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
小須彌之中，陳亦隨手將薛驚鴻扔下，撩起衣袍，就坐在了小雷音寺那綿延似無盡、巨大的黃金臺階之前。
他之前從聯軍陣中提溜出來的人，便是這薛驚鴻。
這小子藏着很多秘密。
之前陳亦置之不理，只是因爲時候未到，沒有那麼多功夫。
如今諸事暫了，也是時候將這小子的底細都掀出來了。
這薛驚鴻也不知道如何，混進了聯軍之中，似乎還混得不錯，風生水起的。
薛驚鴻舔舔乾澀的嘴脣，從四周的混沌奇景，與眼前小雷音寺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聽到陳亦的問話，頓時在心裡呼天搶地地大呼倒黴，怎麼讓這位爺爺給盯上了！
早該想到的，就憑自己的道行，在這種存在面前怎麼可能瞞得住？
我好後悔啊！
當初他只是發現，那些大唐的盟軍，竟然有來自他的家鄉，地星的人。
一直想回到原來的世界的薛驚鴻，就千方百計地混了進來，想要找到回去的辦法。
卻沒有想到，終究還是感情用事太害人了啊。
在聯軍裡混了這麼久，他早就已經知道面前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和尚，究竟有多可怕。
何況還親眼目睹了對方一巴掌把幾十個仙人拍成了灰，薛驚鴻想不怕都不行。
和尚都不是好東西，尤其是長得帥的和尚！
看着眼前的陳亦，薛驚鴻恍惚間想到了當初的法海，更是悲憤。
怕歸怕，但對於對方想知道的東西，他更不敢說。
很乾脆地趴到地上哭喪着臉喊道：“佛爺爺，不是我狗膽包天，敢欺瞞佛爺爺，實在是我不能說，只要我一說出……唔！”
薛驚鴻突然神色大變，露出一種深入骨髓的驚恐和絕望。
陳亦神色一皺，念動之間，大量願力瞬間燃燒。
【清除“魔天”烙印，願力-100000，造化-1】
【獲得“魔天令旗”】
【獲得“笑傲江湖”二品世界座標】
【獲得“天龍八部”三品世界座標】
【獲得“天子傳奇·洪武大帝”五品世界座標】
……
陳亦掃過灰幕，探手一抓，一縷黑氣從薛驚鴻眉心竄出，被一層淡淡的光罩罩着，在光罩之中左衝右突。
不過剎那間，便被灰幕抹去某種痕跡，驟然停滯，現出一杆小小的黑色三角旗幡。
“怎麼可能？！”
薛驚鴻沒有等來想象中的懲罰，劫後餘生，看着眼前的又喜又驚又不敢相信。
“魔天令旗？”
陳亦伸手一招，像被困在一顆肥皂泡中的旗幡落到手心，一邊研究一邊道：“你就是怕這玩意兒？”
【魔天令旗：“魔天”烙印之物。】
灰幕上的信息很簡潔。
陳亦現在也有點譜了。
灰幕之中，信息越簡潔的東西，來頭越大。
這也足以證明，灰幕並非真正無所不能。
陳亦將那枚旗幡拿在手上拋了幾下：“放心吧，在這小須彌中，你很安全，就算是這什麼魔天，也拿你沒轍。”
“你、你怎麼知道魔天？！”
薛驚鴻驚疑不定，拼命回想，自己似乎沒見有在別人面前說過這兩個字啊？
雖然這個和尚強到暴沒錯，但他也不認爲能與魔天抗衡，甚至不可能觸碰到那個層次。
“我想你還沒有清楚自己的處境，”
“我問，你答。”
陳亦笑得人畜無害，語聲溫和。
但在薛驚鴻眼中、耳中，卻是那麼的恐怖、惡毒。
“我、我說……”
好漢不吃眼前虧。
薛某人一向以俊傑自詡，絕對不是因爲害怕，不是！
“我、我……我其實叫薛井宏……”
他期期艾艾了半天，臉還紅了，結果說出了這麼一句話，讓陳亦差點擡手就抽過去。
“你臉紅個什麼勁？我是在問你叫什麼嗎？”
陳亦無語道，旋即又點點頭：“不過這名字也確實有點土，尤其是你自己自作聰明，挺正常的名字，偏偏叫個什麼驚鴻映襯得自己有多土？”
“嘿、嘿嘿……”
薛井宏乾笑着，卻暗自撇嘴。
你拳頭大，你說什麼都對。
“佛爺爺……”
“停，我沒你這麼大的孫子。”
“……是，佛爺，其實我和佛爺您是老鄉來着！”
薛井宏一臉媚笑和期冀，這要是和對方攀上了“親戚”，那以後不得橫着走？
陳亦眯着眼：“你再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信不信我讓你以後說不了話？”
“我說！”
