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楊辭過來,楚姒很是驚訝,楊府與楚府早已不相往來,平素也沒有走動。
“人在哪兒?”楚姒問着來回話的丫環。
丫環道:“就在前廳候着呢,說這裡是後宅,不便過來。”
楚姒起了身,看了眼風塵僕僕纔回來的綠檀:“你先休息吧,回頭我再來問你。”
“是。”綠檀頷首,趕忙轉頭下去了,離開的時候,楚姒看到了她被染紅的鞋底。
到了前廳,遠遠便見一素衣少年背手焦急的在廳中來回走着,聽到身後有響動了,這才焦急回頭:“姒兒,你沒事吧!”
楊辭很是焦急,一路追隨綠檀的背影而來,瞧着她進了丞相府,而後卻是沒了蹤影,便忙使人去傳了話。
楚姒覺得有些奇怪:“我能有什麼事呢。”說罷,看了眼綠芽,示意她帶着人都下去候着。
楚姒幾步上前坐下,示意楊辭也坐下。
楊辭上下將她打量了一番,見她沒有受傷的樣子,這才安了心:“我方纔出府,便瞧見你的貼身丫環好似渾身血腥味,又匆忙從城外進來,我以爲是你出了事兒,便忙趕過來了。”
楚姒淡淡笑着,心裡卻也覺得奇怪,她只讓綠檀去尋一個冒牌大師來,她如何會沾染上血腥?不過這些疑惑她並不打算告訴楊辭:“許是路上遇到匪徒了,我只是讓她出城去寒山寺幫我取些香灰來,這幾日總是睡不安穩,後廚的傅大娘說這是個土方子,能讓人安眠。”
楊辭見此,點點頭:“那我即刻帶人去城外查探一番……”
“暫時不用了。”楚姒阻止道,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笑看着楊辭,轉移開話題:“楊府現在怎麼樣了?”
“你讓人送了不少上等的藥過去,祖母吃了以後,氣色好了些,就是心結難解,我在想,是不是要你過去……”楊辭看了看楚姒,楚姒卻微微搖頭:“暫時還不行,還不是時候。”
“爲何?”楊辭不解:“祖母要是見你過的好,有你在身邊陪着,定然安心不少。”
楚姒瞧着他,笑道:“你當真不知?祖母沒跟你說什麼嗎?”
“祖母只念叨着姑姑,我想她可能……”
“你什麼都不知道。”楚姒面上泛出些苦澀,楊老夫人唸叨母親,是因爲愧疚,是因爲心疼,也是因爲憤怒,自己過去,到底是流着楚秉鬆的血,楊老夫人一見自己,必然又要糾結,揪心、憤怒、心疼……這樣複雜的情緒,遲早要將她拖垮的:“再等等吧,再過一段時間,我會過去的。”
楊辭看着她複雜的神色,也有些心疼,輕輕嘆了一聲:“你也別太苦了自己了。”
“放心吧。”楚姒淡淡笑着,擡起手撥弄了下茶水,卻聽得楊辭又道:“等春闈一過,你說雪會停下,到時候下游會有水災,我今兒隨口提了一句,祖父竟說要親自過去治理……”
“此去兇險。”楚姒的手頓住。
“我如何不知,可是卻不知道怎麼勸。”楊辭很是苦惱。
“沒法兒勸的,他是那樣固執的脾氣,原本以爲此事以後他會長些教訓,如今看來,他只是消極避世罷了。”楚姒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先回去吧,既然知道已經是必然,倒不如早些準備。”
楊辭看着楚姒從容的模樣,竟生出些佩服。望着她笑道:“我有時候真希望,你還是我們楊家的外孫女,這樣一來,也好多個人看顧着楊家了,我好像能力並不夠護住楊家。”
“我現在不是在幫你看顧着嗎?”楚姒莞爾:“回去吧,如今的危機還沒有徹底過去,逍遙王不久以後就會出來,那時纔是你真正該嚴陣以待的時候。”
“是。”
聽着楚姒的話,楊辭下意識的竟像是服從長官命令一般應了是。
楚姒淡淡笑着,轉身離開。
楊辭看着房門打開,看着她素色的身影緩緩消失在白雪覆蓋的蜿蜒路上,竟好似在夢裡一般。這樣的女子,他只敢遠遠看着,連半分靠近的勇氣也沒有。 ●тTk án●¢O
楊辭離開後,有人立刻去給楚秉鬆回了消息。楚姒也沒想瞞着,畢竟也瞞不住。
果然,楚姒纔回去沒多久,楚秉鬆便過來了,身邊還跟着弘哥兒。
弘哥兒今日一身寶藍色的錦服,頭上用一支金冠子挽着頭髮,除了面相跟楚秉鬆一樣帶着幾分算計以外,不知道的,還以爲只是個粉雕玉琢的娃娃。
楚秉鬆一來,便領着弘哥兒坐在了首座,看着楚姒站在底下,寒聲道:“你想做什麼?”
