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來人正是姜小豆,她拎着酒罈深深一聞,一雙眼睛笑眯成線,她衝他束起大拇指,捧着酒罈仰頭就喝。
夜楊扶了扶有些發燙的面具,一臉嫌棄的看着不請自來的姜小豆。
“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此時姜小豆穿着一身破衣爛衫,蓬頭垢面,腰間繫着一塊皺了吧唧類似抹布的布袋子,更奇怪的是不知道從哪裡撿了根生了鏽的鐵棍子當寶一樣在肩上扛着,那模樣要多邋遢有多邋遢,看的夜煬額間青筋爆了又爆,險些抑制不住自兒,把她扔進水裡洗刷戲刷。
“好酒!”
姜小豆砸了咂嘴,笑眯眯的點頭品論起來“這酒雖然不如我以前喝的,但在世面上,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佳釀,這種酒,只有一輩子薰在酒窖裡的老人才能釀的出,好酒,好酒!”
“知道好酒還敢搶本座的!”
姜小豆手中猛然一空,轉眼一瞧,那酒罈又到了夜煬手中,夜煬掂了掂分量漸輕的酒罈,冷哼一聲,紅袖一揚,壇中所剩不多的酒被他一口喝完。
姜小豆撇了撇嘴,嘖嘖兩聲,埋怨他真心小氣吝嗇。
“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我!”
姜小豆敲了敲肩上的鐵棍子,咧嘴一笑“甭管這天雷來不來,我在外面欠了那麼多錢總歸是要還的,這麼久沒開張,乾坤袋中早就空的差不多了,我出去尋家大戶,做做生意,一來顧得吃喝,二來還人家的帳,怎麼狐王殿下可有興趣一同去?”
夜煬扶了扶有些發燙的面具,冷哼一聲“能把坑蒙拐騙說的這樣正義凜然,可見平日沒少做這檔子事兒!”
“這話說的,您去不去?不去我可自兒去了。”
姜小豆轉身便要走,只聽身後傳來一聲異響,她慌忙跳開,一扭頭,“啪!”的一聲,一張紙不偏不倚正好蓋在她額頭上。
她取下來一看,瞬間笑開成了花,將手中的鐵棍隨手一扔,盤腿就坐在夜煬身邊,一副殷勤賣乖甚是懂事的模樣。
夜煬扔酒封的動作滯在空中,周身一震,很是嫌棄的瞥了瞥她,不知爲何眼前這場景他並不覺得陌生,似乎在哪裡見過?
當他無意覷見姜小豆那雙殷勤發亮的目光後突然反映過來,這兩眼放光,流哈喇子的樣子不正是街口飢餓的流浪狗看見肉骨頭時的模樣嗎?!
若非說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別,怕是隻差身後多條甩來甩去的尾巴了。
“難怪人人都說青丘天靈毓秀,家富一方,狐王一出手就見真章了,您這隨手一扔,就扔出了小的近一年的買賣。”
姜小豆手中捧着一張大紅銀票,眉眼笑眯成月牙,她搓着手,小心翼翼的摸過來摸過去,動作輕柔有度,似乎手裡捧着的不是張銀票而是個剛出生的嫩娃娃。
“你再不收起來,本座就替你收!”
話音未落只見那銀票化作一道殘影,“嗖!”的一下進了姜小豆的荷包。
“哼!”
一罈酒遞到姜小豆麪前,姜小豆忙不迭的接過來,砸了咂嘴,一臉內疚的看着他。
“這.......這拿了您的錢,又白喝您的酒,這弄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嗎?”
夜煬勾脣一笑,認真點點頭,似乎也很贊同姜小豆的話。
“既然你自兒都心生內疚了,不如拿些東西來抵酒錢吧!比如.......你的乾坤袋,肥肥,要是實在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就拿你自己來抵也行,本座不挑!”
“...................”
姜小豆笑容一僵,乾咳兩聲,忙扯開話題“小的乾坤袋和肥肥那傻了吧唧的胖蛇哪配的上您,再說我笨手笨腳的也配不上在您身邊伺候,嗯.....不如回頭我爲您親自釀一壺糟米甜酒,味道雖比不上之前的,但也差不了哪去。咦!你聽,有人彈琴!”
