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三次正式任務的經驗後,曲義逐漸摸出【主神】給自己安排任務的規律:
一、世界不是完了就是狂奔在要完了的路上;
二、自己的初始身份肯定有秘密值得深挖;
三、總會出現某些東西牽扯到自己的過往。
其實前兩條規律還好解釋,畢竟自己在執行大清洗難度的任務,不難點說不過去。可第三條規律就令曲義很難受,那些過往都代表着一條條黑歷史,皆是他不願觸碰的東西,將它們重新翻出來就相當於揭開他的傷疤順帶塗抹酒精。
其實以曲義的情報能力來探索某個身份是相當輕鬆的,只要根據一些負面新聞和財政收支情況,曲義就輕易地探尋出這個身份與地下黑幫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其名下的福利賬戶定期都會匯入一筆數額較小的錢財,追根溯源竟是一位前無業遊民匯的款。
於是乎,當時算是初來乍到的曲義設局引誘那位早已成家立業的前混混,發現這位出租車司機以前供職於乜氏集團。
這就奇怪了,按理來講,她不是不顧家且懶惰的人,怎麼淪落到混街頭的地步?之前又怎麼有能力給以前的自己定期匯款?
答案很簡單:她被人勒索,僅此如此。
這起單純的勒索行爲沒有任何內幕,就是有過出軌史的她被某個黑幫威脅交錢。
有意思,黑幫勒索收錢用的是一個學生的福利賬戶?
化身爲贖惡官的曲義用了將近兩週的時間揍遍北A區的大小黑幫,終於從一個被吊了三小時的頭目問出緣由。
究其根本,這些非法地下勢力都是吃皇糧的。
“大姐,誰還能在極度管控下弄黑幫啊!不就是上面的人想當彪子又想立碑才故意放些兵痞什麼的渣滓來做某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啊!”
對於這位有着極其清楚認識的低學歷頭目,曲義選擇放她一馬,主動丟到警察局門口並貼上一張標有罪狀的紙條算完事。
第二天,曲義看到那個頭目對自己發佈的懸賞令,在看守所裡。
這下曲義更加相信這貨的說辭,然後給她從外界訂購的食物放了一些強力瀉藥。
黑幫勒索收錢之所以會使用福利賬戶,也是因爲方便開後門洗錢而已。調查工作到這裡應該說可以結束,可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她們爲啥用自己的賬戶?
本着刨根問底的精神,曲義收集了同樣被用作勒索以及其他不法活動的福利賬戶,結果發現一個共同點——這些賬戶名義上的擁有者都是犧牲軍人的後代。
繼續順藤摸瓜,曲義很快找出一個名爲《失落遺屬救助方案》的補助計劃,從名單中挑出符合條件的名字,再以不同的身份拜訪,卻均被告知下落不明。
最後,符合條件的人僅剩一位,但他沒有類似的福利賬戶——濮玖煙。
自此,曲義開始關注這個男生的一舉一動,從運動會持續到突襲生物研究所,直到他在乜宜顏的掩護下看到『廉價品』計劃的真面目時,才意識到這個身份與他的聯繫。
……
“以前,我和他經常在一起玩,因爲我媽媽和他媽媽是從同一家軍校出來的好朋友。”濮玖煙,也就是以前的『乜氳』喃喃低語道,“後來,災弦襲擊南C區,媽媽和那個人去救人……結果都沒能回來。”
即使只待了幾個月的時間,曲義也知道二·二七南C區大慘案,每年人們都會舉行活動悼念那九十萬四千多名死難者以及五萬多名犧牲軍警,這起慘案直接導致南C區被取消行政編制,因爲有生力量都快死完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
“他爸爸……偷走了屬於我們家的一切。”
起因很複雜——災弦污染了濮家媽媽的心智,使她畏威自殺,而乜家媽媽搶回好友的屍體並與敵人周旋,成功保護幾個平民的性命,其中便包括濮家父親。不幸的是乜家媽媽受傷過重,將呼救的無線電託付給熟人後昏迷過去。而當時唯一知道真相的他拾起妻子屍體身旁的手槍,顫顫巍巍地給她的頭顱……
“……事後,他的媽媽被視爲英雄,而我母親則成了一個懦夫……可笑吧,一羣沒上過戰場的膽小鬼稱呼一個直面過災弦的戰士爲懦夫……我以前真的很恨我媽媽,恨她爲什麼要帶走爸爸就留我一個人……”
“如果心裡不舒服就不用說了。”
“我擔心自己死了以後就沒人知道真相。”『濮玖煙』靠在車廂上,繼續着自己的回憶,“那時候誰都可以來欺負我,就因爲我是懦婦的兒子,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一封郵件,上面說希望我能協助什麼項目。當時的我只有爛命一條,飯都吃不飽,就直接去了。”
時至今日,『濮玖煙』依舊無法記起實驗期間的經歷,只知道他能夠變成那個自己曾經最爲嫉妒的人。也許是這份執念才使他吸收介質保持住穩定的形態,而不是像其他對象一樣成爲無限增殖的怪物。
至於『乜氳』,更像是他新生蛻下的舊殼,被深深地埋進這個世界的黑暗中。
如今,這份陳舊的軀殼竟然又來糾纏自己,難免深埋的記憶和罪惡會被喚醒。
“其實真正的濮玖煙很早就知道真相,但是他依然漠視這一切,所以我重置他的記憶,將他僞裝成『乜氳』,再讓他嚐嚐我經歷過的一切……儘管我不瞭解他,但是他也不可能再次恢復……你到底是誰?”
“有一個問題——你爲什麼要重置自己的記憶?”
“……我不想再與過去牽扯……”
他的回憶突然被曲義直接打斷:“等等。請你捫心自問一下,你真的可以下定這般決心?真的願意捨棄改變記憶和肉體重塑的能力?”
聽到這個問題時,濮玖煙顯然愣了一下,很快,冷汗從額頭滴下。
一個意在復仇的人會在仇人沒有得到應有的報應之前選擇忘記一切?
答案只有一個:改變記憶的人不是自己。
“我到底是……誰?!這麼做又是爲了什麼?!”
曲義倒是不再隱瞞,替幕後黑手給出正確且殘酷的答案:“爲了抵禦災弦。”
濮玖煙不可置信地看着曲義以及車前的洞口,它是如此深邃,竟一眼望不見其尾。
曲義打開車門,一邊將濮玖煙帶到洞口,一邊平淡地說道:“其實,你不必強迫自己去恨別人,也不必強迫別人愛自己。總之……先去學會原諒自己吧。”
“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曲義突然將濮玖煙推入管道,然後對急速滑離此地的他喊道,“別擔心!對面會有人接你!”
由於滑行的速度過快,濮玖煙沒能清楚地迴應曲義,自然也無法察覺到逐漸開始震動的地面。而選擇留在地面的曲義一臉凝重地查看遠處的體育館,他之前的努力恐怕還是失敗了。
同一時間,無論貧富老幼,北A區的所有人都聽到響徹天空的警報——
『V級警告!』
『V級警告!』
『V級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