“我不明白父親的意思。”楚姒淡淡看着他。他現在還要求自己,根本不敢拿自己怎麼樣。
楚秉鬆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卻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只輕哼了一聲:“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算跟楊家重修舊好,可是你別忘了,就是楊家人非要跟你母親斷絕關係,才害得她鬱鬱而終,你要對得起你的母親。”楚秉鬆很清楚,即便是楚姒跟楊府的關係變好了,對自己也沒有益處,因爲楊家人根本不會接納他。這樣一來,楚姒只會越來越得罪不起,而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會越來越無法掌控她。
“母親是怎麼死的,姒兒記得很清楚,我也一定會替母親將她的仇一點一點要回來!當初他們怎麼害得母親一點點失去所有悲痛而死的,我會讓他們難受十倍,嚐盡六親不認之苦,體會從高處跌落塵埃的悲痛,再取了他們的性命!這一點,父親一點兒也不用擔心!”楚姒直直盯着楚秉鬆,眼睛裡沒有絲毫溫度。
楚秉鬆看着這樣的她,忽然覺得背脊有些發寒,眉頭狠狠皺了一下:“你個女子,戾氣不要這麼重。”
楚姒莞爾:“父親說的是。父親今日過來,可還有別的吩咐?”
楚秉鬆看了看一旁的弘哥兒,道:“從今天開始,弘哥兒跟你住在一個院子裡。”
“什麼?”綠芽輕呼出聲,楚秉鬆不滿的看了她一眼,對着楚姒道:“你母親生病,其他幾個妹妹又還小,至於剩下的姨娘們,我看着也沒幾個妥當的,留在你這裡最好。”
楚姒心中諷刺,笑道問:“父親認爲,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帶着已經快八歲的弟弟在同一屋檐下,這合適嗎?”傳出去還不得讓人指指點點。
楚秉鬆哪裡想這許多,在他看來,楚姒既得皇帝青眼,有得太子側妃、侯夫人的喜歡,弘哥兒如今自然是跟着楚姒最好。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們是親兄妹,還講什麼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矩。再說了,你收拾收拾,讓弘哥兒住在東廂房便是。”楚秉鬆根本不容反駁,但想了想,又道:“煙雪如今身子也纔剛剛好些,弘哥兒對她有所誤會,等誤會解除了,我會讓她帶走弘哥兒的。”說罷,便站起了身。看了看弘哥兒。
弘哥兒人小鬼大,起身便朝楚姒恭恭敬敬行了禮:“還請大姐姐往後多多教導。”
楚姒見此,倒也不說什麼了:“姐姐會什麼,都會一一教給你的。”楚姒笑開。
楚秉鬆看着她這笑,沉聲道:“你這裡聽聞一個丫環都不會輕易被欺負,弘哥兒你可要照顧好了,若是照看不好,我看可以跟皇上再請奏,是不是可以延遲你一年再出嫁。”楚秉鬆說完便提步離去,只留了兩個伺候的下人,一個是鼻子都要戳到天上去的嬌俏丫環迎春,一個是掛着一雙三角眼的雷婆子。
楚秉鬆一走,這兩個奴婢倒是要上天了。
“大小姐,您使喚些人幫我們把東廂房打掃出來吧,我們小公子小休息了,可不能沒有寬敞舒適的地方。”迎春笑道。
小福兒看不過眼:“你沒長手啊,不知道自己去收拾。”
“這可是老爺吩咐的讓你們收拾,我只負責照看小公子。”迎春忙道,說罷看着楚姒:“大小姐,您可不想延遲一年出嫁吧,奴婢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
“把她給我扔出去。”楚姒看着聒噪的迎春,道。
楚姒話落,小福兒立馬招呼了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來,直接堵了迎春的嘴,將她擡起扔到了院子裡,疼得她齜牙咧嘴。
弘哥兒倒是聰明,知道賣乖,一臉天真的看着楚姒:“大姐姐,您就撥兩個婆子幫着我一起打掃好嗎,回頭我給她們打賞。”
楚姒不願計較這些,看了看綠芽,讓她下去安排了。
“東廂房尋常我也會讓人定期打掃,如今也是能住人的,你去瞧瞧吧,有什麼缺的再跟我說。”楚姒淡淡道。
弘哥兒應了聲,拉着雷婆子的手便出去了。
綠芽站在一側看着楚姒:“這個小公子看起來還挺乖的?”
楚姒淡淡看着他走出門,冷漠的從地上哎喲叫着的迎春身邊踏過,淺淺笑着;“跟父親一個樣。”都是冷血無情的主。
“那小姐,咱們以後是不是還得照看着他?”
“不用多管,每日定時送飯菜過去就是,他若過來,便讓他在花廳候着,除了花廳,不許進暖房和房間。”楚姒吩咐道,這個弘哥兒,跟楚秉鬆一樣,少年多智,只是可惜了這性子。
交代完這些,楚姒便讓人去叫了綠檀過來,這時的綠檀已經是洗過澡換了衣裳了。
“小姐,我可是給您找了個你絕對滿意的人。”綠檀興奮的說着。
綠芽給楚姒倒了熱茶,又添了兩塊銀絲炭,笑道:“原來你昨兒出去,是去找人了。”
“嘿嘿。”綠檀笑開,在楚姒旁邊的暖榻上自然的坐下來,笑道:“我跟你們說,我去的時候,這老傢伙還正在騙人呢,明明都已經老的走不動道兒了,還使勁兒的騙人,謀劃着等自己死了,給自己塑座金身,貪心吧這人……”
綠芽瞧她吧嗒吧嗒拿着糕點往嘴裡塞的樣子,笑開:“然後呢,這人你可請回來了?”