夜煬晃了晃滿當當的酒罈,冷冷一哼,正巧鏡湖中隱隱有琴聲傳來,夜煬轉眸望去,只見遠遠的水面上飄來一艘船舫。
那船舫上張燈結綵,花團錦簇,裝飾的極爲華麗,隱約中有嬉笑作樂的聲音順着流水傳來。
“是江女。”
夜煬轉眸看向姜小豆,問道“何爲江女?”
“這個........就是一些色藝雙全的女子以船爲居,渡河渡江爲人獻藝。”
“眼下入了冬的日子,可船上依舊花堆錦簇,四季如春,怕是船上所謂江女並非都是弱不禁風的姑娘吧!”
“不愧是狐王,一語中的,現如今的江女可不似以往,三界之內,六族之外的都有,接待的客人自也不是一般人等。或是交易,或是買賣,只要你有相應的報酬,上了船,就沒有辦不成的。”
說話間那船舫越行越近,船上羅裙青衫,紅紗彩帳一覽無餘,忽然船上傳來一聲琴絃挑撥的聲音,原本有些吵鬧的嬉笑聲戈然而止,如斯安靜,讓姜小豆兩人心頭一惑,忍不住對撫琴人的身份生出好奇心來。
船舫無聲劃過水面,有琴聲順着水波飄來,琴聲清澈悠揚,在水面泛起層層漣漪,流水微風皆爲琴音伴奏,妙韻天成,令人心神放鬆,忘卻煩憂。
天地間一片靜謐,入耳皆是這撥動心絃的琴聲。
幽幽琴聲突然一轉,水中波紋猛然一震,空氣中少了一絲安逸,多了一些瀟灑無拘,似展翅翱翔於蒼穹的鵬鳥,無懼風雨雷霆,昂首挺胸隻身穿過林木,越過山川,似這天下沒有什麼能阻止這琴音瀟灑前進,也沒有什麼能污濁這琴音的清澈流動。
這一刻,似天下六族,三界紅塵皆失了色,唯有這如癡如醉的琴聲令人往之。
琴聲漸弱,船舫漸漸遠去,嬉笑玩鬧的聲音又重新傳來,夜煬站起身來,凝眸看去,眉間似有打算。
“咚!”
一罈酒被扔入水中,只聞一聲悶響,水花四濺,一把子腥水把失了神的姜小豆給淋個透心涼,姜小豆猛地跳起身來大口喘着粗氣,似方纔剛經歷了生死一般。
夜煬看了她一眼,眉眼間皆是嫌棄“醒了!”
姜小豆抹了抹臉上的水,拍着胸膛長舒一口氣,心中餘驚未散“這人了不得,隨意一曲,竟讓我墜入幻境不得自知,若非有你在,我怕不是死在那幻境中,也會化爲石人在幻境中沉睡不醒。”
“確實厲害,走吧!”
姜小豆連連點頭,轉身便走,口中碎碎唸叨“對對對!趕緊走,趕緊走,這可不是善茬,咱們得遠遠的躲開,不然哪天中了招都,嗯?你拉我做什麼?你你你!你要帶我去哪兒呀!”
姜小豆轉身沒走兩步,後頸突然被人抓着,不等反應過來,只聽耳畔風聲大作,定睛一瞧,自兒被夜煬抓着正飛在鏡湖上空,而夜煬身形飛去的方向正是船舫離去的方向,姜小豆心中一沉,一絲不詳的預感籠在心頭。
“咱們去會會這撫琴人,瞧瞧到底是何方神聖,練得一手好音殺!”
“什麼!我不去!我不去!我姜小豆可不像你九尾狐狸,有九條命可以折騰,放老子下來,要去你自兒去,老子向來惜命!”
“有本座在你怕什麼?難不成你覺得本座不敵那江女,怕本座護不了你了!”
遠去的船舫漸漸出現在眼前,姜小豆見狀掙扎的更厲害了,似被鷹鳥抓住的食物一樣,拼死掙扎,企圖求得一線生機。
“老子不去!不去!你放我下來。”
“你怎麼這樣怕撫琴人,莫不是你舊日的仇人,往日的冤家,你怕人家翻舊賬,找你麻煩?放心,有本座在,他不敢怎樣!”
