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逝者如願,活者傷心

手中的骨灰隨風而逝,在天地間自由自在地飛舞着。擡手,將任淑華帶向她渴望許久的自由。微熱的氣息迎面撲來,沐冰雪閉上眼睛,一滴滾燙的淚珠,隨着它的離去,而消失不見。若有下輩子,你依然是我的媽媽,我還是你的女兒。

房間裡滿是刺鼻的藥水味,沐冰雪就那樣蜷縮着身體,將自己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帶來給多的難過與憂傷。她一直以爲,任淑華會永遠地陪着她,不會離開。她一直期待着,等一切事情都結束的那天,她便能帶着她離開。原來所有的希望都是奢望,都像玻璃球那樣脆弱。

任淑華的遺言上,要她快樂地生活。她是想要堅強地活着,卻已失去了動力。任淑華是她唯一牽掛的親人,現在連她也都舍他而去,她還有什麼難以割捨的?

陳金雲推開病房的門,打開燈光,一瞬間的光明使得沐冰雪有些不適應。原來,她還是喜歡黑暗呢。走到沐冰雪的身邊,陳金雲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安慰地說道:“冰雪,別傷心了。如果阿姨知道你這麼難過,她肯定也會難過的。阿姨是那麼疼你,你怎麼捨得讓她擔心呢?”

是啊,她與任淑華,一直相互依賴,她也是最疼沐冰雪的人。想到從今往後,都不能看到那雙染滿寵溺的雙眼,淚水再次決堤。原來沐冰雪,是那樣脆弱得不堪一擊。僞裝堅強的外衣,早已不知不覺間被人退去。

明白沐冰雪的感受,陳金雲卻不得不生氣地說道:“沐冰雪,你這是幹嘛!阿姨雖然離開了,但是,你就可以這樣一直哭下去嗎?你怎麼那麼自私,絲毫不考慮阿姨的難受,更加不爲腹中的胎兒着想。”陳金雲知道沐冰雪與任淑華的感情,因此,她必須找到一個,讓沐冰雪活下去的動力。否者,她難以想象沐冰雪會如何。

見沐冰雪陷入沉思,陳金雲繼續說道:“阿姨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快樂地生活。她曾告訴我,你是她的全部希望。而今,她雖然離開了,卻也是重獲自由了不是嗎?這一輩子,阿姨過得太苦了。死,也許也是一種解脫。難道,你要阿姨即使離開,也滿是擔憂與牽掛嗎?而你現在已經懷孕了,你即將要做一個媽媽了,你怎麼傷心難過,對孩子多不好,難道你不知道嗎?冰雪,不要讓活着的人爲你擔心,更不要讓離去的人對你放心不下。”

陳金雲的一言一語,全部用力地砸在沐冰雪的身上。就像陳金雲所說,任淑華這輩子過得太苦了,離開,未必不是一種解脫。可是,她真的還是很難過,那可是她唯一的母親啊!雙手輕輕地撫摸着腹部,感受着寶寶的存在。她現在已經懷孕四個月了,也已經能感受到胎動了。那樣弱小的動作,卻也讓她重新喚起對生命的渴望。是啊,她即將做一個母親了,怎麼能讓她的孩子有任何的傷害呢?想到這,沐冰雪一把抹去臉上的淚珠,說道:“金雲,謝謝你。”

陳金雲笑着擺擺手,說道:“客氣什麼,只要你能想明白,那我就謝天謝地了。”

沐冰雪勾起一抹微笑,算是聊表感激之意。目光轉向病房門口處,蕭遠安靜地站在那,靜靜地看着她。沐冰雪朝他點點頭,算是打聲招呼。

蕭遠是個好人,如果沒有那些誤會,如果吳浩天沒有走進沐冰雪的心裡,那該多好。可是,後悔藥真的世間難尋。

接下來的幾天,便是要安排任淑華的後事了。吳浩天本想爲任淑華舉行一個葬禮,卻被沐冰雪拒絕了。她記得任淑華說過,她渴望自由的生活。現在,她要爲她做到。

火葬場裡,看着任淑華的身體緩緩地推入爐內,在一場大夥中,灰飛煙滅。淚水不聽話地涌出,不停地落下,陳金雲緊緊地抱着沐冰雪,兩人一起哭泣。蕭遠輕輕地拍着沐冰雪的背,爲她順氣。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可他知道,他想要沐冰雪快樂。

火葬場裡沒有吳浩天的身影,本來說好是要來的,卻因爲奚顏生了病,而臨時改變主意。對此,沐冰雪只能苦澀一笑。在吳浩天的心中,奚顏當然會比沐冰雪重要許多。對於這段婚姻,她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了。現在,她只想好好地把孩子生下來,其他的,她都不介意了。

捧着骨灰,來到海邊。迎面吹來鹹鹹的海風,沐冰雪緩緩地閉上眼。這裡的海很寬闊,這裡的天空也很藍。讓任淑華的骨灰隨風離去,應該能爲任淑華帶來一絲安慰吧。打開骨灰蓋子,抓起一把骨灰,用力地灑向天空。