“他都老成那樣了,我哪裡敢把他給拖回來,萬一半道兒死了,那我不是吃了大虧,不過我聽人說,他以前是寒山寺那個方丈的師弟,道行也還可以,只是後來不知爲何就下了山,開始四處給人算命驅鬼,尋常的都喊一聲大仙,我一看就知道,那桃木劍裡劈出來的血,分明是用蠟丸密封好了的血水,在火上烤烤也就化開了,然後他再裝作有鬼的樣子,桃木劍那麼一劃拉,血就出來了,把大家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楚姒瞧她說的開心,又道:“然後呢,你說給我找到了人,是什麼人?”
綠檀忙嚥下嘴裡的糕點,拍了拍手上的渣渣,笑道:“那和尚法號慧能,他有個嫡傳的弟子,法號淨空,如今瞧着也有四五十歲了,留着一撇白鬍子,瞧着也像是那麼回事,仗着他師父的名頭,也是到處坑蒙拐騙,不過他這人有一點比他師父好。”
“哪一點?”綠芽滿是興致的問道。
“這傢伙對京城裡的事兒門兒清,他師父專管城外,在其他州縣當活菩薩,堅決不來京城。他倒好,專門在京城裡跑,聽說前段時候,還算出了韓敏韓大人會有牢獄之災,這不,韓大人如今還在吃牢飯,他一下就在京城的貴婦圈子裡打開了市場。”綠檀道。
楚姒一聽,也覺得有些意思,韓大人的事他能算到,難道是巧合?亦或是他也參與了其中,知道此事是必然?
“他現在在哪兒?”楚姒問道。
“如今在所謂‘香客’們捐贈的一處宅子裡誦經唸佛呢,我根本請不動,這傢伙膽兒忒大,我都拿刀架他脖子上了他也無動於衷。”綠檀懊惱道。
楚姒想起韓敏和那個養在他家中的小女孩來,總覺得此事有什麼聯繫,看來她還要想法子再去見見韓大人才是,如今逍遙王也被關了天牢,正是他出來的好時候。
“小姐,奴婢還是沒明白,您要是想請和尚,爲何不請寒山寺的主持大師呢?”綠芽在一旁道。
楚姒笑笑:“我要找的,就是這樣的假和尚。”說罷,看了看她:“我有些餓了,你去幫我準備些羹湯來吧。”
綠芽忙放下手裡的活計轉頭出去了,綠檀還想着如何拿下這個淨空和尚,就聽楚姒道:“你的仇家尋來了?”
綠檀怔住,看起來有些緊張:“小姐……”
楚姒沒給她撒謊的機會,只淺淺笑道:“今兒一早楊辭過來了,說在路上遇見了你,你從城外回來,還聞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我也看到了你被染紅的鞋底。”
綠檀面色白了幾分。跟方纔活潑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小姐,我……我……”我不想騙你,可我也不能告訴你。
楚姒輕嘆一聲,從暖榻上站起身來:“你可以不說,但我不希望你騙我,好嗎?”
“好。”綠檀忙點頭,卻已是眼底微溼。
楚姒莞爾:“下去歇着吧,昨兒定沒睡好。”
面對楚姒的不責怪,綠檀心中感激,應了聲,便提步往外去了。就在腳步要踏出房門的時候,頓了頓,回頭看着起身往裡間而去的楚姒,微微咬脣,似下定了決心一般,轉頭往外而去。
逐錦閣如今還很安靜,可逐錦閣以外卻依舊籠罩在一片陰雲當中。
楚秀秀和楚黛兒二人依舊是早出晚歸,楚秉鬆似乎知道她們在做什麼,卻並不多管,只餘下一個被禁足又壞了名聲的楚蓁蓁和躺在牀上的秦雪。
“夫人,喝藥了。”有婆子從外面端了湯藥進來,秦雪覺得今兒有些不適,聞着那藥味便想吐,道:“今天不喝了,你們端出去吧。”
那婆子頓了頓,看了兩側候着的丫環一眼。丫環會意,上前便按住了秦雪。
秦雪心頭一驚,瞪着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看着那婆子:“你們想做什麼!我現在還是楚府的大夫人,還是你們的主子,你們想殺了我不成!”
那婆子笑了笑:“我們怎麼敢呢,只是大夫人,你的病一日不好,外頭的人就要多對老爺指指點點幾日,咱們也都是爲了您好啊。”說罷,那婆子面上笑容一冷,掐着秦雪的下巴,便把那湯藥直接給她灌了下去,直嗆得她鼻涕眼淚全冒出來一臉狼狽的樣子,這才鬆開了手,恭敬笑道:“夫人用了藥,便好好歇着吧,奴婢們不打攪了。”說罷,丫環婆子們悉數退下,空蕩蕩的房間內便只留她一人。
她好容易緩過來,才冷笑了起來,一邊笑眼淚一邊往下掉,卻恨不得錘斷了這牀櫞:“楚秉鬆,你害我!你害我!!我會讓你知道,魚死破到底是個什麼結果的!”
秦雪擡起頭來,一張臉猙獰如同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楚秉鬆,你給我等着!”