“老子不聽,你這個糟狐狸壞的很!放我下來!啊!”
掙扎之中兩人已在船舫上空,姜小豆只覺後頸一鬆,心道一句不好,下一秒便猛地向下墜去。
“咚!”
一聲巨響,姜小豆從天而降摔落在船板上,船舫上只安靜一瞬便又開始嬉笑打鬧起來,似乎像姜小豆這種從天而降的並不是頭一次纔有的,她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嘶!”
姜小豆扶了扶幾乎要斷掉的腰,痛的直倒吸涼氣,空中傳來衣衫飄動的聲響,她怒目看去,只見那妖治紅裳如天邊一抹瑰麗,幽幽然從空中飄落,邪魅中帶着幾分風騷,風騷中透着幾絲妖孽。
船舫中漸漸安靜下來,驚豔的目光齊刷刷射過來,姜小豆見狀冷冷一哼,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腰,暗啐一句死狐狸!
“呵!客從遠方來,真是不勝榮幸!”
船舫內傳出一聲輕笑,那聲音溫潤有禮,謙和有度,似如沐微風迎面而來,令人精神一震,險險溺在那笑聲中。
那聲音句句溫和,字字動人,令人心絃微蕩,不禁生出嚮往之意。
夜煬轉眸看向船舫內閣,勾脣一笑“閣下一曲,彈進了天下人的心裡,本座尋聲而來,沒有驚擾到閣下吧?”
“怎麼會呢!江船向來迎不請之客,接無貼之友,開門的買賣都是如此,您又何必如此客氣呢?外面寒氣逼人不宜久留,兩位還是進來喝杯熱茶驅驅寒意吧!”
“好!”
夜煬一伸手拉過姜小豆的後頸,直徑的向船舫內走去,姜小豆一時跟不上他的步伐,踉踉蹌蹌的險些躺在地上。
兩人走到一間廂房中,房門無聲自開,只聽有聲音從裡面傳來。
“請進!”
房中紗帳重重,人影綽綽,隱約間透着一絲淡淡清香。
帳中人影一閃,隨着一聲輕笑傳來,有人走了出來。
只見那人一身似雪白衣,衣袍隨風鼓動,眉間如黛,淺含淡笑,如墨長髮半挽,一半青絲散落肩上,入眼皆是溫和。
如此雌雄難辨的柔情,最爲撥動心絃。
姜小豆忙不迭的收回目光,只單一眼,她便覺得心中慌亂不安,緊張的不得了。
尖銳的指甲狠狠刺進掌心,清晰的疼痛使她穩住了心神,她心生警惕,不敢直視眼前人。
那雌雄難辨的白衣也同樣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姜小豆和夜煬兩人,只聽一聲輕笑,那人掩面而笑。
“這麼多年,江船上來往的客人不少,六族內外,各色各路我也見了許多,但夫妻倆一起來的,今兒還真是頭一遭!”
姜小豆左看看右看看,屋內除了她和夜煬沒有其他客人,她突然意識到話中夫妻是指自己,心中猛然一震,好似旱天響雷順着她的天靈蓋一路滾到心中。
“不.....嘶!”
她忙擺手,剛想解釋,一張嘴咔嚓一口咬到了舌頭。
“茶已經備好了,兩位這邊請!”
那人率先走進帷帳中,夜煬撇了姜小豆一眼,眸中幽光閃爍,不言不語走進了內閣中,姜小豆嚥下腥甜的疼痛,垂頭喪氣跟在他身後。
紅木案桌上果真擺了兩盞香茶,備了點心,姜小豆眉間一挑,與夜煬兩兩相望了一眼。
案桌上拐角燃着香,此香名爲塵落,無論是身價還是取材都極爲金貴,平常人家若有一星一點都會藏爲傳家寶,即便是神族也只有在招待貴客時纔會取出來用。
這香燃了半根有餘,說明是被人撫琴時隨手燃起,出手如此大方,這人到底是何身份?
“錚...........”
