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曬得路邊的狗都吐出了長長的舌頭,這樣的天氣,真是不宜出門。滿天黃沙路上,卻出現了一行車隊。
車隊共二十輛大車,每輛車兩匹馬拉着,一人掌車,四個夥計打扮的漢子,守在車的周圍。對於那暴曬的太陽,他們似乎沒有什麼感覺,依然神采奕奕,仔細看太的話,還能看到他們的臉上,有興奮的笑容,不時會用尊敬的目光,看向車隊前的一個年輕人。
夥計眼中的年輕人,二十郎當歲,長得不算是很英俊,卻很耐看。他並沒有騎馬,而是和大家一樣,也是步行。汗珠不時從他的額頭上滑落,他卻並不在呼。
年輕人的左邊,同樣也跟着一個年輕人。他身材瘦小,長得到是有些脣紅齒白的意思。微微的慢了半步,一雙眼睛像鷹一樣,警惕的不時看向四周。
右邊的是一個大胖子,這傢伙得有二百來斤吧。隨便從他身上扒條褲衩,夠一般人做身衣服的了。看他走得滿身大汗的樣子,肯定不會喜歡這樣的天氣。
這百來號人是誰呀,這麼熱的天,還押着那麼些車趕路,難道想扮非洲難民?
這隊人不是別人,領頭的那位,正是咱們那個莫名其妙來到這天風大陸,然後又用他那一腦子從江湖上學來的東西,成爲手握五萬雄兵統領的胡憂。
胡憂與手下衆將商量了之後,決定把新出產的一萬斤岩鹽運去賣給狂狼軍團的蕾娜塔。於是把軍務交給女軍師紅葉代掌,精選了一百精兵,帶着朱大能和親衛哲別,扮成商隊,向狂狼軍團的駐地金沙州華西城進發。此時他們剛出洞汪城一天。
“老大,你幹什麼不坐馬車,偏要走路呢?你看這天,熱死個人了。”朱大能擦着那流不完的汗,一臉幽怨的說道。
胡憂不是沒有馬車,他來洞汪城之前,南方紅fen軍團軍團長,他那個將軍姐姐西門玉鳳把自己的座車送給了他。
西門玉鳳送的馬車那個漂亮喲,豪華就不說了,關鍵是人家冬暖夏涼,空間又大,座着多舒服,那不比這走路強?
胡憂瞟了朱大能一眼,笑道:“幹什麼那一臉死像,想坐你就坐唄,二十輛馬車,你想坐那輛坐哪輛。”
朱大能順着胡憂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些運鹽的馬車,連連搖頭。那些馬車全堆滿了鹽,坐上去還不成鹽焗雞了,哪是能坐人的。
“老大,我說的是西門玉鳳將軍的那輛馬車,不是這種板車。”
“那輛。”胡憂兩眼望天想了一下,搖搖頭道:“那輛馬車我是用來收藏的,不能隨便坐。”
朱大能那個無語呀:“那紅葉軍師給你準備的那輛呢,那輛不是也用來收藏的吧。”
這次臨出門之前,紅葉派人給胡憂弄了輛馬車。那馬車雖然比不了西門玉鳳的那輛,但是也相當不錯,坐進去,至少不用被曬得跟狗似的。哪想到,胡憂出來的時候,也同樣沒有坐。
胡憂看了朱大能好一會,這才說道:“你覺得士兵們推車,我們坐車,合適嗎?”
大能眨巴了一下眼睛,無話可說了。他一直想不通胡憂爲什麼不坐車,而是要走路,這下他才明白,問題出在這裡。
胡憂最得士兵愛待的原因,就是因爲他把士兵當成自己的兄弟姐妹,用紅葉的話說,胡憂對手下的士兵,比對老婆還好呢。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看着士兵推車,而自己坐在車裡享受?