楚姒回到房中。林清愚已經起身了,坐在她房中的書案前,提筆畫着什麼,一臉嚴肅。
楚姒將楊老將軍的事說了,有些擔心道:“此次水患發生,逍遙王定也會藉機出來。”
林清愚頷首:“這次防不住,皇上不想殺他,咱們只能讓他把刀駕到皇帝的脖子上。”林清愚擡眼笑道,似乎畫好了手底下的畫,認真端詳了一番,很是滿意。
楚姒遠遠瞧着,好像是副人物肖像圖,走近了一瞧,這傢伙,竟然畫的是自己。
楚姒微微挑眉,林清愚則是笑道:“怎麼樣,我要是不在,你還可以睹畫思人。”
楚姒淡淡睨了他一眼:“你要去什麼地方嗎?”
林清愚微微頷首:“南疆人好像改變了刺殺的主意,邊疆的進犯也好似忽然停止了,所以我打算藉此機會回一趟無極閣,看看能不能找到徹底解了我身上毒藥的法子。”
“我能問你的毒是如何中的嗎?”楚姒道。
林清愚輕笑:“當然可以。”說罷,從書案後走了出來,將她擁在懷裡,感受着她身上的溫度,輕笑道:“我出生的時候,便中了這毒。我爹孃之所以一直在外雲遊,其實一個是爲了逃避朝廷,還一個就是爲了能夠找到解藥。聽我娘說,當有一個女子,很喜歡我爹,但是我爹又偏偏只想娶我娘,又對我娘保護的很緊,結果那人無計可施,便把毒藥下在了纔出生不久的我身上,不過沒想到的是,我自小骨骼驚奇……”
“好了。”楚姒見他後面開始瞎胡說,便打斷了他:“既然你不說,我也就不問了,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但這事不會瞞我一輩子的,對嗎?”
“自然。”林清愚聽着她這話,心裡的大石頭落下,長長呼了口氣:“我就知道,你跟別的女子不一樣,你是我的姒兒,獨一無二的姒兒。”
楚姒莞爾,任由他擁着:“你這次去,要去多久?”
“不會很久,短則兩三天,長則半個月,若是找不到我就會回來。”林清愚笑道。
楚姒聽罷。也沒再多問,至於那個三師姐,至於那個孩子,永遠都不可能成爲他們之間的阻礙!
此時城外,一輛馬車停下,有人傳來消息:“您且回去候着吧,閣主這幾日便會回去。”
那馬車中的女子薄脣微微揚起,柔柔的聲音傳來:“好,那我回去候着。”說罷,微微掀開馬車簾子,正巧兩匹快馬飛馳而過,前面一身火紅緊身長裙的女子揚着馬鞭,滿面喜色:“大鬍子,你追不上我的!”
鄭雲嘿嘿笑着:“那你且等着!”說罷,便勒住繮繩,急急又追了過去。
馬車裡的女子瞧着,眼睛彎成了月牙:“想不到鄭雲居然喜歡這樣的女子,實在是稀奇呢。”
“你可要去跟鄭雲見見面?”旁人問道。
那女子緩緩放下簾子,收回若纖蔥般的手指:“不必了,我們回去候着清愚吧。”
“是。”
說罷,馬車便調轉了馬頭,緩緩往城外而去。
鄭雲似乎有所感覺,扭頭看了一眼,卻只看到一輛普通的馬車。鄭雲搖搖頭,轉頭又追上雲頌伊,一道往城裡去了。
今兒城中的粥棚又多了兩個。都設在裡嚴府不遠處,打着嚴府的招牌,只不過嚴家兩人伯孃打算使人過去幫忙的時候,那施粥的人卻是愛答不理的。
“定是伊兒那妮子的人,使了這麼多人來施粥,如今又對我們愛答不理的,她想幹嘛?”嚴府的二夫人道。
大夫人笑道:“一個小丫頭,你與她計較什麼,只要是她沒有拿那個錢去接濟雲府的那些人就成。”說罷,兩人扭頭就要離開,雲頌伊卻也剛好趕到了,身後還跟着個男子。
兩人一瞧,忙扭頭走了,根本不想跟她說話。
雲頌伊似乎早就習慣了一般,絲毫沒有介意,鄭雲下了馬,問道:“你這兩個伯孃好似不喜歡你啊,是不是因爲你平常太跋扈了?”
“我跋扈?”雲頌伊利落的翻身下馬,笑道:“我要是真跋扈,還能容許你把這大鬍子留着?你可別忘了你之前是怎麼答應我的,哼。”說罷,便提步往前而去,看着排着長隊領着粥飯的流民,雲頌伊也是輕嘆了一聲,轉頭尋到紅姨,笑問道;“你是姒兒姐姐派來的?”
