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遷沒由來冒出這樣一句話,將宗夏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便回頭想看看是誰在跟蹤自己。腦袋還沒轉過去,便被他賞了一個暴慄。
“你傻啊,回頭看就會被發現的!”
宗夏心中忐忑不安,湊過去小聲道,“是什麼人在跟蹤我啊?你怎麼知道的?”
時遷輕笑一聲,“叫你一直往前走就是爲了看有沒有跟着你啊,據我所知沈月蒼好像看你看得很嚴,這個人估計就是他派出來保護你的。”
宗夏一拍腦袋,故意道,“這樣說來我還是不要甩開他好了,多安全啊?”
時遷微微擡頭,目光從帽檐下方掃到她臉上,“難道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很危險?”
“可不是!”
又是一個暴慄,“趕緊的,有正事要跟你說呢。”
“那我要怎麼做啊?”甩開跟蹤狂魔這種事情她還從來沒做過呢……
“走到人多的地方,換件衣服他就認不出來了。”
說完便塞給宗夏一個袋子,打開一看裡面正是一套大紅色的外套,似乎是阿洛曾經穿過的。
如此一來,她對阿洛的擔憂就更甚,不再猶豫點點頭,表示自己學到了。
此時正值綠燈亮起,人羣開始向前移動,宗夏和時遷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也跟着人羣移動,等跨過馬路,前面便有一家購物商場,那裡人很多,她可以趁機把外套換下來。
二人來到商場,如願的換上了阿洛的大衣,然後鬼鬼祟祟地戴了頂帽子遮臉,就這樣重新跑了出去。
“現在應該沒跟來了吧?”宗夏不敢往後看,躲在帽子下方膽怯的問。
不遠處的時遷隨意張望片刻,確認跟着她的傢伙被甩掉之後,忽然湊到她身邊拉起她就跑!
“喂,跑慢一點……”宗夏昨天才跑了那麼久,加上腦袋暈暈沉沉,此刻跑起來只覺得頭重腳輕,快要暈倒。
時遷見她臉色不好,加之剛剛敲她腦袋的時候也摸到了額頭有些發燙,便放緩了腳步去適應她。
“感覺怎麼樣啊,好點沒?”
宗夏扶正了自己腦袋上的花邊帽,眨眨眼,感嘆道,“好像做特工一樣啊……”
時遷哈哈大笑起來,“照你這麼說我以前都是做的特工了?”
他笑的時候揚了揚手,如同昨天一樣戴了副皮手套,宗夏卻順着他的手臂看見了一些奇怪的東西,爲了確認心中的想法,她抓住他的手一把扯開手套,卻被眼前的一幕所驚住了……
“這是……”
她不可置信的伸出手去撫摸,他原本修長如玉的手如今爬滿了可怕的疤痕,儘管裹着一層紗布,猙獰的模樣卻依然刺痛着她的眼,那傷口一團團的凝結成疤,彷彿還沒好透一樣往外滲着鮮血。
時遷被她碰到傷口有些疼,卻又捨不得抽回手來,故作悲傷的驚呼一聲,“被你看到了!是不是要嫌棄我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宗夏憤憤的目光望向他。
時遷微微一愣,彷彿從她眼底瞅見了心疼的淚光,心中得到極大安慰,柔聲道,“沒事,這不算什麼的……”
“你告訴我!”宗夏彷彿想起了什麼,又抓起他另一隻手來看。
摘掉手套,好在這一隻手傷勢比較輕,除了幾塊隱隱可見的疤痕之外其他都是完好的。
“你這是怎麼了,前些日子不是還好好的?是誰弄的?”宗夏看着他的傷口心驚肉跳,心底不詳的念頭越發濃重。
時遷臉上不再如同以往那般笑嘻嘻,反而充滿了嚴肅的神情,一手緊反握住宗夏,輕聲開口道,“你跟我來……我有事要告訴你。”
宗夏心急的催促道,“就在這裡說不行嗎?”