哲別忍不住笑道:“咯咯咯,朱管家,你就少抱怨兩句吧,心靜自然涼。”
朱管家指的就是朱大能。這次出來扮成了商隊,總不能還叫將軍,大人之類的吧。於是胡憂自命爲少爺,而朱大能則成了管家。哲別是書童的身份。
哲別一開始對書童的身份很不喜歡,因爲商隊裡有管家很正常,可是從來沒有見過有書童的。不過在胡憂讓她在書童和丫鬟之間選的時候,她還是選了書童。她不想讓除胡憂之外的其他男人,知道她是女兒身。
朱大能嘟囔道:“什麼心靜自然涼,那都是騙人的。和尚才玩哪一套呢。”
胡憂笑笑道:“心靜不一定能涼,但是你只要靜心把這一趟走完,肯定會有收穫的。”
胡憂說的這是實話,這也就是他爲什麼沒有坐馬車,連馬都不騎的原因。環境最是能磨練人的,越是惡劣的環境,就越是能磨練人。上次從青州來到洞汪城,那一路之上,吃了不少的苦頭,可是也不是沒有收穫的。
胡憂發現,那一路走完,他的精神力提高了不少。精神力可是第一戰力,這玩藝在戰場上可是保命的跟本。胡憂在經歷一開始醒覺時候的高速增長之後,精神力的進步就慢了下來。這次讓他發現提高精神力的辦法,他當然不會錯過了。
其實這次胡憂之所以親自去華西城,並不單單是去和蕾娜塔做生意那麼簡單,如果是那樣,他只要派朱大能去,就可以把這一萬斤鹽的事搞定。
胡憂之所以親自去,目的是多方面的。首要的目的,是胡憂要借現在洞汪城相對安穩的環境,多出去走走看看。看各地方的人和事,多學習各方面的經驗。
胡憂有十三年江湖經驗,但是這些還不足以讓他管理好一座城市,而他的目標,也不單單只是一座洞汪城。所以他要學習更多的東西。此去華西,會經過很多的大小城鎮,這些都是活教材,可以讓他學習到很多東西。
還有就是各種對突發事件的應對了。胡憂知道,這次去華西,路上肯定不會太平,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這些將會發生的事,都是不可意料的突然事件,他要藉着這些事件,讓自己成長,無論是武力還是能力。
最後一點,就是要多見見世面了。在以前的那個世界,他幾乎走完了大半的國家,對各地的風土人情,都瞭如指掌。可是這裡,他不過只是對從青州到帝都這一段比熟悉一些,對帝國的其他地方,都不是很清楚。所謂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爲了心中的夢想,他必須要讓自己像海棉一樣,吸收大量的,來自各方面的東西。
總結出來這一句,胡憂這一趟,是借運鹽的過程來學習。學習一切可以學習的東西。
押着萬斤的鹽,車隊行進不快,一天走下來,不過走了五十多裡。洞汪城是帝國西北最邊的城鎮,往內地要走一百里,才能走到離洞汪城最近的防山鎮。胡憂他們這個車隊,今天是不可能進得了鎮裡了。
哲別請示道:爺,前面有個樹林,我們不如就在那裡安營吧,兄弟們都很累了,今天咱們就別走了吧。”
胡憂好笑的說道:“我可是獨生子,你別給我整出個弟妹出來。少爺就少爺,搞什麼大少爺。”
哲別撇撇嘴道:“人家忘記了嘛。叫什麼少爺嘛,怪不習慣的。”
胡憂道:“你那是對書童的身份有意見,讓你當丫鬟你又不願。”
哲別看了眼掉隊走在後面的朱大能,說道:“我纔不要做丫鬟呢,要做也得做小姐。”
胡憂哈哈笑道:“小姐可是要會彈琴繡花的,你會嗎?”
哲別不服氣的說道:“那少爺要會什麼?”
胡憂壞笑道:“少爺只要會調戲民女就成,你要不要試試?”
