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寒聲倚在廚房門邊,看了她一會,目光從她臉上挪開,低了下來,“我去查過你的訊息。一條都沒有。電話也沒有。媽你難道這幾天都沒打電話,沒發信息嗎?”
“你去查我?”
雖然早知道兒子肯定會去查她,但是現在聽容寒聲自己這麼說出來。林芳如還是很不能接受。
她丟了手上正在收拾的食材,轉身出來,目光犀利的盯着容寒聲。
“寒聲,你什麼意思?爲什麼對媽媽還要這樣?”
“媽,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容寒聲擡眼,薄脣微微勾起,清淺的笑了笑。
話落音後,他才站直了身體,笑容漸漸收起,雙眸閃出幾分凝重的光輝:
“媽,我並不想知道你的私事。這件事,我以後也不會再從其他的渠道去查。我只是想告訴你……”
他稍稍停了一下,語氣越發的沉重:“我們是母子。有什麼事最好不要瞞着我。”
之所以會跟林芳如說這樣的話。容寒聲想着不是什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勢利理由。
他只是擔心林芳如會因爲自己心裡埋的秘密最終害了自己。
因爲如此他纔會去調查她。這麼多年來,他是第一次做這樣不夠尊敬的事情。
但是很遺憾,林芳如心思縝密,他從通訊公司打出來的是一張空白記錄。
那幾天之前有,之後也有,唯獨缺了那幾天的。
在他看來,越是如此,就越證明林芳如心裡有事,而且還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想搞清楚林芳如到底有什麼瞞着他。可林芳如畢竟是他親生母親,他不想他們的關係演變成勾心鬥角,暗中操作的地步。
所以,考慮了兩天之後他決定把這件事挑開。林芳如說不說那就隨她的意,他會按照自己的意思提醒她。
以她的深沉心思,她應該能懂他的意思。
容寒聲目光灼灼的盯着林芳如。林芳如臉上的血色以可見之速退了下去。
她的臉蒙上了一層霜白之後,容寒聲也收回了目光。
“好了,媽,我跟爸的事情談完了。就不在這裡吃晚飯了。我回去了。過幾天來看你們。”
說完,容寒聲便轉了身。林芳如站在廚房門口盯着兒子的背影看了許久,眉心深深鎖起,陷入了長久的沉思中。
容寒聲從主屋出來,上了車就是一聲不吭的靠在後座上。伊森瞧出他臉色不好,也沒敢多問,直接驅車往家裡趕。
車行到一半的時候,伊森才聽見後座的容寒聲突然說了一句:
“去艾琳那裡。”
伊森愣了一下,回頭看看靠在後座閉目養神的容寒聲,“是,老大。”
到下一個紅綠燈路口的時候,伊森改了方向,開去了艾琳那裡。
艾琳那個會所距容家大宅挺遠,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到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時,黑色的勞斯萊斯纔在夜色中緩緩滑進會所裡。
邁進金碧輝煌的會所正廳的時候,艾琳也聞訊趕來。她穿着一身大紅色的晚禮服,一見容寒聲就一團火似的過來了。
“寒聲,你來了?剛剛歐陽還在,要知道你過來,讓他別走了,你們兩個可有一陣子沒見了。”
歐陽霆是她的未婚夫。也是容寒聲的好友,艾琳一見容寒聲便熱絡的說着這些,說完才發現他臉色不對,隨即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怎麼了?瞧你臉色不好,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艾琳,幫我把存在這裡的酒都拿出來送到我房間,謝謝。”
“啊?”