紅姨恭敬行了禮,雲頌伊又悄悄拿出三千兩銀票塞到她手中:“你去看看城中還能不能買些棉衣或是木炭什麼的。給大家分分。”
“是。”紅姨笑着應了,這一點她倒是感慨,楚姒和雲頌伊,看着都是不知疾苦的大家小姐,可骨子裡都善的很。
正說着,嚴霽甫不知從哪兒聽到了消息,忙出來尋了雲頌伊:“妹妹,你回來了。”
“表哥,不是說明兒春闈了麼,你怎麼還在這裡?”雲頌伊笑問道,雖然跟幾個伯孃相處不融洽,但她卻並不跟這幾個哥哥姐姐生嫌隙。
嚴霽甫四處看了看,沒有想要見的倩影,勉強笑道:“我是正打算出門呢,明兒跟李兄在同一考場,所以想去見見他。”
“李公子啊。”雲頌伊自然知道是指李瀟:“一早才被祖父叫上山指導了一番,這會兒應該正在家裡溫習書本呢,你過去豈不是打攪了。”
嚴霽甫笑笑:“怎麼會呢,再說了,考前就是要放鬆一下,而且我聽說他姑母好似生病了,論孝道,他也應該回去看看纔是,一心鑽研書本,沒得疏忽了親情不是?”
看着嚴霽甫說的頭頭是道,雲頌伊又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身嶄新的湖藍色長袍,披着一件尋常不常穿的鼠灰色披風,頭髮也用一隻白玉冠子整整齊齊的挽好了,看起來分外的精神。
雲頌伊見此,一下子便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了:“你莫不是想去見姒兒姐姐吧?”
“瞎說什麼……”嚴霽甫臉微微發紅,忙偏過了身去,道:“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自個兒去了。”
雲頌伊回頭看了眼鄭雲,微微搖頭,嚴霽甫見她不去,多少有些失望,卻也沒再多說,自己上了馬車便往李府去了。
楚姒跟林清愚又交代了一番,待他走了,纔開始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轉頭看着他畫好的自畫像,笑了起來,待幹了墨跡,才小心的卷好收了起來。
楚姒正準備翻出本上次侯夫人送來的雜書繼續看,外面便來了聲音,說蔣家來人了。
蔣家來人?
楚姒的第一反應仍舊是意外,蔣家跟她素無瓜葛,怎麼會突然來尋她。
“來的是誰?”楚姒從裡間走出來,便見丫環道:“是蔣家的少夫人。”
少夫人便是寧氏,她剛去還以爲寧氏是個單純的,可後來發現並不是,這樣玩弄心思的跟自己又沒多大關係的,她着實不想見:“跟寧夫人說一聲,我身子不便利,請她先回去吧,待日後空了,我再去拜訪。”
“是。”那丫環接了命令便下去了。
楚姒倚在暖榻上,幾乎是掰着手指頭算日子了。
等明日春闈考試一過,便是到了三月下旬了,趙訓炎想來在牢中也待不了多久,等他一出來,正是水患之時,他保不齊要在水患上面做手腳,她要想辦法找別的事絆住他才行。
楚姒暗自思忖了一下午,很快天便見黑了,綠檀也休息好了,早早過來伺候,不過今日註定是沒個安寧。
“小姐,表公子和嚴府的公子來了,說要見您一面。”又有丫環來報。
楚姒看了眼手心微緊的綠芽,輕笑:“綠芽,你去跟表公子說,我今兒身子不便利,你讓他緊些回去複習,不要在相府多留。”如今秦雪和楚蓁蓁似乎魔怔了一般,見到人就要拆了骨頭吞入腹中,她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讓李瀟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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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姒的話音才落,就見來回話的丫環道:“現在表公子正在如意苑給大夫人請安了,聽說二小姐也請他過去……”
楚姒有些頭疼的捂住額頭,這個李瀟,爲何不能遲些來,也好讓她清淨清淨。
“去拿我的披風來,綠檀綠芽跟我一道去看看。”楚姒起了身,楚秉鬆跟秦雪相殺,是早就在她預料中的事,她本打算不插手,直接看他們互相折磨,卻不想李瀟竟闖了進來。
“小姐,您吃了晚飯再過去吧。”小福兒忙道。
楚姒微微搖頭:“不了。”說罷,便疾步往如意苑而去。
楚姒趕到如意苑的時候,只見嚴霽甫正在花廳中,站着,他瞧見楚姒過來,忙上前作揖:“楚小姐。”
“表哥呢?”楚姒道。
嚴霽甫不明所以:“正在裡頭說話呢,楚夫人說有些話我不便聽,我就出來候着了。”
嚴霽甫說完,楚姒轉頭便走了進去,才進去便看到李瀟正接過秦雪手裡的某樣東西。
“瀟表哥,母親。”楚姒上前來見了禮。
秦雪見到是楚姒,似瞭然般:“你的速度倒是比你父親快了許多。”
楚姒微微皺眉,便察覺到李瀟神色有些不對勁:“瀟表哥,你……”
“大妹妹,方纔舅母與我說,二妹妹昨晚之所以被……是你挑起的?”李瀟看着楚姒,滿眼的不相信。
楚姒心中神色冷了冷:“一面之詞,瀟表哥便開始懷疑我了嗎?”
李瀟忙搖頭,滿面歉意,卻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方纔舅母跟我說了許多,還說舅舅想要給她下毒……”
“這我便不知道了,瀟表哥,時辰不早了,你該回去了,明日就是春闈考試……”
楚姒的話還沒說完,秦雪便道:“算了,李瀟,我知你是個好孩子,但我真的不想活了,你還是把我的毒藥還給我吧。”
毒藥?