五色琴絃上被人輕輕一挑,那白衣看向姜小豆,眉間一片溫和。
“這位姑娘,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見過?”
“我可未曾見過您吶!不過,前幾年江船曾路過鎮中,許是您見過我,瞧着眼熟也說不準!”
“是嗎?”
那白衣頓了頓,一雙眼睛頻頻落在她身上。
“雖然與姑娘頭一次見面,但看着姑娘,竟是一點也不陌生,心中反倒十分熟悉,似見到故人一般,甚爲親切。”
姜小豆錯過身旁那雙探究的狐狸眼,呵呵一笑“我姜小豆在三界溜達的久了,一張熟人臉長的很是結實,見到我的十之八九都說像故人,我早就習慣了!”
“再說了,大家都是開門做買賣的,買賣人見買賣人自是比旁人親切的多!”
“姑娘說的是。”
那人溫和一笑,眉間柔情似水,看的姜小豆心神一晃,端茶的手一打顫,熱滾滾的茶大半倒在了夜煬身上。
一雙狐狸眼看過來,那眼眸笑眯成月牙狀,眼底深處沸騰着滾滾殺意,姜小豆打了個激靈,暈乎乎的腦子瞬間清醒無比,清醒的能感受到心中無法壓制的怯意。
“恕本座眼拙,不知閣下該怎麼稱呼?”
夜煬甩了甩熱氣騰騰的衣袖,風輕雲淡的看了她一眼,轉眸勾脣一笑,只有姜小豆才知道那風輕雲淡的目光中隱藏着什麼樣的殺機,她乖坐在一旁,捧着職業假笑,不敢隨意開口,生怕再惹這位狐王動氣。
“浮音。”
夜煬眉間一挑,眸中精光暗閃“浮音......長海歸墟來的?”
白衣微動,那人輕輕點頭,溫和一笑“是,但不是鮫族人。”
夜煬來了興致,狐狸眼中滿是好奇“怎麼說?”
“我的師父是鮫族人,一輩子在長海歸墟呆着,從未踏足過凡土,我雖也在歸墟住着,但並不是鮫族人,偶爾也會出海一趟,見見故友,看看滄海桑田,順便做些小生意謀生活。”
“這一桶子話,實在是過謙了。只是,據本座所知,自開天大帝歸於混沌之後,鮫族遷去長海歸墟,即便是六族之爭,也未露過面,聽聞當年還是女媧娘娘和伏羲天皇極力將其拉入六族之中,若不然就依鮫族那不管天,不問地的冷性子,怎麼可能會並列六族之中!”
“就算是如此,鮫族與六族除了生意往來,仍無其他。鮫族這心高氣傲,孤僻古怪的性子何曾是滄海桑田就能改的了的,他們不踏凡土,不接納外族,避世已久。本座實在是好奇,你哪來的好本事拜的了一位鮫人爲師?拜師就罷!還能在歸墟中住下?別怪本座多心,這話你就是說給誰聽,誰也不信吶!”
那人微微一笑,眉間依舊溫柔“我是牡牝一族的後人。”
“牡牝?!”
夜煬眉間一挑,狐狸眼逡巡在那勝雪白衣上,恍然大悟。
“相傳開天之初牡牝與鮫族原是一族,當年避世抉擇時有了異議,牡牝與鮫族徹底分裂,鮫族入了長海,牡牝去了不周山,追溯過去,你們本就是一族,鮫族願意接納你,合情合理。”
“本座聽聞,牡牝一族是雌雄兩全之族,只有遇到自己心儀之人,纔會定下雌雄身份,牡牝一生只能定一次,自此不可更改。如今你......可定下了?”
“未曾。”
夜煬打量白衣一番,笑道“雖然本座不知你日後決定,但你若成爲女子,必是三界第一絕色!”
“若您一語成箴,到時候浮音定要請您喝一杯了。”
“好說,本座記着!”
浮音持茶壺爲他們又添了一盞茶,慢悠悠開口“客人登船自是有事,不知兩位此番前來有何事要浮音幫忙的?”
