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乃是關係國本的大事,按照大周朝的規矩,皇帝一般安排即將入閣的大員擔任總裁官,主持科考。
所以雖然科舉一般由禮部主持,但最好的主持者卻是一位“準閣老”。
如今林昭順順利利的返回松江,孝德帝便投桃報李,安排林如海負責主持這次科考。
簡單說,一旦錄取完成之後,林如海便成爲這一屆進士的“座師”。
所以皇帝旨意一下之後,便有人聞風而動,慕名來拜,於是林府只能閉門謝客。
鳳姐先給黛玉發了一個帖子,這才慢慢來到林府。
果然在黛玉的陪伴下,鳳姐見到了林如海。
聽了鳳姐的意思,林如海微微一笑:“會試在即,天下無事,京城更是穩如泰山。岳母和舅兄多慮了。”
鳳姐卻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姑父,念在我與表弟表妹交好的份上,還請你安排手下弟子,收下苼兒爲徒吧,束脩必定少不了的。”
“二嫂子,你這是做什麼?”
黛玉嚇了一跳,連忙將鳳姐扶了起來。
林如海卻是面色一動,深深地嘆息一聲,隨即道:“笙兒這孩子我見過,聰明伶俐,將來必定是有福氣的,這個徒孫,我收下了,不過……”
……
回到賈府,鳳姐還不來及更衣,便被一直等在門口的鴛鴦拉着去見賈母,賈赦、邢夫人和賈璉也已候在賈母院子裡。一見鳳姐,衆人便着急的問道:“如何了?你林姑父怎麼說?”
鳳姐心中一嘆,道:“姑父說,會試在即,京城安穩,老太太不必多慮。”
賈赦、邢夫人和賈璉頓時鬆了一口氣,賈母眉頭卻依舊緊皺,她問道:“會試過後呢?你姑父有說什麼嗎?”
鳳姐搖搖頭。
賈赦道:“老太太,妹夫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料到會試過後的事情吧?那得是明年的事情了。”
賈母心事重重的搖搖頭,道:“這事沒那麼簡單。只是你說的也有理,明年的事情,他縱然是閣老,兒如今也說不得。”又低頭想了想,道:“罷了,如今也想不出什麼由頭來,也只好這樣罷。橫豎還有一年的時間,到底還能再做些打算。我也乏了,鳳哥兒留下,陪我說說話,你們先下去吧。明日宮裡允了我和二太太進宮看娘娘,你們也去看看,好歹備些藥材送過去,大家面上也好看。”
賈赦嘴一咧,到底沒說什麼,只是行了禮,帶着邢夫人、賈璉退下了。
待他們都下去後,賈母讓鴛鴦出去守門,而後鄭重的問着鳳姐道:“鳳哥兒,你和我說實話,你姑父到底說了什麼?”
鳳姐低頭道:“回老祖宗的話,姑父確實只說這麼一句,會試在即,天下無事,京城更是穩如泰山。岳母和舅兄多慮了。”
賈母着急的問道:“我是問會試以後!”
鳳姐搖頭道:“姑父沒有說。”見賈母失望的神色,鳳姐心裡忖了忖,便輕聲道:“老祖宗,聖心難測,一年後,事情要如何變化,姑父即便已經是內閣閣老,那也說不了什麼。不過他畢竟是閣老,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或許沒什麼事。”
賈母深深嘆了口氣,道:“我如何不知道聖心難測。這件事你看着,沒這麼容易過去的。若咱們家有什麼萬一,你讓我怎麼有臉去地下見老國公爺啊……。”
鳳姐不敢說話。
賈母枯坐了半晌,問鳳姐道:“我給你的那些房契地契,你收到哪裡了?就是要將來給寶玉的那些?”
鳳姐想了想,便如實回道:“家裡的情況老祖宗是知道的,故我也不敢擅自留着,便託付給了林表弟保管。林表弟臨行之前,與我一起去了收藏地,那裡纔是真正的穩如泰山,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如今他不在京城,須得林表妹去,守衛者纔會開。”
賈母點點頭道:“你有心了。你林表弟是仁義的,託給他,將來寶玉不至於沒了着落去。”又對鳳姐道:“你嫁妝裡的東西,也放一些到那裡吧,給苼兒他們多留條後路。”
鳳姐一驚:難道老祖宗看出了什麼嗎?鳳姐急忙道:“老祖宗,我……”。
賈母擺擺手道:“這事你自己看着辦吧。將來如何,誰也不能料到。一些事情,也是我的猜測,做不得準。興許就是我年老多心了呢?只是狡兔尚有三窟,林家聖眷正隆,未來十幾年內都不會有任何變故;反觀咱們家,是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趁如今還有餘力的時候留些銀錢出來,便是不爲留條後路,也能防備着將來咱們家偶有不湊手的時候,有銀子可以使用。”
鳳姐暗暗鬆了口氣:原來老祖宗不是看出來自己做了些什麼,而是經歷世事久了,精明的察覺到了家裡前路可能不妥,想給寶玉和自己留條後路罷了。
鳳姐行禮道:“老祖宗,你看事情總比鳳哥兒長遠,我自然是聽你的話的。”
賈母疲憊閉上眼,身子向後一歪,靠在抱枕上直揉額頭:“鳳哥兒,你是聰明的。過去是,如今更是。這些日子,多和玉兒他們走走,也多去看看二丫頭,四丫頭去洛陽了,你也時常寫信,便告訴她安心在洛陽,不用擔心家裡,沒事就別回來了。”
鳳姐眼中酸澀,忙上前去幫賈母揉晴明穴:“老祖宗,我記着了。”
賈母又道:“和她們說,就說是我的話,多看顧看顧寶玉,他是個心善的,對你們姐妹也好,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將來能幫的就幫一把吧。”
鳳姐連忙答應:“老祖宗放心,寶玉的好,我們都念着呢。”
賈母點點頭,不再說話。
與一個月前的繁花似錦相比,元妃的鳳藻宮如今死氣沉沉,太監宮女不敢大聲喧譁,屋裡花朵謝了也沒人替換,厚重的窗簾遮擋着,即使是白天,整個大殿也暗的需要燃起蠟燭。元春把自己蒙在被子裡,不吃不喝,只是一味的傷感痛哭。
賈母和王夫人進來時,抱琴便在一旁勸着元春吃東西,見她們來了,抱琴放下碗勺,跪下求王夫人和賈母勸勸元春,好歹用些湯藥。
賈母讓抱琴帶着衆人退下去了,王夫人一邊掉着淚,一邊端起了湯藥,親自餵給元春吃。元春本是不願意吃的,但見送過來的人是王夫人,便也流着淚,慢慢的吃了。只是一邊吃,一邊默默的流着淚,王夫人和賈母心內傷感,也陪着不停的流淚。
一碗藥用完了,賈母便讓王夫人給元春拭淚:“娘娘,事已至此,多想也無用,好歹要保重身體啊。”
元春聽到賈母如此說,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痛哭出來,她伏在王夫人的懷裡哭的天昏地暗:“老祖宗,太太,我……我的皇兒……我的皇兒沒了,他沒了啊……。”
王夫人摟着元春跟着痛哭道:“我可憐的元兒啊……”
賈母嘆息着,也只好讓她們緩一陣再說。
好容易兩人止了哭,賈母道:“娘娘,你也別太難過了,只要調養好身子,將來孩子還會再有的。”
元春連連搖頭道:“不會再有的……不會再有了……不會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