楚姒想起方纔她遞給李瀟的瓶子,微微皺眉,李瀟卻攥緊了那瓶子:“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你死。”
“可我留在這府裡,遲早也是個死字。”秦雪面色灰白,語帶哭腔。這次李瀟過來,她的確很意外,那瓶子裡也並不是什麼毒藥,但是這個機會她不能放過,如果放過了,她一定會慢慢被楚秉鬆給折磨死的。
楚姒看着李瀟。她知他心善,便只是往後退開一步,想來,楚秉鬆也應該接到了消息往這裡趕來了,秦雪和楚秉鬆的關係如今已經到了這個境地,楚秉鬆是絕對不會容許她出府的。
果不其然,就在李瀟決定要帶着秦雪回李府的時候,楚秉鬆一腳便踏進了屋子裡。
“你在說些什麼?”楚秉鬆神色不虞,他身後還跟了個大夫。
李瀟以爲這話是對他說的,忙沉了臉色站起來:“舅舅……”
他的話還沒說完,楚秉鬆便忙走到秦雪身邊:“你莫不是又犯病了不成。”說罷轉頭看着那大夫:“大夫,快來看看。”
那大夫也很配合的忙上前開始把脈,李瀟則是有些懵逼。
“這是怎麼回事?”
秦雪狠狠瞪着楚秉鬆:“我沒瘋,你休想污衊我,楚秉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殺了我,我保證,你幹過的那些齷齪事一定會全天下都知道!”
楚秉鬆面色黑沉的彷彿了那大夫一眼,大夫會意,忙拿出銀針來:“大夫人,您先莫急,我給你扎一針你就會清醒不少。”
“離我遠點!”秦雪失控大喊,如同魔怔了一般,李瀟也信了她有些瘋癲了的話,畢竟前段時間她也因爲驚嚇過度而四肢癱瘓過。
秦雪知道李瀟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大聲求道:“瀟兒,救救舅母吧,瀟兒……”
李瀟於心不忍,上前竟跪了下來:“舅舅,您就放過舅母吧。”
楚秉鬆也是能忍的,心平氣和的將他扶起:“傻孩子,你說什麼呢,那不成你真信了你舅母的,舅舅會要害你舅母不成?”
“可是……”
“她這幾日沒有好好吃藥,加之昨晚的事……一刺激,便又開始精神恍惚了,說了不少胡話,所以我才連連又去請了大夫過來,等大夫開了藥方吃了藥,她也就好了。”楚秉鬆耐心解釋道。
李瀟也蒙了,不知道該信誰的,此時秦雪已經被那大夫一針封住了啞穴,根本沒法開口說話,楚秉鬆又將他的視線都攔着了,所以看起來秦雪似乎安靜了下來。
楚秉鬆道:“你明日就要春闈了,可是準備好了?我聽說,太子對你寄予厚望,你們李家,可就靠你光宗耀祖了。”楚秉鬆一邊說一邊拉着他往外走,李瀟回頭看了看正在忙活的大夫,便只得跟着楚秉鬆離開了。
楚姒心口微微嘆了口氣,轉頭看着瞪着眼睛絕望的秦雪,神色淡淡。當初母親被她們虐殺時,也是這般的無助嗎?
她不知道,但是母親因爲這些人,跟最親的楊家斷絕了關係,又被楚秉鬆這個負心漢背叛,最後竟遭秦雪做成人彘,所以秦雪如今如何可憐,她都沒有感覺。說她冷血也好,說她惡毒也罷,如今這惡人,她當定了。
“走吧。”楚姒說完,提步便離開了。
楚秉鬆一直把李瀟送到了府門外,這才笑道:“你先回去吧,我還存着當年考上狀元時用過的墨汁呢,回頭送去給你。”
“相爺真是大方。”嚴霽甫在一旁不明所以,笑道。
李瀟神色依舊沉着,卻是因爲分辨不清到底誰對誰錯。
楚秉鬆簡單寒暄了幾句,便轉頭離開了,才走,便吩咐道:“往後任何人不許踏進如意苑一步,聽到了!”
“是。”旁人嚇得連聲應着,楚秉鬆看了眼站在岔路口的楚姒,面色緊了緊,提步離開。
楚姒待他走了,這才走到門口。
嚴霽甫也正等着楚姒過來遲遲不肯走呢,見她過來,滿面欣喜,忙上前見了禮:“楚小姐。”
楚姒回了禮,這纔看着不好意思看自己的李瀟,上前笑道;“瀟表哥明日便要考試了,不該爲了瑣碎事壞了心情,否則,平白浪費十年寒窗,豈不是可惜?”
