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升空之後,莫問於蝠背上向黑白無常詳說了此事的來龍去脈,也將自己的想法告知了黑白無常。
“真人無需多慮,若不是真人相助,這十八人我們一個也降他不住,眼下事出緊急,爲了去惡救苦,放過幾個也不礙事的。”黑無常說道。
白無常很少說話,此時也表態道,“大事要緊,若是三五人不夠,真人將他們盡數放了也無妨,此事又不是我們徇私放縱,去到下面我們也有話說。”
“正是,正是。”黑無常點頭附和。
莫問見黑白無常如此通情達理,心中壓力頓減,出言說道,“也不用盡數放掉,尋那些品行好,修爲高的請來幾個就好。”
“我們先前曾與他們打過交道,對他們多少也有些瞭解。”黑無常自懷中拿出那張簡圖伸手指點,“這幾個品行尚可,但修爲低了些,這幾個本領甚強,但德操不敢恭維……”
“不用挑選,我們一一走過,可用的留下,不可用的收服,七日之內回到此處便可。”莫問擺手說道。
“由真人做主。”黑無常收起了那張簡圖。
“老五,南下,去福州靈真觀。”莫問衝老五說道。
老五答應一聲,振翼加速,他不知道靈真觀在哪兒,卻知道福州的位置,自忖可於三更之前趕到。
“真人確有過目不忘之能啊。”黑無常歎服,他先前拿出簡圖莫問並未看到,莫問憑藉的還是之前的記憶,離開上清觀之後發生了不少事情,卻絲毫沒有沖淡莫問的記憶。
莫問聞言擺了擺手,記憶的強弱由元神決定,元神強大之後可以將發生過的事情或者看過的東西自腦海之中倒轉回憶,他此時不但能夠回憶起簡圖的內容,連封一嵐送走的那兩隻花雞的羽毛是什麼樣子都能回憶的一清二楚。
“倘若那些人離開了居所,二位還能否尋到他們。”莫問問道。
“能,我們知道他們的生辰八字,自有尋人之法。”黑無常點頭過後出言說道,“不過他們需要時刻防範我們二人暗中收魂,爲策萬全他們通常不會出門遠行。”
莫問又問,“那靈真觀的易天子是何許人。”
這一次黑無常沒有搶先答話,而是看向白無常,白無常歪頭看了黑無常一眼,皺眉接口,“此人是太清門人,爲靈真觀觀主,陽壽八十有二,天生陰眼,生平捉鬼無數,多年之前便修得地仙位次。”
莫問聞言擡頭看向黑無常,白無常明顯沒有把話說完,黑無常見莫問看他,只得接口道,“此人喜財好色,但凡起壇捉鬼,皆要索財萬金,觀中有上千門人,家中有妻妾過百,好生驕奢霪逸。”
“一百多個老婆,咋沒累死那老東西。”老五插嘴。
“妻妾如此之多,定然心浮氣躁,體虛神靡,二位怎會拿他不下。”莫問皺眉問道,道士捉鬼降妖也好,定宅堪輿也罷,都不是免費的,一來道人要吃飯過活,二來不能養成世人憑白索取的惡習,但每次作法都要那麼多黃金,性質就變了。
黑白無常最怕莫問問的就是這個問題,聞言面面相覷,皆不答話,猶豫良久還是黑無常接口,“不瞞真人知道,那易天子修爲確實不高,但他生有陰眼,能見到我們二人,觀中多養黑狗公雞,又有不少婦人,我們前後去過三次,皆被其用狗血和葵穢逼退。”
莫問撇嘴莞爾,此前黑白無常就曾經說過狗血淋頭一事,那時他並不知道是哪一位道人想出的歪招兒,原來是這位太清宗的易天子。
“老爺,娶一百多個老婆還能當地仙嗎。”老五對那老道人多有妻妾很是不滿。
“此人想必精通房中之術。”莫問隨口說道,陰陽採補之術爲道門諸多雜術之一,出現之初是爲了讓道人留下子嗣的同時減少元陽的虧損,但後期逐漸走了樣,被一些好色的道人用來御女害人。
老五似乎很想去看看這位易天子是何許人也,飛的越發急切,不到子時便到得福州地界,黑白無常爲其指路,亥時三刻到得靈真觀上空。
靈真觀不似大部分道觀那樣建在山中,而是位於福州城北,與其說是道觀倒不如說是王宮,佔地近百畝,比州府衙門還大,房舍有兩百多間,多有高樓,雕樑畫棟。
“這老東西都快死了,還有心思納妾。”老五於靈真觀上方高空懸停,此時雖然接近三更,靈真觀仍然燈火通明,門庭張燈結綵,院內廣開酒席,不問可知是主人又在娶親。
莫問畫符兩道幫助黑白無常隱去氣息,以免爲那易天子發現,轉而衝老五說道,“你在此處等候,我們去去就來。”
“老爺,我也想去看看熱鬧。”老五說道。
“我們此去是要動手降人,你莫要添亂。”莫問將符盒放歸懷中。
“這幾天可累慘我了,也沒正兒八經的吃頓飯……”
“行了,下去吧。”莫問無奈讓步。
老五聞言高興的答應一聲,收斂肉翼落於道觀門外的西側街頭。
“吳兄,請先行。”黑無常衝老五笑道。
老五聞言嘿笑點頭,轉而試圖變出光鮮衣物,但他無有靈氣修爲,除了袍子變不出旁的,低頭環顧自身感覺袍子也不算寒酸,便大步向道觀正門走去。
