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花·心事
“什麼莎士比亞?!”
樓心月一臉疑惑地看向社長:
“這次要排的話劇,不是《桃花扇》嗎?什麼時候換了劇目,怎麼沒人通知我?”
社長沒有說話。
卻見一個身穿米黃色、高腰低領齊膝裙的女生,從旁邊小跑過來道歉:“社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今天早上你讓我通知大家換劇目,我把樓心月漏掉了。”
這個女生叫王瑾媛,是音樂學院大二的學生,半個月前才加入話劇社。樓心月覺得她一看就是心機婊,所以與她關係並不好。想不到她今天竟跟自己在這搞宮鬥戲碼。
“沒事沒事。”社長笑着擺了擺手,“反正我覺得你最合適,其他人演配角就行了,漏掉就漏掉吧。”
“我們都還沒開始演呢!你憑什麼讓我們演配角?這不公平!”樓心月懶得理會王瑾媛,直接質疑社長的權威。
哪知社長根本不吃這一套,將劇本一摔:“那大小姐你別演不就行啦?”
說完,便招呼臺上一衆俊男靚女去後臺試戲服。
“你說的什麼話!”
樓心月想追去後臺,卻被王瑾媛狠狠一推,肩膀撞到了舞臺上的道具燭臺,鋒利的尖角刺瞬間將她的衣袖劃開一條十釐米的口子,連帶着手臂也劃出了紅痕。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社長說過,排練期間非演職人員一律不能去後臺。”
王瑾媛傲慢地道了歉,又拉過那個公主切的長髮女生。
笑道:“婧怡,走,陪我去試戲服。”
陳婧怡與樓心月擦身而過時,瞥了瞥嘴:“你說的文學系花就是她?我看也不怎麼樣啊。”
“也不知道仗着誰?水平不怎麼樣,還總想演女主角,天天矯情得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爲這劇場是她家的。”
王瑾媛一臉嫌棄,說到此處似乎想起什麼笑話,冷笑一聲:“對了!聽說她跟那個何楹,還是室友呢。”
“哼!3306的人,都是loser!!”
“你們!”
樓心月正要與兩人理論,手機鈴聲卻在此時響起。她揉了揉手臂,接起電話,眼看着二人去了後臺。
“您好,美團外賣,您訂的二十杯生椰拿鐵送到天陽劇場外了,請您出來接一下。”
“.好!”
掛斷電話,樓心月圓眼一亮,挑眉掃了一眼空蕩蕩的舞臺,便冷笑着走了出去。
與樓心月喜歡點外賣不同,何楹通常會與唐果果一起,在食堂排隊打飯。然後拿到寢室,邊追劇邊吃。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你今天怎麼吃這麼少?”何楹看着唐果果飯盒裡,只有一根黃瓜和一個水煮蛋,有點擔心,“平時一碗米線兩個餅都不夠,今天是怎麼了?”
她見唐果果搖了搖頭不說話,又掃了一眼地上的易拉罐,問:
“是不是生活費都拿去買做簪子的材料了?我買了餛飩和燒麥,還沒動呢,分你一半。”
她說着就要把燒麥夾給唐果果,卻被對方躲開了。
“不是.”唐果果嚥了口口水,“我、我想減肥。”
“減肥?你不是說,天下唯有美食與愛不可辜負嗎?怎麼突然想減肥了?”何楹夾起一個燒麥,又在唐果果面前晃悠兩下,“你最喜歡的瘦肉冬筍餡兒,真的不嚐嚐?”
唐果果連連搖頭,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氣道:“我今天又跟王瑾澤表白了。”
“第四次?!”
何楹被唐果果的勇氣折服,本想問成功了沒,可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就知道肯定失敗了,便小心翼翼問:
“那他這次拒絕你,用的什麼理由?”
唐果果定定地看向飯盒裡的黃瓜和雞蛋,整張臉藏在齊耳的蘑菇頭下,看不見表情。可何楹還是看見一連串晶瑩的淚珠,跌進飯盒裡。
“王、王瑾澤說,只要我這次瘦到九十斤,他就答應我。”
“所以你就節食減肥?”何楹一臉震驚,“唐果果,這種理由你也信?他每一次拒絕你都會提一大堆要求,可是每次你做到了他又會拒絕,明顯不夠誠信!”