李瀟聽罷,這才擡起頭來:“可是舅母她……”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瀟表哥敢保證自己看到的,就一定是對的嗎?人都是盲的,事情。”楚姒淺淺說着,並不打算告訴李瀟什麼:“放心吧,母親雖然病了,可父親與她好歹是結髮夫妻,不會如何的。”
李瀟聽罷,只是沉沉的嘆了口氣:“我只是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好似以前讀的聖賢書裡,並沒有教。”
“禮義仁智信,書裡該教的都教了,等瀟表哥以後接觸的多了,便明白了。”楚姒淡淡笑道。
瞧着楚姒始終這樣一副平靜淡泊的樣子,李瀟方纔還燥亂的心一下子定了下來,歉意的朝楚姒作揖:“大妹妹,原本今日是特意來尋你的,卻不想竟出了這樣的事,實在是……”
“瀟表哥不必介懷。”楚姒笑道:“等瀟表哥高中,若是還惦記母親,求了皇上請太醫過來便是。”楚姒笑道。
李瀟眼神一亮,忙點了頭:“我明白了。”楚思莞爾,再說了幾句便轉頭離開了。
若是請了太醫過來,一定能查出秦雪是中了毒的,被懷疑的還能有誰呢?就算他能找替罪羔羊,可到時候能那位所謂的高僧一來,楚秉鬆不會手軟的……
楚姒緩緩往回走,回逐錦閣的這條路似乎格外的長,綠芽和綠檀也都不說話,安靜的跟着,似乎京城的夜空,也在春闈前夕的這一晚,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楚姒第二天一大早,是在一片嘈雜聲中醒來的,聽到外面爭執的聲音,隱隱覺得頭疼。
綠檀在外頭小聲道:“小姐,醒了嗎?外頭小公子身邊的迎春跟小福兒打起來了。”
“你去幫忙吧。”楚姒無奈道。
綠檀似乎就等着這句話,提步就要走,楚姒又追加了一句:“別打死了。”
“放心吧,奴婢力度掌握的可好了。”說罷,便一溜煙竄了出去,看着正掐着小福兒脖子的迎春。上前便掐着她的脖子,一腳踹在她的腳踝處,利落的就將她放倒了。
小福兒見綠檀終於動手了,便知道是楚姒允了,一跨步就坐在了迎春的肚子上,雙手掐着她的脖子:“我讓你跟我搶東西,你以爲這兒是哪兒呀,這可是逐錦閣,你居然敢搶小姐的羹湯,還把湯碗都摔地上,看我不打死你!”小福兒一想起自己娘燉了一晚上的湯就這麼被毀了,氣得不行。
傅大娘聽到消息趕忙跑了過來,拉起小福兒:“好了好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小福兒哼了一聲,站在一旁不滿的看着她:“你這個婢子,一點規矩也不懂,下次再這樣,我掐死你。”
當然了,大家都知道小福兒只是唬唬她,不然方纔掐了半天,也沒見迎春斷氣了去。
迎春嬌嫩的小臉上滿是泥土,恨得直接哭了起來,她這一哭,弘哥兒和那雷婆子便忙趕了出來。
“迎春姐姐,你怎麼了?”弘哥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雷婆子卻是很清楚,忙把弘哥兒護在身後道:“小公子,她這是欺負咱們人少呢,大小姐也縱着這些刁奴欺負咱們。”
弘哥兒一聽,面色立馬就變了,陰氣沉沉的瞪着小福兒:“你們這些下人,憑什麼動手?”
“她打翻了小姐的羹湯,還大放厥詞,還要打我……”
“誰允許你自稱‘我’的,你就是個賤婢你不知道嗎?”弘哥兒罵人的語氣跟楚蓁蓁極像,傅大娘看着雷婆子,這纔想起來,原來這雷婆子可不就是在楚蓁蓁院子裡伺候的麼。
雷婆子又在弘哥兒耳邊耳語了幾句,弘哥兒看起來更加惱怒了,擡手指着小福兒道:“賤婢,還不給我跪下來!”
小福兒一臉懵逼:“小公子,錯的又不是奴婢,您憑什麼……”
“聽不到主子的話嗎!我看你是反了,回頭我告訴父親,讓父親把你們全部都扔出去喂狗……”
“父親也沒你這麼大的口氣。”楚姒站在門口淡淡道,她從綠檀來說話時,便已經起了,在門口看了半晌,待看到弘哥兒被那兩個下人操縱,天真的臉上露出那等惡意時,便沒了忍他的心思,他雖然年紀小孩子不能做殺人的事呢。
弘哥兒一瞧見是楚姒,想起楚秉鬆的話,要巴結她,便忙恢復天真無邪的樣子,朝着楚姒跑來:“大姐姐,你醒了,弘哥兒可想你了。”
楚姒聽着這話,莫名皺了皺了皺眉頭,看了眼雷婆子;“你方纔教唆弘哥兒說什麼?”