薛井宏不敢再東拉西扯，連忙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原來這小子果然是穿越者大軍之一。
按時間來算，他是在陳亦得到灰幕之前的幾年，被一個詭異殺死。
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但是陳亦一聽，就知道是碰上了詭異。
但這並不重要，如果只是這樣，那他也不過是當時詭異肆虐之下的一個倒黴蛋罷了。
但他死後，就到了那個叫“魔天”的地方，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聽薛井宏說起來，這“魔天”倒有些像小說裡的那些主神空間、輪迴空間之類的。
不過相較於那種大光球空間，這“魔天”很明顯是有“人”在背後操控，而不是一個只會機械地按照某種程序運行的大光球之類。
據薛驚鴻所說，“魔天”之中有着森嚴的等級，一層管着一層。
最底層的，自然就是如他們這種被派往各個世界執行任務的“輪迴者”。
沒錯，薛井宏這種人，在魔天裡還真的被稱爲輪迴者。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那個魔天侵權盜用……
在輪迴者之上，還有一層層操控着不知道有多少數量的“輪迴者”的“管理層”。
薛井宏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管理層”存在，只知道它們被稱之爲“天魔”。
沒有任何人見過“天魔”，但是也沒有人懷疑它們的存在。
因爲雖然看不到它們，但它們卻無處不在，如影隨形一般。
薛井宏的說法，就是當它們需要你的時候，就會在你的心中出現。
這些“天魔”的目的，就是吞噬一個又一個的世界。
薛井宏這種類似“輪迴者”的存在，其實更像是一種細菌、病毒，被“魔天”放出去，感染一個又一個的世界，達到了某種條件之後，“魔天”就可以將世界吞噬，以壯大自身。
尋找新的世界，吞噬新的世界，就是他們這些“輪迴者”存在的意義。
“魔天令旗”，是他們得以穿梭諸天萬界的憑仗。
灰幕上出現的幾個世界座標，就是從令旗上得到的，都是薛井宏曾經去過的世界。
不過這幾個世界對目前的陳亦來說，已經沒有太大的價值。
也就是那個天子傳奇的世界，或許還值得探究一番。
那個世界，可是有着不少上古大神存在。
只從薛井宏當初拋出的幾根天晶顯現出的神像虛影，就可以推測出一鱗半爪。
若是那些上古大神還存在，應該是不弱於天帝周紫薇，甚至還要超越。
可惜的是，薛井宏去的已經是洪武大帝時期的世界。
陳亦記得沒錯，那些大神自上古時就已經不存在，那些超越常理的神功絕學，也在歷朝歷代的更迭中，消失殆盡。
薛井宏得到的四枚天晶，已經是出乎意料。
其餘六枚，早已無處可尋，最大的可能，是已經毀在歷代的爭鬥之中。
除了這天晶，還有創造出天晶的上古大神女媧，這個世界還真沒有什麼能讓陳亦感興趣的。
要探尋也只需要派遣玩家進去就行，還不必他親自前去。
只不過，既然是薛井宏去過的世界，那就代表那個“魔天”也早已經盯上這些世界。
他若讓玩家們進去，怕是勉不了要和這個所謂的“魔天”對上。
這就得不償失了。
至少暫時還不是時候。
陳亦隱約感受得到，灰幕對於那個“魔天”的反應，有些不同尋常。
恐怕他與“魔天”對上，是不可避免的，而且那一天，應該不會太遙遠。
陳亦腦中轉動着念頭，擡眼看向薛井宏。
至於對方有沒有說謊，不說他有沒有這個能力在陳亦面前玩心眼，陳亦也不認爲他有這個膽子。
“照你這麼說，你到這個世界來，是爲了什麼任務？”
薛井宏現在也是豁出去了，至少他透露了很多與魔天相關的信息，到現在也沒有被“天魔”找上，就證明對方並沒有騙他。
這和尚真的有能力抵擋“天魔”的入侵。
這讓薛井宏很興奮。
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可能會喜歡主神空間那種東西，何況這魔天比傳說中的主神空間更可怕。
至少大光球還有既定的規則，而魔天可沒有。
陳亦讓他看到了擺脫魔天的希望，更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所以他現在根本不可能再耍什麼滑頭，自己就將所知道的一切說了出來。
