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姑姑此言一出，屋子裡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太后瞥了皇上一眼才緩了口氣道：“哀家恕你無罪，你只管照實說。你要知道若是真有什麼事，你早些說出來還容易補救，此處沒有外人，你說吧。”
秋姑姑叩首道：“老奴不敢細問，方纔有幾個宮人打扮的女子冒充太后身邊的宮人去給言夫人傳話說太后有事傳召她們覲見。言夫人正帶人在後殿給太后敬香，一時不敢怠慢就帶人跟了過來，老奴心中慌張連忙把事情瞞下勸言夫人回去。老奴讓人去審問那幾個女子，誰知她們不肯說出幕後指使只吞吞吐吐地說今天的山泉水最好別喝，老奴用銀簪在泉水裡沒試出什麼但也不敢冒險，只好先換了泡茶的水。”
太后氣得豎眉，皇上卻道：“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山泉水泡的茶，太后和朕以及皇子們都喝過了，此刻也沒有感覺到異樣。母后，茲事體大，不如先傳喚今日隨侍的太醫過來探查一番。”
秋姑姑繼續伏在地上：“皇上息怒，老奴也知道此事嚴重，之前已讓太醫查過，太醫說泉水沒有問題。老奴還是不放心，又唯恐出了紕漏或驚動旁人就先換了水。此刻若是大張旗鼓地查驗只怕不好，老奴聽說濟雲寺住持最是精通藥理，不知可否讓大師先來看一看？畢竟是濟雲寺的山泉水……”話點到爲止。
皇上立刻揚聲吩咐下去，不多時濟雲寺住持前來覲見，太后問了些關於濟雲寺山泉的傳說，最後又讓秋姑姑捧上一罐子水：“這是剛纔讓宮人們去取來的泉水，大師看看此水如何？”
住持取了一點水嚐了：“稟太后，這是濟雲寺的山泉，用來泡茶最好。”正說着話，外頭就有宮人送泉水過來：“柳妃娘娘聽說有宮人不小心打碎了盛放泉水的罐子便將自己那邊的泉水送了過來。”
太后不想收下，秋姑姑正要回絕，太后卻突然道：“勞煩大師也看看這罐泉水。”
住持嚐了水臉色微微一變：“也是好水卻不適合用來泡茶，太后還是用原來方纔的泉水泡茶纔好。”
皇上聽出了弦外之音，忍不住沉下臉色：“住持這是何意？濟雲寺送給各位皇族的泉水難道不是從同一處泉眼中取出來的嗎？爲何太后這裡的適合泡茶？柳妃端來的卻不好？”
住持的笑容有些僵硬：“柳妃娘娘端來的水不是不好，若是煮開後直接飲用還有輕身的功效，只不適合泡茶。柳妃娘娘這罐泉水滴了些新鮮藥材的汁液，煮開喝下有益於身體，若是用來泡茶反而相剋。”
太后手一抖，茶盞跌落在地，秋姑姑忙上前收拾，太后喘了幾口氣才道：“柳妃年輕愛美，喜歡喝那些東西也是正常，哀家老了……秋姑姑，扶哀家去後頭歇一會兒，皇上也去歇歇吧。”住持跟着退下。
皇上臉色很不好：“讓宮人將泉水擡回去，今天太后這邊不用她近前伺候。雖說今日是出宮敬香但身爲皇家人舉手投足都要有皇家風範，不可隨意亂了規矩，讓柳妃在禪院將經書抄出來供奉別誤了時辰。”
再次回到後殿，燕婧總算是鬆了口氣：“還好你準備齊全，不然今天還不知道會遇見什麼事。”
方琮道：“這關算是過了。”說着讓水色將香灰處置了，兩人在後殿說了會話，就有太后身邊的宮女來傳話說太后準備登山了。燕婧和方琮隨宮女前往山道。太后換了身衣服，鬢上簪了朵盛放的菊花，皇上和兩位皇子陪侍左右，一行人說笑着走上了山道，方琮扶着水色的手也跟着了上去，燕婧在後面跟上。
燕婧與方琮並肩而行，低聲道：“柳家人沒人上山，車馬旁邊也沒留很多人看守。”
方琮道：“那些東西早就擡進了柳妃娘娘休息的禪院，此刻正是她們一家團聚的好時機，怎會浪費在爬山上。”到了濟雲寺柳嫣的小動作就越來越多，此刻與家人相見應該是得了皇上的旨意，皇上……原來如此，怨不得柳嫣如此大膽，原來安排那個假貨也有皇上的意思在裡面。方琮微微蹙眉：即便如此柳嫣也不能這麼有恃無恐，要知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這種事若是鬧開來，皇上未必會保全了她……