手一鬆開,骨灰便迫不及待地離開她的手心,向更遠的天空飛翔而去。朝着骨灰的方向,沐冰雪大聲地喊道:“媽,一路順風。”

嘹亮的聲音,在大海上回響。靜靜地閉上眼,沐冰雪彷彿聽到了任淑華的迴應。正如陳金雲所說,離開,也許也是一種解脫。

將任淑華的骨灰全部灑向大海,沐冰雪轉過身,感激地朝陳金雲與蕭遠深鞠一躬。這幾日,多虧他們倆人的陪伴,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走過那些任淑華離開的日子。“金雲,蕭遠,謝謝你們。”沐冰雪真摯地說道。

陳金雲彈了下她的額頭,佯裝不滿地說道:“朋友之間客氣什麼,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隨時告訴我一聲就行啦。”

蕭遠亦是說道:“是啊,不用那麼客氣的,只要你能走出悲傷,那我們就放心了。”

今生能結識這兩人,也算是沐冰雪不幸人生中的萬幸了。沐冰雪燦爛一笑,一手挽着一人,往來時的放向走去。媽,我會答應你,好好地活下去,你也要快樂哦。看向天空,沐冰雪在心中說道。

回到幾日未歸的家裡,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卻又充滿陌生。這裡是吳浩天的家,等孩子出生後,沐冰雪便會離開這裡,回到屬於她的生活。才生活了一段時間,爲何她會留戀不捨?是因爲這裡有吳浩天嗎?

張嫂見沐冰雪回來,立即出來相迎:“夫人,您回來啦。”接過沐冰雪的手包,扶着她向客廳的方向走去。

在沙發上坐下,接過傭人端來的茶水,淺笑着說道:“是啊,該回來了。”這幾天一直在醫院裡度過,現在事情解決了,她也應該回來了。沒有看到吳浩天的身影,沐冰雪好奇地問道:“浩天呢,他在哪?”

張嫂猶豫了下,遲疑地說道:“老爺,他,他在奚小姐的房裡。”

聞言,沐冰雪低下頭,手緊緊地握着杯子。見狀,張嫂連忙解釋道:“奚小姐生病了,所以老爺在照顧她。”

可她的解釋,卻加深了沐冰雪心中的難受。吳浩天對奚顏,真的很愛呢。想到此刻吳浩天正悉心地照顧另一個女人,沐冰雪的心中,說不出的苦澀與難堪。在這個偌大的別墅裡,真正的女主人不是她沐冰雪,而是另一個女人。擁有吳浩天妻子的頭銜,卻沒有得到他的心,這真是她的悲哀吧。

就在沐冰雪陷入沉思的時候,吳浩天自奚顏的房間裡走出。看到垂着腦袋的沐冰雪,猶豫着該不該在此時講那些事。可一想到奚顏傷心的模樣,所有的猶豫,在此刻全部被他打消。

走到沐冰雪的對面,吳浩天突然出聲道:“你媽媽的葬禮都處理好了嗎?”

沐冰雪猛地擡起頭,淡淡地說道:“嗯,都已經好了。奚小姐的身體無大礙吧?”

吳浩天點點頭,算是回答沐冰雪的問題。似乎覺得那番話不宜在這說,吳浩天轉過身,說道:“和我去趟書房,有事商量下。”說完,率先離開。沐冰雪雖是不解,卻也跟了上去。

走入書房內,沐冰雪疑惑地問道:“有事嗎?”看到吳浩天的神情,沐冰雪總覺得,會有不祥的事情發生。

只見吳浩天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放到桌子上,推到沐冰雪的跟前:“看看這個,簽了它。”

拿起文件一瞧,沐冰雪頓時被那幾個醒目的大字刺疼了眼睛。這是,這是流產同意書?爲什麼!“吳浩天,你這是什麼意思?”

聳聳肩,吳浩天無所謂地說道:“字面上的意思,讓你把孩子拿掉,就這麼簡單。”

吳浩天說得那般輕巧,彷彿談論的那個孩子,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似的。緊緊地抓着流產同意書,沐冰雪一把將它扔在地上,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不會同意的。當初是你要留下他的,現在你沒資格說不要就不要!”

走到沐冰雪的跟前,輕蔑地捏着她的下巴,惡狠狠地說道:“我說拿掉就拿掉,你沒權利阻止。”

用力地拍開他的手,沐冰雪生氣地說道:“我不同意!這是我的孩子,我要生下來。況且,你媽媽不是很在意這個孩子嗎,難道你就不怕她反對嗎!”

沐冰雪的話,讓他有片刻的猶疑,吳母的確很想要一個孫子。可是

吳浩天突然出手掐住沐冰雪的脖子,眼睛裡滿是危險的氣息:“沐冰雪,你到底籤不籤!”

沐冰雪痛苦地抓着他的手,想要揮去這種窒息的感覺。他的手含着一些力度,她難以將他拿開。可是,她不能就此屈服。孩子,是她的希望。想到這,沐冰雪亦毫無畏懼地與吳浩天對視:“我不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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