臺的藤椅上吹吹風,沒坐多久,就被風嗆得不停的咳,只能再回屋。
這樣病怏怏的語瑤,陸語晨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她自然不能對妹妹說什麼,所以,她去找了季如風。
在去季家公寓的路上,陸語晨一直打着腹稿,站在她的立場上,不能將話說的太重,但也要起到一定的效果,身爲姐姐,她自然看得出語瑤有多在乎這個男人,即便小丫頭總是故作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出租車在西區的公寓樓下停住,語晨付了車資,然後下車。
因爲是一個看似乖巧的小女孩,門口的保安並沒有攔着,只簡單的問了句,便放她進去了。
語晨按照他在學校留下的地址,乘坐電梯,來到了季如風的公寓門前。她心中仍有幾分忐忑,猶豫片刻後,才按響了門鈴。
房門很快被打開了,季如風穿着輕便的家居服,俊顏清冷,隱隱的有一絲憔悴。他看到門外的語晨,多少有些錯愕。他沒想到她會找上門來。
“有事嗎?”他站在那裡,語氣也是微涼的,並沒有打算請她進去坐坐的意思。
語晨輕點了下頭,語氣平和的問道,“方便進去說嗎?我……”
未等語晨將話說完,屋內便輕飄飄的傳出一道女聲,緊接着,左雅出現在了季如風身後,“如風,是誰啊?”
語晨愣在了當場,那一刻,她真想揚手給季如風一耳光,可手擡到一半,卻硬生生的放了下去,即便是要打,也應該是語瑤,還輪不到她。
語晨用手指着身後的左雅,手臂微微的發顫,“這就是你和語瑤分手的原因?季如風,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是語瑤看錯了人,從今以後,必要在***擾我妹妹,你好自爲之吧。”
面對她的咄咄逼人,季如風只是冷嘲的勾了下脣角,他不覺得有和她解釋的必要。
分手是語瑤提出來的,他放下自尊放下驕傲的求過她,可她一意孤行,什麼狠話都說盡了,這段感情,最終也只能以分手而告終。
“我沒什麼好解釋的,你想知道什麼,最好回去問你妹妹。慢走,不送。”季如風說完,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語晨被關在了門外,看着那道緊閉着的房門,壓了一肚子的火氣,然後氣沖沖的轉身離開。
語晨走後沒多久,房門再次開啓,季如風站在門內,目光依舊清冷,“你可以走了。還有,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左雅僵硬的站在那裡,雙手不安的交疊着。“季學長,我……”
“你放心,我答應幫你轉校,就一定會做到,包括學費,你都不用操心。”他冷眸微眯着,目光散淡,連正眼都沒有瞧左雅一眼,“我也覺得你繼續留在一高不合適,瑤瑤應該不喜歡再見到你了。”
左雅一愣,原來,他毫不猶豫的答應幫她轉學,居然是爲了陸語瑤。
“我,我知道了,可還是該謝謝你。”
“不必了,慢走。”季如風冷冷的下着逐客令。
左雅也不能繼續留下惹人厭,只好灰溜溜的離開。
屋子終於安靜了下來,季如風走到牀前,將公寓內所有的窗子都大敞開,他非常的不喜歡別的女人的味道留在屬於他的地方。
他只允許過語瑤一個人闖入他的世界,可是,她終究辜負了他。
季如風獨自一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沉思,許久後,纔拿起了桌上的手機,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電話是季維揚接的,這樣也好,不需要多說什麼,他和父親之間的交流,向來簡單明瞭,從不需要浪費口舌。“爸,我想去國外讀書,你幫我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