姜小豆吃果子的動作猛然一僵,掛着苦笑看向一旁吃茶的夜煬,都是這好色的老狐狸,人人來江船都是做買賣的,就他色字當頭,非要瞧一瞧撫琴佳人,現下好了,人家這會子要做生意了,看他怎麼圓話!
“哦!不是什麼大事,你在湖中撫琴,被本座的夫人聽見了,她好奇的不得了,吵着鬧着非要來一睹真容,本座拗不過她,只好帶她來了,實在是太唐突了,你可別見怪!”
說完便溫柔的看向身旁一臉懵然的姜小豆,狐狸眼中難得的幾分柔情全籠在她身上,夜煬拿出一張嶄新的帕子,輕輕爲她擦去嘴角的瓜果皮。
“你看你,方纔還鬧着要見人家,這會子人在你眼前了,你怎麼又不瞧了,可是害羞了?夫人!”
一聲輕飄飄的夫人如同轟天巨雷在她頭頂猛然炸開,那嬉笑了幾萬年的老臉滾滾發燙,“咔嚓!”一聲細小的聲響,一顆瓜子在姜小豆咬牙切齒下裂成幾半,連皮帶籽被她囫圇嚥下。
“你這死狐”
“原是夫人要見浮音吶!我與夫人雖是初見,卻如故人知己般十分親切,這份情誼實屬難得,既是久違故人,少不得要喝一杯了。”
白袖輕輕一揮,一壺酒憑空出現,浮音持壺在手,眉眼皆是溫柔。
“我浮音雖酒道不通,但卻有個精與釀酒的朋友,只要是他手中出去的酒,三界六族無人不爭無人不搶,若是他有心開鋪,怕是六族內外的酒窖都要歸於他麾下了,可惜呀!他是個好靜的,別說要他開鋪了,就是多說一句閒散的話也是不願的。我成日裡笑他,說他是天生的木頭,拿呆悶當趣玩。”
“他呀喜歡釀酒,釀的最多卻是哄小孩玩的糟米甜酒,釀好了不送人,還不許人喝,歡歡喜喜的埋在竹根旁,就是我這個對他掏心掏肺的好友也是拿着壽辰說事,苦了吧的求了半天才得來一壺,到現在我還記得他那不情願的樣子,唉!真是一想起來就心寒,我與他知己朋友幾萬年的情分,到頭來還不抵他一壺孩兒喝的糟米甜酒!”
浮音的目光落在那有些陳舊的酒壺上,眸中閃過絲絲動容。
“後來我才知道,他滿園子的糟米甜酒原是爲他妹妹釀的,知道這件事後我好奇的不得了,這樣一個溫文爾雅,如玉無雙的人兒,他的妹妹又是怎麼的嫺靜端莊呢?”
一杯酒放在姜小豆麪前,翠綠的竹杯子,杯上刻着一簇青竹,竹葉間秀逸灑脫,神韻自成,醇厚甘甜的酒香裹挾着絲絲竹葉清香,令人心神沉醉,似一瞬間來到竹林深處般。
“好酒!能釀出這樣好的酒,釀酒人自是不俗,聽你這一說,不止你好奇了,就是本座也想知道,這樣風雅君子,他的妹妹到底是何絕色?”
浮音低眸淡然一笑,笑容中透着絲絲無奈和寵溺。
“那丫頭雖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卻與他截然相反,猴一樣的人兒!上天入地,舞刀弄槍,別說什麼嫺靜端莊了,就是連坐下來消停一刻的時間都沒有,初次見到她時,她正躲在樹上偷酒喝,瞧見了我一點生分都沒有,笑眯着眼睛招呼我上樹一同喝酒。明明是姑娘家卻是比小子還要鬧騰!”
雖說着嫌棄的話,但話語之間皆是溫和寵溺,似話中女子不是好友的妹妹,而是自兒的親妹妹。
“他好靜不喜熱鬧,若是旁人話多一句,他都覺得鬧騰,不管不顧悄悄離開,唯獨對這個妹妹,卻是實打實的例外,那丫頭一個人比的了一羣人,話夾子一開就關不了了,雞毛蒜皮的事兒一張口就能說一籮筐,他只管坐在那裡聽着,時不時還打趣一兩句,沒有絲毫的不悅。那丫頭也是個粗心的,下手沒輕沒重,他那竹屋裡的器皿不知打了多少,他從未皺一絲眉頭,後來索性直接改用了竹具,滿屋子除了酒罈不見半片瓷具,我問他原由,你們猜他說了什麼?”