哲別頓時無語,這少爺也太好當了吧。
胡憂轉頭看了眼隊伍道:“好了,不說笑了,通知兄弟們進樹林吧。今晚在這裡湊合一晚,明天再進防山鎮。我到要看看,那個馬澤本的治下,是個什麼樣子。那裡應該有青樓吧。”
這下讓哲別找到反擊的機會了,警告道:“不許去青樓,不然我告訴紅葉姐,讓紅葉姐收拾你。”
胡憂上下瞟了哲別一眼,故意在她的胸前停了好一會,才說道:“你沒有去過青樓吧?”
“當然沒有。”哲別兩手護着胸,胡憂的眼睛看得她心裡毛毛的。她最怕胡憂這樣看她了,每次胡憂一拿這樣的目光看她,她的心就跳得特別的快。
胡憂嘆了口氣道:“怪不得你怎麼扮都不像男人呢。青樓可是好地方呀,是男人都應該去看看的,你不想見識見識?順便說一句,紅葉是不會管這事的。”
哲別道:“我又不是男人。”
“那更應該去看看了。”胡憂說着,轉頭向朱大能叫道:“朱管家,大步向前,防山鎮的神女在向你招手呢”
車隊開進小樹林,雖然只是百來人的隊伍,但是這個安營卻一點都不馬虎。二十輛大車,被扮做夥計的士兵用鐵索連着,圍成一個圈,建立臨時成防禦體系。然後纔是士兵的營帳,胡憂的營帳在中間的位置,受重點保護。
士兵們心裡都很清楚,哪怕車上裝的是價比黃金的鹽,也絕對沒有胡憂的安全來得重要。保護胡憂,纔是他們真正的使命。
安好營之後,胡憂才發現,這次出來,什麼都帶了,卻忘記帶上一個廚子,這一百個士兵,都是大老粗,平時都是吃現成的,沒有誰會做飯。哲別到是自稱會做,可她那兩下,還是算了吧。
將軍親自給士兵做飯,這事天下有哪個軍團發生過嗎?說出去都沒人會相信,可是這樣的事,卻在這一百名士兵的眼前發生着。
朱大能在一邊看着被圍在士兵中間,手法熟練烤着兔肉的胡憂,心裡暗暗的點頭。有這樣的長官,哪個士兵會不愛待。看來這一次家族的選擇是對的,如果因爲胡憂被調洞汪城就小看他,那絕對是天大的錯誤。
胡憂曾經跟師父在江湖上漂泊了十三年,混得不好的時候,經常沒有錢住旅館,睡路邊野外是常事,對這野外的活計,一點都不陌生。這隻野兔,就是他給抓回來的。
把烤得差不多的兔子交給哲別過火,胡憂來到朱大能的身邊坐下,看了眼那些對着烤兔子流口水的士兵,道:“有時候想想,能過這樣的生活,也挺不錯的。找個沒有人的大山,蓋上個小木屋,帶着心愛的女人,養鳥種花,沒事烤烤兔子,說說那油鹽柴米之事,呵呵”
朱大能把手裡的酒壺遞給胡憂道:“可是這樣的生活,註定不屬於你和我。”
胡憂接過酒喝了一口道:“是呀,這兩年見慣了血與火的精彩,再在我幹心平凡,我真是做不到。”
朱大能道:“每個人都有其註定的生命軌跡,逃不脫,也跑不了。不管你喜不喜歡,它就在那裡,如影隨形。”
胡憂嘿嘿笑道:“人家都說心寬體胖,你的感觸到很多。怎麼,又想起你哪個定了親的美人了?我還真不明白,當初你是怎麼相信關天瑜奇醜無比,弄得你要離家出走的。”
朱大能笑笑道:“那時候我一定是吃了豬油蒙了心,不是沒人跟我說過關天瑜很漂亮,可我就是認了死理。”
“這次你見了她,準備怎麼辦?她不會又整你了吧。”
朱大能不太敢確定的說道:“應該氣消了吧。”
胡憂剛要說話,突然兩眼定定的看着一個方向。朱大能心有所感,也同時看了過去。不到二十米之外,一個白裙子,紫色腰帶,穿着繡花布鞋的女子,鬼魅一樣出現在那裡,外圍的哨兵,和那些看烤兔子的士兵,全都沒有覺察到。
這身標誌性的打扮,除了那個神秘的楚竹,還會有誰。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胡憂拿下洞汪城之後,曾經派人查過楚竹的身份,然而一無所獲。誰都說不清楚這個楚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洞汪城的,也沒有人知道,她是不是叫做楚竹,更沒有人見過她的親人。
一陣夜風吹過,更爲楚竹的出現,增添幾分神秘的色彩。
“楚竹姑娘,多日不見,神彩依舊呀。”胡憂站起來,先給楚竹打招呼。
楚竹淡雅一笑道:“胡憂將軍好雅興,在這裡野營嗎?”