“這裡不方便,人太多,我怕被人發現……”他頓了頓,幽深的眼底染上一層悲傷,語氣透着不經意的哽咽,“我還有東西要給你看……”
從未見過他如此神情的宗夏被嚇壞了,顫抖着輕聲答應下來,彷彿只要自己一個不小心,眼前的人就會因此而崩潰了……
兩個人拉着手緩緩在人行道前行,宗夏不敢掙脫他的手,更像是牽着小孩子一樣小心翼翼地牽着他,一邊望着他的臉色,一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印象中的時遷並不是一個如此脆弱的人,相反的,他很堅強,從小就是。無論是被家裡人所厭惡所拋棄,他都一直努力扯開了笑容,從不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自己難過脆弱的模樣,因爲知道沒有人會因爲自己的可憐而心生憐憫,所以只能堅強孤獨到令人心痛。
這樣的時遷,這樣堅強勇敢的時遷今天卻在她面前像個受傷的小孩子一樣,需要別人的關愛和安慰……她不敢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怕到比他以前所經歷的任何事都要讓他難過……
宗夏隨時遷穿過大街小巷,最終停在一家不算豪華的酒店前,酒店內的人流量不多,甚至透着幾分冷冷清清的感覺,就連前臺的接待小姐都眯着眼睛在打瞌睡。
時遷略過這一切,拉着宗夏徑直上了電梯,走進四樓的房間,關上大門,將一切吵鬧的聲音都鎖在門外。
屋裡的窗緊緊關着,厚厚的兩層藍色星光圖案的遮光窗簾,將爲數不多的光線遮擋,屋內顯得黑漆漆的,寂靜之中透着清冷。
時遷背對着她,走到牀邊,從牀底下拉出來一個小的旅行箱來,上面一絲灰塵都沒有沾。
他在箱子裡翻找了一會兒,手上的傷疤格外引人注目,宗夏不動聲色的站在原地,等着他告訴自己答案。
“這個,是阿洛的。”時遷翻了很久,才慢悠悠的拿起一本日記遞給宗夏。
她愣了愣,接過日記,手指撫過封面上的一朵暗紅色的玫瑰花,輕抿着嘴脣沒有說話。
“你不打開看看麼……”時遷在一旁提醒道。
宗夏才終於有了動靜,擡頭望向他的目光看不清是什麼情緒,聲音平靜到有些反常,“你給我這個幹什麼?阿洛她人呢?”
時遷不忍的移開目光,望着那個小箱子,良久的沉默在空氣中緩緩蔓延、舒張,他終於開口說出了殘酷的現實,“她已經……去世了。”
她眼底閃爍着不知名的微芒,嘴角一絲淡淡的弧度劃開,“你說什麼呢?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時遷一動不動的望着她,似是已經知道了她會是這樣的反應,知道她不願意面對現實,“其實你應該早該想到了吧,自從我出現的時候,你就一直在擔心阿洛的去向吧?”
他彷彿打定了主意,要讓她認清事實,“她已經死了,一個星期前,在去紐約的船上被大火燒死了。”
“你別說了……”
“大火將船淹沒了,到處是濃煙,她逃不出來,我和她被隔開了,她讓我回來,就是爲了將這件事情告訴你。”
“你別說了,你閉嘴……”宗夏聲音顫成一片,抱着雙臂微微後退一步,滿眼的不可置信。日記本跌在地上,她卻不敢撿起來,不敢翻開看,害怕看見阿洛的字跡會承受不住。
她纔不要相信時遷所說的話……
這一切一定又是時依叫他來做的,編織出阿洛去世的謊話,就是爲了讓她崩潰,爲了報復她而已,她纔沒那麼笨,一次又一次地去相信他們的謊話!
“你在逃避什麼呢?她已經死了!”時遷握緊了她的手臂,神情瀕臨癲狂的搖晃着,“你不想知道是誰害了她嗎?就算她死了你也一點都不在意是不是?!”
“時遷……”她壓抑着心底的想法,拼命不朝着某個方向去想。
“她說她好想再看你一眼,她說對不起你,她說這是上天的報應,因爲她在你心中留下那麼多傷口,還妄想逃走去過全新的生活……”
“你閉嘴!你不要再說了!”宗夏再也壓抑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心中一千一萬個不願相信,可事實就擺在眼前,無法逃避。
阿洛,是我對不起你纔對……到最後我也沒能給我們之間留下一絲半點的溫暖,到最後我依舊還在拿冰冷去面對你……
宗夏痛苦地蹲坐在地上,逃離時遷的禁錮,隨手抓起沙發上的墊子朝他扔過去,一邊哭喊着搖頭,“你閉嘴……你全都是騙我的!你一直都在騙我!明明是你沒有照顧好她,你憑什麼站在這裡,她死了,你怎麼可以活着回來!?”
說着,她逃命似地站起身奔向門口,奪門而出,想要儘快地逃離這個讓她不喜歡的地方。
時遷搶先一步攔在了她要離去的路上,強行抓她回來,掙扎之中二人一同跌倒在地上,時遷翻身壓上,摁住她的雙肩,近在咫尺的聲音透着令人絕望的冰冷,“阿洛死了,再也回不來了,是沈月蒼害死了她!”
宗夏緊咬着嘴脣不停地搖頭,眼眶中溢滿了悽楚的淚水。她纔不要相信他所說的話,阿洛沒有死,月蒼沒有害死她,這一切只不過是時依設下的圈套……
“你這個樣子,讓她怎麼瞑目?你真能做到這麼絕情,就算她死了你也還是不願意面對,你爲了自己的愛情,連她都不要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