“王瑾澤不是、不是那樣的人。”唐果果抽泣着,“如果不是他,我這麼笨,根本考不上天陽大學。”
何楹嘆氣。
又不得不承認,事實確實如此。
王瑾澤長相陽光成績又好,是唐果果高中時期的男神。
與其他男生總是嘲笑唐果果不同,面對這個又胖又笨的女孩的表白,他不但沒有惡言相向,反而在每一次拒絕的時候又給她希望。
唐果果第一次表白時。
王瑾澤表現得很淡定,他笑着收下情書,認真對唐果果說:“高二正是功課最忙的時候,我沒想早戀。不過如果你能考到前一百名,我會考慮的。”
要知道,考進學年前一百,對當時成績倒數的唐果果來說,簡直難如登天。可唐果果瘋了一般地學習,終於在高三期中考試時,做到了。
她拿着成績單,對王瑾澤第二次表白。
他卻說:“馬上就要高考了,我想報天陽大學建築學院的風景園林系,如果你也能考上,我會好好考慮的。”
爲了這句話,唐果果整個高三玩了命地學習。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真的考進了天陽大學,還被風景園林系錄取!
就在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唐果果第三次表白。
對方卻跟她說,如果能在大學期間做一些有意義的事,那他一定會考慮的。
這個要求太寬泛了。
唐果果爲了超額完成任務,除了做義工、捐款,還迷上了做古代髮簪。
她覺得宣傳中國傳統文化這件事很有意義,就開了個視頻號把自己做簪子的視頻發到網上,也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阿婆主。最近,又發揚環保精神,開始用易拉罐和廢舊的塑料去做髮簪,將垃圾變廢爲寶之餘又收穫了一波粉絲。
今天,唐果果覺得機會成熟了,便又去跟王瑾澤表白。
哪知,這一次拒絕的理由,竟然是體重。
唐果果接受不了。
面對何楹的提醒,她也在心裡糾結地問過自己。
這個男生到底是好還是壞?究竟值不值得自己喜歡?
如果他是好的,那爲什麼一次又一次地給自己希望又讓自己絕望?
可如果他是壞的。
唐果果又不可否認,自己的確是在他一路拒絕之下,從一個老師不喜歡、同學嘲笑、家長操心的笨笨的胖女孩,變成了一個老師喜歡、同學羨慕、家長誇讚的優秀的胖女孩。
她變好了,是王瑾澤一路鼓勵的結果。
他,也是值得自己喜歡的。
可是
想到這次王瑾澤給自己出的難題,唐果果更是無力地狂掉眼淚:
“可是.我真的好餓!我恐怕這輩子都瘦不到九十斤了!”
何楹急忙拿來紙巾,幫唐果果擦眼淚:“你別難過啊!我們不節食,靠運動一樣可以做到的。”
唐果果看着何楹那盈盈一握的纖腰,還有兩條又細又白的大長腿,露出羨慕的目光:
“如果我能有你一半漂亮,一半聰明就好了,這次你跟林儒一起比賽,肯定會拿到總決賽的大獎的。不像我,我們系都沒人願意跟我組隊.”
她說着說着,又想起王瑾澤小組裡有一個女生是古建專業的班長,一直在追他。長此以往,那個女生恐怕會近水樓臺先得月。
想着想着,便又流下了難過的淚水。
“好了好了,別哭了。”
何楹安靜地給唐果果遞紙巾,等她哭夠了,才說出自己今天的遭遇:
“其實,我今天被踢出林儒的小組了。”
“爲什麼?”唐果果不敢相信,“當初是林儒主動邀請的你,這麼多天你又申請教室,又畫設計圖,還自掏腰包買了那麼多材料,他們憑什麼這麼對你!”
“喏。”何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因爲它們。”
唐果果知道,何楹得了一種叫“間歇性紅綠色盲症”的眼科疾病,還因爲這個沒有考美術學院。
可是這個秘密,何楹只對自己一個人說過。就像自己,只對她講過王瑾澤的故事一樣。
她不由得疑問:“他們怎麼會知道?”