水色輕輕捏住方琮的袖擺：“主人，小心些，這半山腰的路稍微有些陡。”
方琮擡頭看了看周圍淺笑道：“無妨，總要慢慢走纔好，只是連累姐姐陪我，不過這時節山上一步一景，慢慢行來也別有一番韻味。”方琮擡頭看着前方的山道，皇家的隨侍早都不見了蹤影，太后和皇上應該快要到山頂了。方琮料定柳嫣不會坐以待斃，無論是否知曉亞城中的所有情況，柳嫣都會將所有的榮寵握在手裡，這些從柳嫣今天的所爲就能看出來。從讓宮女假傳懿旨到給太后送泉水，雖然有些弄巧成拙但並未傷到柳嫣分毫，而且現在還看不到柳嫣在人前露面，她肯定還有後招。
燕婧對流花道：“那邊石頭上落了一片紅葉很是漂亮，你去撿了來。琮兒可還好？要不要歇一歇？你瞧，我讓流花撿來的紅葉，以前跟着太后登高看到的都是各色秋花卻不知道秋葉也這般漂亮。高處雖有熱鬧繁華卻不及眼下這般來的自在安寧。流花，將這個收好，等回家了我在收整。”
方琮淺淺一笑：“只是在寺中走個山道姐姐就能悟禪，這可怎麼好呢？咱們還是繼續走吧，若是咱們還沒爬上去太后就下山了，那可就真是丟臉了。”兩人說笑着繼續向上走，偶爾看兩眼周圍的景緻。等兩人爬上山頂的時候太后和皇上已是臉色鐵青，周圍的人也不敢出聲更不敢走動，在山頂上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都是與皇族有親的人家，十幾人遠遠散開露出中間好大一片空地上跪着的一個髒兮兮的人，燕婧忍不住想要上前探問，方琮卻做出體力不支的樣子靠過去：“總算爬上來了，姐姐，咱們去那邊歇一會兒吧。”說完就讓流花和水色陪着一同避了開去。走之前方琮終究還是看了小嬋一眼，確信她還活着才放心走開。山頂上沒有任何聲響，小嬋孤零零跪在地上兼之衣衫破敗，看着頗有些蕭索的意味太后看了眼皇帝突然大聲道：“你身爲柳家的家僕竟然狀告主家，可見你人品不好，這樣人說出來的話不信也罷！來人啊，將這人打發了出去！皇帝，此人身份成謎，說出來的話可當不得真，若她真有冤情何不去衙門擊鼓鳴冤？這丫頭做出此等驚人之舉說不得有什麼圖謀……”
七皇子看着小嬋被宮人拉扯忍不住蹙眉：“慢着，你先擡起頭來！皇祖母，孫兒見過這個丫頭，她確實是柳家二小姐的貼身侍女，身份不是假的。皇祖母若是覺得孫兒在此不便，孫兒可以先退下。”
太后蹙眉：“這丫頭真是柳家二小姐身邊的人？這可就怪了，哀家早就下了帖子請柳夫人帶女兒同來濟雲寺，之前敬香的時候哀家還看見柳夫人身邊跟着一位姑娘，想必就是柳家二小姐了。如今你家小姐正陪着母親和長姐見面，當真是一家團圓的好日子，可你卻撇下自家主子跑到皇帝和哀家面前狀告主家，這是什麼道理！依哀家之見，就該把柳家二小姐請到這裡來帶了這個背主忘恩的丫頭回去好生教規矩！”
小嬋掙開宮人的拉扯跪在太后面前痛哭：“奴婢巴不得能讓小姐帶了奴婢回去，可小姐已經被柳妃害死了呀！太后，求您給我們小姐做主，我家小姐死的冤枉啊！如今我家小姐魂魄難安，多次在柳家示警，可柳家爲了息事寧人，也爲了能抓住這次親事，寧可弄了個容貌相似的女子欺瞞皇家也不願好生安葬小姐，可憐小姐還是柳家嫡女的身份，只能一口薄棺隨意殮葬，牌位還在青山頂上的破廟裡供奉……”
皇上在小嬋開口的時候就想殺了她，畢竟柳茹確實是失身於他，雖說那晚柳茹服侍的很好，他也不是沒動過別的心思但畢竟聖旨已下，他還是選擇讓柳嫣把這件遮掩過去。如今小嬋說要給柳茹申冤，可真鬧開了對誰都不好，好在太后是明白人，皇上也能避重就輕，了不起後宮少一位妃子。心念電轉之間皇上起了殺心，太后生了怒意，七皇子面色冰冷，倒是九皇子一直不遠不近地站着，偶爾瞥一眼方琮。
太后蹙眉：“以你所言，柳夫人如今帶在身邊的不是柳家二小姐？”
小嬋哽咽着點頭：“奴婢侍奉小姐的日子雖不長但絕對不會認錯了主子，太后有所不知，小姐多年來都被柳妃用血蠱折磨，身上不見痛卻一直流血，偏偏養好了傷也沒有疤痕留下。小姐雖是柳家嫡女，日常穿戴卻連夫人身邊的丫頭都不如，衣物都是柳妃常年賞賜下一些舊物，尺寸樣式甚至不能穿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