胡憂回道:“算是吧。楚竹姑娘不知是否已經用飯,我們正要開飯,不知道能否請楚竹姑娘一塊用些?”
胡憂一段話說下來,嘴巴那個酸呀。不知道怎麼的,每次面對這個女人,他總是習慣性的說出這些個文縐縐的話。
楚竹頷首道:“也好,我正有意一品將軍的手藝。”
胡憂聽得這話,心裡暗暗的警惕。看來這個楚竹一早就已經到了,在暗中看了很多事,直到現在纔出現。不然她不可能知道那兔子是誰烤的。不知道她這次出現,又是有什麼目的呢?
胡憂一直不相信,這個楚竹是一個單純的善心人士。雖然她收養了虎子、妞兒那些孩子,之後又在洞汪城裡辦學堂,免費教城中的孩子書識字。但是胡憂總是覺得這個楚竹不簡單,至少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呵呵,我的手藝一般,楚竹姑娘可千萬別見笑。”胡憂說着轉頭向哲別叫道:“哲別,差不多了,可以開飯了。我們今天有客人。”
“客人?”這個疏忽了的親衛直到現在才發現,這裡多了一個女人。
“是的,這位是楚竹姑娘,你見過的,不會忘記了吧。”胡憂給哲別打了個眼色道。
“當然了,你之前還說讓我去楚竹姑娘的學堂認字呢。”哲別收到胡憂的眼色,微微的點點頭。在楚竹看不見的角度,給士兵打了個小心警戒的手式。
這些精選出來的士兵,全都是能以一當十的人。接到哲別的命令之後,馬上就有了行動。有人在暗中留意着楚竹的動作,有人借顧離開,馬上收索這附近的動靜。這些都是經過反覆操練過的,人人都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一隻兔子十多斤,看着挺大,但是百多人分,每個人得的並不多,這本是胡憂給加的菜,不是主食。胡憂並沒有因爲楚竹是美女而多分給她一些,只不過在部位上,給她優待。割給她一塊兔腿肉。
楚竹吃東西的樣子,像是經過嚴格的訓練,非常的優雅。哪怕她嘴裡吃的是兔肉,依然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錯覺。
“味道怎麼樣?”胡憂直到楚竹吃完了兔肉,纔開口問道。
楚竹似乎有些意猶未盡的說道:“相當不錯,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烤食。胡憂將軍如果有一天厭倦了軍旅生活,到可以去做個廚子,楚竹一定前去捧場。
胡憂還真沒有想到楚竹的嘴裡還能吃出玩笑話,聞言苦笑道:“我到是不希望有那一天,聽說常在火邊烤食,對男性不太好。特別是功能方面。”
楚竹沒有回答胡憂這話,她深深的看了胡憂一眼,然後低頭思索着什麼。
“楚竹姑娘要不要再來一塊?”胡憂指指自己的那份道。他那份也和士兵的一樣多,一直說話,還沒有吃。
楚竹搖搖頭,話裡有話的說道:“謝謝,我已經夠了。我的胃口一向不大,只拿我需要的。”
胡憂點點頭,認同的說道:“知足者長樂,不知足者,富貴也憂。”
“胡憂將軍說得不錯,不知將軍此去何處,如是方面,可否帶上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