那雷婆子一聽,忙誇張的哎喲一聲:“大小姐,奴婢哪敢教唆主子啊,您這誅心的話不負責任的說出來,可是能要了奴婢的命的。”
小福兒氣得不行:“你還狡辯,方纔就是你在教唆弘哥兒……”
“你個賤婢……”弘哥兒開口就要罵,卻忙被雷婆子拉住:“小公子,這是大小姐的丫頭,大小姐自會處置的。”
楚姒冷笑,她以爲就這麼說幾句,自己就會因爲顧忌面子而罰了小福兒麼。
“小福兒。”楚姒開口。
“奴婢在。”小福兒委屈的低下頭,卻沒有絲毫要狡辯的意思。
楚姒看着雷婆子眼中的得意,莞爾:“今兒一早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這月的月例發雙倍,算我賞你的。”
小福兒愣了愣,待看到雷婆子一臉吃了屎的臉色,差點沒憋住笑了出來。忙歡喜的應了是。
雷婆子推了推弘哥兒,弘哥兒忙道:“大姐姐,她方纔羞辱我……”
“是嗎,我從始至終都站在門口看着聽着,怎麼從未聽到她羞辱你半個字?弘哥兒,撒謊是極不好的品德,尤其是撒謊害人的時候,往後萬不可如此,記住了嗎?”楚姒彎腰看着弘哥兒笑道。
弘哥兒怔住了,忙扭頭看雷婆子,雷婆子微微咬牙:“大,就是想包庇那丫環,反正這是你的院子,你怎麼說都可以,吃虧的都是弘哥兒……”
“我纔跟弘哥兒講了道理,撒謊害人是極不好的品德,你這婆子便犯了,看來,這記性是沒長。”楚姒直起身來,微微偏頭看了眼躍躍欲試的綠檀:“綠檀,拖下去,打十個板子,長長記性。”
綠檀嘿嘿笑着,忙應了是,在雷婆子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一把便將她絆到在地,抓着兩條腿就給拖到了長凳上。
逐錦閣的婆子們辦事效率也很高,板子迅速就拿了過來,不過眨眼間,啪啪的板子便打了下去,迎春在一邊看着,直接嚇傻了。
雷婆子大喊:“小公子,救救奴婢啊,救救奴婢啊……”
弘哥兒慌了神,忙扭頭看楚姒,楚姒卻笑道:“撒謊害人是極不好的,弘哥兒可記住了。”
弘哥兒忙點頭:“那大姐姐可以放了雷婆子嗎?”
“自然,既然弘哥兒都開口了。”楚姒看了眼綠檀,那幾個婆子的手便也立馬頓住了,這一下下,也就迅速的打了七八板子吧,不見血,卻疼得雷婆子滿臉冒汗了。
弘哥兒這才鬆了口氣,楚姒看了眼弘哥兒,小小的臉上掛着的還是仇恨,無奈的搖了搖頭:“迎春,還不帶小公子去吃早膳?早膳過後,直接帶去跟父親請安,而後再送去先生那裡上課。”
迎春現在是半個字也不敢多說,以爲弘哥兒如今是府裡的一根獨苗苗,誰都會高看幾分。誰都會讓着些,竟不知楚姒是這麼個天不怕地不怕的。
綠檀看了眼鬼喊鬼叫的雷婆子,道:“起開,我要把凳子收走了。”
“你們這些小娼婦,我遲早收拾了你們……”雷婆子一邊小聲嘀咕着,一邊掙扎着起身來,只以爲綠檀聽不到,卻不知綠檀耳力比尋常人好上許多倍。
綠檀看着這惡婆子,一腳將凳子踹開,雷婆子直接摔在地上,疼得她又是一陣哇哇大叫。
“哼,刁鑽婆子,這裡可是逐錦閣,不是你們的小破院子,下次再敢胡亂欺負人,可就不是十板子這麼簡單了。”綠檀說完,直接扭頭離開了,轉頭對上弘哥兒仇恨的眼神,微微皺眉,沒有多管。
回到暖房中,綠檀才道:“他們會不會去跟老爺告狀?”
“會。”楚姒坐在暖榻上,看着擺在小茶几上的早膳,心滿意足的享用着。
幾人聞言,有些擔心,小福兒則忙自責,說不該計較的。
楚姒笑笑。放下手裡的碗筷,看着小福兒:“不該多計較是對的,但也不是一味的忍讓。不過下次動手,要動動腦子,今兒要是沒有綠檀替你出頭,就你這小身板,以爲能打得過誰?”
小福兒聞言,羞澀的笑了笑,心裡卻感動楚姒的寬容。
“那一會兒要是老爺過來找麻煩怎麼辦?”綠芽有些擔心道。
“他不會過來的。”楚姒淡淡笑着,楚秉鬆如今爲秦雪的事情焦頭爛額,根本不會管着這等小事,只要弘哥兒不受傷且還活得好好的,都不會有事。
早膳過後,楚姒又交代了一番,這才坐了馬車出門了,今天她要去找找韓敏的家人和那個小女孩,韓大人不能一直在大理寺。
知道楚姒楚府的消息,楚蓁蓁開始蠢蠢欲動,她身邊的丫環這會兒已經快哭出聲了:“二小姐,奴婢真的不敢……”
“你要是不敢,我就讓你死!”楚蓁蓁狠厲的威脅着,楚姒敢這麼報復她,她就讓楚姒看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好欺負的!
那丫環面色煞白,臉上上次被楚蓁蓁抓過的傷痕還在,如今聽到楚蓁蓁的話。要不是家中還有父母,她真的連是的心都有了:“二小姐,奴婢這麼做了,遲早也是個死字……”
“你想你的家人跟着你一起死?”楚蓁蓁抓住了她的軟肋,那丫環連忙求饒。見楚蓁蓁沒有任何轉圜餘地之後,這才抹着眼淚出了院子,往前院去書房的必經之路而去。
弘哥兒這會兒正打算去先生那裡上課,卻見到一旁的走出個粉衣丫環,瞧着她紅腫的眼和臉,嫌棄道:“你是誰?”
“奴婢……奴婢……”
那丫環還有些猶豫,迎春瞧着,撇撇嘴拉着弘哥兒道:“走吧,不知哪兒來的賤婢。”
兩人說着就要離開,那丫環見此咬咬牙,上前一把抱住弘哥兒就要往前面不遠處的湖裡跳去去,可人還不等跳進去,三五個粗壯婆子便從她身後竄了出來,一把將她摁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