“我不能對林儒有隱瞞,所以提前告訴他了。”何楹聳了聳肩,“誰知道現在弄得天下皆知了。”
可很快,她又釋然道:“不過即使沒有這個原因,他們也不會選擇我的,畢竟道不同不相爲謀嘛!~”
“那他們換了誰?”唐果果想不出,天陽還有誰的理論知識,能比何楹更出色。
“是美術學院雕塑系的系花,陳婧怡。”
哪知何楹話音剛落,寢室門便猛地被打開。
一聲熟悉的尖叫幾乎要穿透兩人耳膜:
“你說誰?!”
“樓心月,你怎麼搞成這幅樣子?”
何楹猛然回頭。
她見先前出門時還精緻整潔的樓心月,此時不但頭髮亂了、絨花沒了、就連雪白的飛機袖上也滿是污漬,便一臉關心地答非所問。
“哦~這個呀~”樓心月笑着將手裡的牛皮紙袋放在桌上,“請你們喝生椰拿鐵,去冰半糖,不會長胖的。”
她說完,便咬着吸管,邊喝咖啡邊把自己剛纔的事蹟,講給二人聽。
原來,那二十杯生椰拿鐵,是樓心月特意請話劇社成員喝的。
她進話劇社這一年多,請客,是常有的事。
可這一次被社長針對時,那些人竟然一個都沒有站在自己這邊。而故意搞事情的王瑾媛,竟然還跟陳婧怡這樣說自己和何楹。
樓心月纔不會忍氣吞聲。
接到外賣員電話後。
她先從劇場的工具間裡找了個塑料水桶,又在一樓大廳的提款機裡取了兩萬現金。接着帶着這兩樣東西去接咖啡,在外賣員震驚的目光中,將十七杯五百毫升的加冰生椰拿鐵全都倒進了水桶裡。
之後,她又給了外賣員二百塊錢,讓他把這半桶咖啡提到排練場地。
而更讓這個外賣員驚掉下巴的是:
這個看似可愛瘦小的姑娘,竟然能扛得動這近十升的咖啡桶,並且還把裡面的咖啡全潑到了剛剛登臺排練的女主角身上。
潔白的蓬蓬裙登時被咖啡漬玷污,王瑾媛哭着跑回後臺,陳婧怡只能跟了上去。
話劇社長登時暴跳如雷,將樓心月推倒在咖啡漬旁:
“你怎麼這麼沒素質啊!”
“你知不知道,這件戲服有多貴!”
樓心月卻起身將飛機袖上的口子懟在社長面前,尖聲吼道:“我這件衣服也很貴!”
緊接着又從包包裡拿出兩沓鈔票,狠狠摔在社長的身上:
“賠你兩件就是!我要退社!!”
鈔票霎時間飄得滿舞臺都是。
樓心月就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出了劇場。
她說得繪聲繪色,可唐果果還是很擔心。
她與王瑾媛從同一所高中畢業,最知道王瑾媛的本性。與雙胞胎哥哥、男神王瑾澤不同,王瑾媛十分霸道蠻橫,還曾經帶頭嘲笑過唐果果,學生時代的齷齪手段,她可是信手拈來。
現在樓心月得罪她,恐怕後患無窮。
哪知樓心月不但不在乎,卻更氣憤地問何楹:“你剛纔說,陳婧怡頂替了你的位置,加入了林儒的小組?”
見兩人點頭,便又冷哼:“她們這麼過分,我們不去找她們就不錯了!她如果敢來!就不是潑咖啡這麼簡單了!”
說完,便將咖啡紙杯往桌上一頓,進了浴室。直到快熄燈,她才如美人出浴一般走了出來。
何楹和唐果果早早躺進被窩;消失半天的顧招娣也不知何時回的寢室,她見樓心月從浴室出來,便走了進去;原本想要接着話癆的樓心月,也沒了心情。
三個女孩躺在牀上各有心事。
何楹自然是爲了古建大賽的事發愁。
樓心月失去了話劇社,滿身才華不知道何處發揮。
而唐果果。
原本肚子就餓得咕咕叫,可她一想起王瑾澤,便強忍下想吃東西的衝動。只是再想到古建班長與他一起討論作品時的樣子,又覺得這種犧牲毫無意義。
可如果自己能與他站在同一個賽場上,是不是會多一絲勝算呢?
猶豫了片刻,唐果果還是拿出手機給何楹發了條微信:
【何楹,你離開林儒的小組,還會繼續比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