“佛爺果然聖明！”
習慣性地拍了一個馬屁，陪着笑道：“我在這個世界的任務，除了‘感染’這個世界外，還要對付錢塘龍王。”
不待陳亦追問，就解釋道：“這錢塘龍王，其實就是那貨自封的，它不過就是一個喪家之犬，自己的世界破滅，只剩下一絲殘魂，淪落到這個世界，自稱爲龍王。”
“佛爺您一定猜不到，那個喪家之犬的來歷……”薛井宏忍不住老毛病，下意識地賣起卷，想裝個逼，看到陳亦目光掃來，頓時嘴一閉，老老實實道：
“佛爺應該知道三壇海會大神吧？”
陳亦擡起眼：“穿紅肚兜那個熊孩子？”
“對！”
薛井宏興奮地一拍手。
因爲他確定了，這個比法海都猛，猛得一塌糊塗的和尚，真的是他的“老鄉”！
其他人也說不也這話來，就算說得出，也沒這腔調……
陳亦好奇道：“這和那熊孩子有什麼關係？”
“嘿嘿……”
薛井宏可不敢接這話茬。
在魔天裡混，有些忌諱他是清楚的。
以往知道的那些有名有姓的神仙，十有八九都是存在的。
這種存在，哪怕說個名字都危險，還敢說人壞話？
那位三壇海會大神很明顯就是這樣的存在，而且還是其中的狠角色。
尷尬地笑了笑，才道：“不知道佛爺記不記得封神演義裡有這麼一段兒，三壇海會大神在幼時，初得乾坤圈、渾天綾等寶物之後，跑到陳塘關附近的水域玩水，用渾天綾攪動水域，攪得東海龍宮震盪，”
“引來一位叫李艮的巡海夜叉，怒斥其行，這可惹怒了那位大神，抄起乾坤圈，直接把李艮砸了個腦漿迸裂，也引出後面一連串的禍事。”
這個陳亦倒是知道。
像什麼抽龍筋扒龍皮、水淹陳塘關、割肉還母割骨還父，都是因此而出。
“那個錢塘龍王，其實就是那個砸破腦瓜子的李艮！”
薛井宏接下來的話，讓陳亦十分意外。
“佛爺有所不知，”
薛井宏見他神色，很主動地解釋道：“我曾經聽過一個傳聞，據說是從一個高級輪迴者口中傳出的，”
“在無數世界之外，是連虛無都無法存在混沌，”
“雖然我不知道虛無是什麼樣的，但是混沌中，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存在的，”
“無論是真實還是虛幻，哪怕僅僅是一個概念，都無法出現，除了一個名字外，根本就沒有辦法描述、形容。”
“就算是魔天中的大天魔，都會恐懼，也要憑藉特殊的寶物，才能在穿過混沌，去往其他世界。”
“但有一些不可想象、不可思議的存在，卻可以在混沌之中，開闢一方大域，凌駕於諸天萬界之上，其偉力映照諸天萬界，無論哪個世界，都會有着混沌大域的影子，有着大域的傳說，”
“具體的東西，我層次太低，根本無法接觸，但是我聽說過，傳說中的‘地府’，就是一處混沌大域，”
“那個李艮，就是出自混沌之中的‘四海龍域’。”
薛井宏帶着一種敬畏的神色道：“我聽到的傳聞，是那些混沌大域，似乎發生過什麼可怕的浩劫，陷入破滅，‘四海龍域’就是其中之一，”
“那李艮卻不知道有什麼機緣，居然活了下來，還流落到了這個世界中。”
陳亦一直輕蹙着眉頭聽着。
薛井宏所說的東西，讓他想到了小須彌。
小須彌本就是破碎的須彌勝境一塊小小的碎片。
若是如他所說，須彌勝境，是不是也是一方混沌大域？
也在那一場浩劫之中破滅了……
還有倩女世界裡，幽冥之中的殘破城門遺址、成爲碎片的地藏殿、破碎的勾魂鎖鏈……
這一切，似乎都在印證着薛井宏所說的話。
“行了，你不用說了。”
陳亦打斷了薛井宏的話。
他知道的已經夠多了，也足夠了。
再說下去，對他，還有陳亦自己，恐怕都沒有什麼好處。
“既然到了這裡，也算是緣分，這東西就送你吧。”
陳亦拿出一朵輪迴金蓮拋了過去。
讓薛井宏驚喜不已。
這東西，他早就從聯軍玩家中摸清楚了，自然知道是什麼。
只不過據那些玩家說，這玩意兒現在限售，很難拿到，他費盡心思也沒能搞到。
現在好了。
對他來說，就相當於從一個壓榨人血人肉的血肉工廠，跳槽到了一家高薪高福利的大公司，還能送他回家，不要太爽！
陳亦沒有理會他的驚喜，直接將他送到小須彌的浮島廣場中。
薛井宏帶來的消息，給他帶來了點緊迫感。
所以，陳亦決定冒一點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