容寒聲說完,艾琳驚了一下,從容寒聲那裡得不到答案,她又將目光投向了伊森。
伊森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只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再多問。
得到伊森這樣的示意,艾琳才道:“哦,那好吧。你先過去。我去拿酒。”
容寒聲淡淡點頭,語氣無波的說了一聲謝謝,之後就朝自己在這裡的包房走去。
進了這間海景房,容寒聲就有些後悔了。
他本想到這裡來清靜清靜,喝點酒,疏散一下近日來心裡的鬱氣。
但是他發現,房門一推開,他腦子裡就閃出了上次跟葉朵朵一起來的場景。
他們一起坐在陽光房的藤椅那裡,品酒賞海景,後來他們還一起出去在沙灘上漫步,她的鞋子裡進了沙子,他脫了她的鞋揹着她順着海岸線走。
她那輕飄飄卻溫暖的身體疊在他的背上,兩條手臂像柔軟的藤蔓攀附着他的脖子,說話的時候,她染着馨香的脣會時不時的擦上他的脖頸,撩的他整個人都暖融融的。
一樣的房間,少了一個人,感覺竟是這般的不同。
容寒聲皺着眉,進來之後站在客廳裡,目光長久的落在了那兩隻藤椅上。
他不想再過去,目光收回之後就提着酒瓶捏着酒杯走到了另一側沙發上。
這一坐下來,他就很久都沒有挪開。酒喝了一瓶又一瓶,酒瓶從桌上滾到雪白的羊絨地毯上,到處都是。
他的酒量不錯,今晚更是不知醉似的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越是沉醉不醒,腦子裡往往越是清醒,某人的影子也越發的清晰。
她就那麼囂張的霸佔着他的腦子,在裡面咧嘴對他笑,又任性又淘氣,他想把她抓住狠狠揍一頓。
但是伸手出去,又是什麼都抓不到。
這種感覺太磨人。刺激的他不得不用更多的酒精麻醉自己。
“朵朵……葉朵朵……”
倒下昏睡之前,他咬牙狠狠的擠出了這幾個字。
窗外月影清寒,容寒聲也就這樣和衣而臥的在沙發上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伊森起牀過來敲門。
敲了幾下,房中沒有動靜。伊森沒再多想,擰開了並沒有反鎖的門。
房中除了依舊沒散去的酒氣之外就是嗆鼻的煙味。伊森見容寒聲就那麼倒在沙發上,心裡一驚,疾步掠了過去,看了看之後,又喊了幾聲。
見容寒聲有點反應之後,他才問道:“老大,您沒事吧?”
容寒聲起身,靠在沙發上,扶着宿醉疼痛不已的頭,緩了一陣,才問道:“幾點了?”
“六點多。您早上還有個會,我看您沒起,過來提醒您一下。”
“嗯。”
容寒聲起身,掃了面前滿地的狼藉一眼,隨手拿起了之前脫下來的外套,身形有些搖晃的往外走。
出來的時候,沒碰到艾琳。容寒聲也沒問她,只沉默不語的往停車坪去。
上了車,開出去一段,伊森才問道:“現在是不是先回家一趟?”
容寒聲這宿醉後的形象不太好,頭髮凌亂,衣服也到處是不雅觀的皺褶,臉上的氣色那就更別提了。頹廢二字直接掛在了臉上。
他是萬衆矚目的焦點,在公司一言一行都要有他該有的樣子,所以這個形象顯然是不合適直接去開早會的。
“去孟白那裡。”
容寒聲突然道。伊森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看他才應道:“好的。”
孟白住的地方,昨天伊森送葉子熙來的時候才走過一趟,自然也是輕車熟路。
從會所出來後,他幾乎沒繞路就到了孟白家。
看看時間,剛好是早上八點。
這個點一般是葉子熙上幼兒園的點。自家老大撿這個點來,是想跟她們母子見一面了。
伊森猜度着容寒聲的意圖,心裡又想這兩人鬧彆扭,最終還是自家老大先低頭。
不過這樣也好,低頭就低頭,低了頭一家和諧,總好過老大自己一人在會所買醉。
他是這麼想的,卻沒想到車快到跟前的時候,容寒聲卻命他把車只停在馬路對過,沒有靠上去。
容寒聲這樣的決定讓伊森很着急。他們停這麼遠,葉朵朵就算出來也不一定能看到他們。
她看不到,如果容寒聲再不主動站出來,她怎麼能知道容寒聲來看過她?又怎麼能知道容寒聲心裡放不下她,已經想來和好了呢?
他在這裡乾着急,後座上的容寒聲卻只是靜靜的靠在後座,臉微微側向窗口,眉心輕攏着一道淺顯的溝壑,目光幽沉的隔着窗玻璃盯着孟白家門口的方向。
容寒聲不說走,伊森也不敢多問。就這樣,兩人在這車裡呆了二十分鐘,目光都不約而同的鎖定在那扇漆黑的鐵門上。
葉朵朵的身影終於閃出鐵門的那一刻,伊森激動的幾乎忍不住想回頭提醒容寒聲一句了。
但是很快,他就像被從頭倒了一大盆冰水,從頭涼到了腳。
因爲那鐵門裡出來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是母子兩個人,而是四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孟白,他抱着葉子熙,葉子熙摟着他的脖子,祖孫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他們身後就是葉朵朵和袁木。兩人肩並肩,葉朵朵在說話,袁木則微微低着頭,側臉看着她。
那樣子……很親暱。祖孫三代的既視感,異常的和諧。
至少在伊森看來他們是很親暱。說什麼,是聽不見,可走那麼近,又有老人和孩子,看起來真像一家子。
這個念頭躥出來時,他就屏住了呼吸悄悄的回頭看了容寒聲一眼。
容寒聲還保持着之前那個姿勢,靠在座位上側眸看着窗外。
只不過,跟剛纔略有不同的是,此時,他的臉色更難看,簡直是陰風陣陣,看一眼,就叫人不由的打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