姜小豆擎着竹杯,低眸不語,夜煬歪頭一想,笑道“定是心疼他那碎了的家當!”
浮音抿嘴一笑,溫和淺笑“心疼不假,但心疼的卻是他那毛手毛腳的妹妹,他怕他妹妹打碎東西傷了手,這話聽着誰會信吶!我當時也以爲是趣話,就沒當真,直到後來......呵.....”
浮音突然輕笑一聲,似想到了什麼趣時般,眸中滿是歡喜。
“北淵幽都曾送他一張玉瑟,聽聞是在忘川河中淬鍊成的。他愛的跟什麼是的,整日裡帶在身上,細心擦拭,愛惜保管,就是他親兄弟也不得摸上一摸。而那丫頭,隨手拿來砸核桃吃,玉瑟上生生砸出一道裂痕,他不氣不惱,還怕她別砸到了自己的手,親自將核桃剝的乾淨,配了茶水,送到他妹妹面前。”
就連萬年不動容的夜煬也忍不住誇讚起來“他是個好兄長!”
“唉!”
浮音幽幽一嘆,笑容逐漸消失“他確實是個好兄長,只可惜現在卻無法聽那丫頭喊他一聲哥哥了。”
“他妹妹怎麼了?”
浮音淡然一笑並不回答,將手中的糟米甜酒推到姜小豆麪前,溫和道“今日與二位相見,如故人相逢一般,我出門急身邊沒帶什麼能送出手的東西,不過瞧着夫人蠻喜歡這糟米甜酒的,不如我借花獻佛,送夫人一壺糟米甜酒以表情誼。”
翠綠的竹杯靜靜躺在姜小豆手中,那烏黑的小髒手在翠綠的竹杯上顯得異常慘白。
那壺透着香甜的糟米甜酒被重新推到浮音面前,姜小豆抱着胳膊,一臉嬉笑,眉眼間滿是輕浮。
“自然相熟便是朋友,我姜小豆待朋友沒那麼多規矩,這糟米甜酒雖好,但君子不奪人所愛,酒就算了,這份情誼我姜小豆心領了。今兒還有事沒辦,不便打擾,咱們後會有期,告辭!”
“夫.......”
姜小豆一瘸一拐的背影如一根芒刺,冷不丁的扎進浮音眼中,一直溫言淡笑的浮音突然冷了笑意,呆愣在原地,即便那蹣跚的身影消失在屋中,他依舊呆怔在那,眼底深處滿是震驚不安。
“主人?!”
浮音回過神來,擡眸看向面前出現的黑影。
“主人,落仙鎮上空有異樣出現,鏡湖附近也隱藏了許多高手氣息,怕不是落仙鎮要遭難,就是江船被人覬覦,眼下形勢對咱們不利,咱們應當迅速離開。”
浮音無聲一嘆,轉眸看向窗外“隱藏氣息,喬裝上岸,我要找的人,就在落仙鎮中。”
“這太危險了!不如主人先行離開,找人的事兒由我們...............”
“你們?”
修長的手指輕釦在案桌上,浮音溫和一笑,輕輕搖頭“就連我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你們?白費力氣罷了!”
“主人!”
“退下吧!”
那黑影無聲消失,浮音幽幽一嘆,目光落在那翠青的竹杯上,竹杯上染污了一塊淡淡的黒跡,似被人不小心蹭上去的,邊角處還透着一道嶄新的裂紋。
浮音伸手拿過那竹杯,無奈一笑,想擦拭的手擡起又放下了。
“還活着,總歸是好的!只是......”
浮音擡頭眺望窗外那飛身離去的背影,眉間蕩起一絲心疼。
“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如今連自兒的姓名都不敢認,這幅慫包的模樣要是被他瞧見了,還不定要怎樣心疼............這丫頭寧可隱姓埋名在外漂泊也不願意回去,我失約的那日,合虛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