此時道觀門口有不少身穿道袍的弟子迎來送往,老五到了門口徑直進門,那些道人以爲他是晚到的客人,也不攔他。
“老爺,人家這道觀可比咱的氣派多了。”老五說道。
莫問沒有答話,實則他也沒聽到老五說什麼,因爲他與黑白無常並沒有與老五同行,見酒席的主位空着,便直接隱身去了後院尋那易天子。
老五早已經習慣了莫問不接他的話茬,也不以爲意,大步穿過廊道進了大院,此時大院裡正在設宴款待賓客,酒席開了一百多桌,賓客過千人,紅燈高照,燈火通明,僕役穿行,端菜上酒。
先前黑白無常和莫問劉少卿於浮雲山喝酒說話之時老五並沒有同席,此時確實有些餓了,進了大院尋了一處無人座位坐了上去,拿過桌上的筷子放在腋下擦了擦,在同席其他人驚詫的側目之下自顧自的大吃大喝。
“易天子住在何處。”莫問問道,爲了確保不被對方察覺,他並沒有散出靈氣感知對方的位置。
“他居無定所,每晚都在不同的婦人房中過夜。”黑無常說道。
莫問聞言眉頭微皺,此處的景物和院落結構令他想起了鄴城的將軍府。
“真人在此處稍候,我們二人去尋他一尋。”黑無常說道。
莫問點了點頭,他不願逐門逐戶的搜尋婦人的房間,多年之前他曾經那樣做過,時至今日他都後悔當初不該那麼做。
“你說啥。”老五抓着一塊滴汁的羊肉歪頭看向旁邊的中年男子。
對方又說了一句什麼,此人說完,同席又有幾人附和,但他們說的是方言,老五聽不懂。
“你們這些南蠻子說的啥玩意兒。”老五嘟囔着離開坐席向北走去,他雖然聽不懂對方說什麼,卻知道對方不歡迎他。
越往北走,賓客的地位越高,賓客地位越高,桌子上剩的菜就越多,老五見到其中一張桌上有着整隻的肥雞,便探手抓了過來大口咬嚼。
此舉招致不少人圍觀,一管事的道人見狀快步走了過來,衝老五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說人話。”老五雖然不知道莫問和黑白無常在哪兒,卻知道他們離自己不遠。
那道人行走四方,懂得官腔,見老五是北方口音,便低聲說道,“英雄與何人同行。”
“跟我家老爺。”老五啃着雞頭,他雖然此時富足了,兒時的習慣卻不曾改掉,最先吃的還是雞頭。
那中年道人聽老五這般說,誤以爲他是某位客人帶來的下人,便拉着他向旁邊走去,“今日是家師大喜之日,如此吃相成何體統。”
“別大喜了,大悲吧,別說五爺沒提醒你,趕快去準備棺材,你師父沒多少時候了。”老五撇嘴說道。
那中年道人聞言勃然大怒,礙於周圍有人便沒有立刻發作,手上用力將老五拖向西側。
老五此時也吃了個八分飽,見對方手上用力知道對方要動手,便搶先下手,將那沒頭的肥雞砸向對方頭臉,那道人沒想到他敢動手,躲閃不及被其砸中,老五趁機又補一拳,將那道人打的鼻血橫流。
“易天子,還不滾出來受死。”老五高聲喊道。
此語一出,偌大的酒場瞬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老五的身上。
那道人那易天子的諸多弟子之一,也有幾分修爲,陰溝翻船氣怒非常,閃身上前就來擒拿老五,老五施出追風鬼步於席間旋繞,於桌上騰挪,那道人每每撲空,拿他不着。
老五此次非要下來有兩個原因,一來確實餓了,二來存心搗亂,其搗亂的動機是對易天子娶了一百多個妻妾的不滿,認爲他多吃多佔,故此在閃躲騰挪之間嘴上也不閒着,大罵老霪蟲,老不死,老閹驢。
一位五十幾歲的老道見那道人拿老五不下,便提氣撲來出手相助,二人左右追拿,前後封堵仍然抓老五不着,追風鬼步乃上清宗最爲玄妙的身法,本來只有幾位上清準徒有資格學習,他當年以酒水賄賂司馬風愂,又送食端水百般討好方纔學得,尋常人等還真奈何他不得。
“大膽妖孽,還不顯出原形。”東側一處席位傳來了一聲怒吼,伴隨着怒吼一道紫影向老五急衝而來。
老五沒來得及閃躲就被對方拿住了肩膀,隨即感覺體內氣息逆行,氣息反逆之下變身巨蝠,與席衆人何曾見到這等凶煞的龐然大物,紛紛驚叫奔走。
雖然前院和後院距離甚遠,莫問仍然自後院察覺到老五氣息有異,心念閃動來到前院,只見一肥胖老道正出掌擊向老五頭顱,此人所發靈氣異常剛猛,無疑就是他們此行所要尋找的易天子。
這易天子此時怒目瞪眼,神情凶煞,無疑要衝老五痛下殺手,莫問見狀瞬閃上前,靈氣與三昧真火同提猛催,且不管這易天子修爲如何品行怎樣,敢衝老五動手就絕不能留他。
就在此時,東側席上傳來了一聲急切高喊,“師叔手下留情,此人傷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