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有些莽撞了。”這話是卡菈克說的,由此可見威爾當衆與戈塔什發生衝突的確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事實上,還沒等威爾跑到他爹面前,焰拳士兵與鋼鐵衛士就已經攔住了他。
戈塔什笑眯眯地走上前,擡手製止了人羣的喧鬧,威爾被左右兩邊的彪形軍士架住,掙脫不得,只能用獨眼忿恨地盯着這個仇人。
“唷,這位頭上長犄角的魔鬼先生,你是哪位?”
“威爾·雷文伽德,邊境之刃。”威爾被壓得弓腰,接受那人的俯視。這種俯視的滋味很好,滿是權力的味道,對暴政之神的選民來說,比高度酒精還上癮。
“哦,你居然還是雷文伽德家的公子?”戈塔什轉頭呼喚高公爵本人,“雷文伽德,不來和貴公子打個招呼嗎?”
高公爵沉肅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看了威爾一會兒,然後點頭,“我最親愛的孩子,被地獄污染了人類的血脈。你來得好,有道是上陣父子兵,你應該加入保護博德之門的事業,給這座城市帶來新的黎明。”
“新的黎明?”威爾感覺可笑之極,“哦,父親,我會救你的。”
站在屋頂上的卡菈克已經是氣得冒火,掏出長矛就準備給戈塔什扎個透心涼。
“冷靜,在這兒殺了戈塔什,雷文伽德必死無疑,而我們則會被全城通緝。”林德擡手攔阻。
“士兵,你睜開眼睛看看,那個混蛋在欺負威爾——我的朋友!更不用說他把我賣給扎瑞爾的那檔子仇怨,我可一秒鐘都沒忘呢。”
“我們會拿下他的。”林德說這話的時候很輕鬆,也很理所當然,不過卡菈克還是相信了他,一如既往的。
戈塔什朝他們所在的屋頂走了幾步,在人羣前停下,仰頭喊道:“屋頂上的朋友們,別站得那麼高,當心摔下來。”
“這話同樣奉送給你。”影心冷嘲道。
戈塔什不以爲忤,他的風度的確很好,考慮到此人的童年是在魔鬼的宅邸裡度過,能鍛煉出一副見風使舵,寵辱不驚的胸懷,也實在很正常,因爲假如他沒有這個本事,早就被魔鬼們吃幹抹淨了。
“看樣子你們很欣賞高處的風景,那麼請自便。”
戈塔什轉頭繼續演講,威爾則被押解到路邊,像個犯人,接受民衆的指指點點。
“……我的話說完了,不過在場的各位一定還有很多想說的。不如讓你們來發言吧。有誰對博德之門的未來有想法的,請大膽地站出來,到我身邊來!”
冒險者們皺起眉,這個戈塔什搞什麼名堂?
人羣自然一瞬間就沸反盈天了。
紛亂中,一個衣着華麗的長髮男人舉着手穿過擁擠的隊伍,站在戈塔什面前。
他用當地人的腔調喊道:“把難民都趕出去!所有的博德人,一起抵抗這股逆潮!”
戈塔什微微一笑,竟然後退一步,任憑那人發表煽動仇恨的言論。
“看看我們周圍!難民們吃得腦滿腸肥,而市民卻在餓肚子!那些垃圾和害蟲不僅搶佔我們的糧食,還衝擊市場,拉低勞工的薪酬,擠佔博德人的崗位,再這樣下去,我們就沒有容身之地了!”
民衆譁然。
“博德之門應該歡迎任何人,這是一座開放的城市!”
“說實在的,最近的難民確實太多了一點兒。”
“滾下來吧,你就是個仇恨者!而且你的口音根本就是利文頓的,裝什麼本地人呢?”
“誰說利文頓就不是博德人?我告你地域歧視啊!”情緒化的發言與理智的表達交雜,背後透露的卻是現實的矛盾。
那個發言的貴族的確是抓住了痛點。
但是顯然,輿論還是偏向於同情難民,博德之門的的確確是很開放的城市,從貿易到宗教信仰,都少有政治力量的直接干涉。故而現場聽衆並不買賬。
影心眯起眼睛,輕聲對林德說:“你瞧戈塔什的表情,他在笑呢。我有種很不妙的感覺。”
“我也是。”林德掃視人羣,男女老少,不同種族,不同階級,就像一鍋雜糧粥,除了滾沸之外,很難看出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信息。
阿斯代倫傻笑道:“瞧!咦嘿嘿,那些難民小孩,還帶着玩具熊來呢。”
玩具熊?!
衆人悚然變色。
看守穀倉的矮人軍官帶着一隊人,從南邊跑過來,他們喊着:“所有人,檢查身邊的物品,交出泰迪熊!”
戈塔什注意到人羣后端的騷亂,不悅地皺起眉頭。
鋼鐵衛士攔在矮人軍官面前,“精衛內斯特,你在擅離職守,請立即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我有要緊事,泰迪熊裡被塞了炸彈!”
蓋爾臉色微變,“不好,那個焰拳辦了壞事。”
林德言簡意賅,“心靈遙控,把炸彈扔到天上。”
人羣一傳十十傳百,在慌亂中,好幾個難民孩童手上的泰迪熊陷阱被觸發。
這些玩具發出天真殘忍的歌聲:家鄉的茶園開滿花,媽媽的心肝在天涯~
在爆炸前的千鈞一髮之際。
所有的炸彈泰迪熊接連飛起,升到半空炸成煙花。
——已履行誓言:……制止惡性爆炸案(15%)
沒人受傷,但爆炸案的影響纔剛剛開始。
戈塔什板起臉,他激動地表示難民危害了城市安全,出於對市民生命財產的重視,從今天起,所有難民都必須通過鋼鐵衛士的安全審查才能進入城區。
如此雷厲風行的決策讓博德人鼓掌喝彩,可以預料到戈塔什的本人聲望將會因此更加高漲,這對他後續的選舉是極有利的。
“是他,這個混蛋,安排炸彈玩具的背後黑手!”卡菈克氣得牙關緊咬。雖然沒有直接證據指出戈塔什就是幕後真兇,但對於仇人的態度還是疑罪從有。更何況,不論戈塔什是不是有心設計,今天這起玩具炸彈事件的最大獲益者就是他。
演講結束,戈塔什施施然返回要塞,而人羣尚且處在迷惘中。
林德一行人聽幾個難民說:“……早點進城安頓下來,找個能夠立足的工作,最好包吃住。等着瞧吧,以後會越來越難的。”
有句話叫做溫水煮青蛙,把青蛙描述得很愚蠢,但其實青蛙是知道水溫上漲的,它們之所以還在鍋裡,無非是因爲鍋外的世界更加恐怖。
“走吧,去看看威爾。他現在一定不好受極了。”林德帶頭走向失魂落魄的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