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號秦?呵,水克火麼,不愧道門出身,來人,設宴西宮,朕當以賀。”
秦越建國登基的消息被快馬送到汴京後,宋九重揚了揚眉,卻是有笑容在臉上浮起。
這是他想要的答案。
西秦的建立,代表着他的位置不再不正。
他可以爽心爽意的喝酒了。
符太后一如既往的遠避着他,雖然避無可避,但縮身在角落裡這樣緊張的動作卻讓他更加愉悅。
他與几案前坐下,自執酒壺,開始喝酒。
“秦越登基了,國號秦,呵,這就是你的希望。”
“朕早說過,你請他勤王,只會勤出另一隻白眼狼,怎麼樣,朕所言非虛吧,夔州和談,你那信,只是一個臺階,一個面子,人家順坡下驢,一點推脫的意思也沒有,連對你的問候也沒一句……”
“別說了。”
符太后斯斯底的吼了起來,臉色發青,兩眼發紅,卻乾澀着沒有一滴眼淚,只是揪着帕子的手,卻有一抹血痕如蚯蚓般的竄出。
宋九重左手壺,右手杯,喝個不停,動作越來越快,笑聲也越來越歡暢,“這是事實,朕,明天便派使者往賀,呵,恭喜他成爲孤家寡人。”
一壺酒很快被他喝光,他頓了頓桌子:“換大碗。”
“朕,以前一直不明白,爲何皇帝是孤家寡人,自從坐上這個位置,方纔明白,什麼叫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是夫妻不像夫妻,兄弟不像兄弟,父子不像父子,更別說朋友了,朕,自從坐上這個位置後,連吃頓象樣的家常飯機會都沒有了。”
“所有人都對朕畏懼,所有人又都想着法子來討朕的歡心,是討朕的歡心麼,哼,朕在他們眼裡,不過老母豬一隻,人人都想來擠點奶。”
“以前,朕對世宗動不動就發怒,大發雷霆的作派頗不以爲然,覺着氣量何其窄也。”
“現在,卻是羨慕他了,發火是需要本錢的,朕卻時時要把悶氣塞在心裡……呃……”
宋九重喝着酒,打着酒嗝,掏着心窩話,五壺酒下肚,都沒挾一筷子菜,話卻說了一籮筐,不知怎的又繞回秦越身上了。
“不過,你也不用太記恨他,朕很清楚,他未必就願意當那皇帝,都是聰明人,他那總督當着不爽麼,可上可下,可左可右,可進可退,該賣乖時賣乖,該裝傻時裝傻,總兵督政,不行就揮師而上,會比皇帝差?呵……比皇帝還皇帝吶……呃……”
“被逼上位,天下有誰會信,呵,他秦輕雲便是朕最好的註腳,呵,朕,當爲西秦皇帝賀……”
重達兩百斤的大漢醉了是什麼概念,糾糾武夫醉了又是怎樣的恐怖?
符二孃很快就看到了終身難忘的一幕。
“地龍翻身了?”
遠遠站着的內侍見問,訝然的靜聽了一會,回話道:“官家,沒聽到動靜。”
“可這地怎麼在晃,呃……”
“……”
內侍壯着膽子湊前兩步,輕聲道:“官家,您……醉了……”
宋九重兩眼一翻,倏的出手,一把揪住內侍的脖子,怒道:“好你個奴才,卵子都沒有,也敢欺朕,滾。”
話音落,人飛出,重重的砸在立柱上,砰的一聲響,慘叫卻沒有,只震下滿室灰塵,揚揚灑灑。
“哈,朕就說地龍在翻身,爾等也敢騙朕,哈……朕乃人中之龍,何懼地龍,呀啊……”
咆嘯聲中,几案翻飛,氈毯亂舞,酒水飛濺,宋九重疊步出拳,虎吼聲中,拳影所及之處,鋼鏡毀,巾架碎,立柱顫,板壁破……乒乓聲大作。
聞訊趕來的侍衛見官家在灰塵中拳打腳踢,狀若瘋虎,頓時傻了眼,個個呆若木雞。
“官家醉了,快請皇后,太醫。”
侍衛隊長想了想,又輕聲吩咐屬下:“退後,護好傢伙。”
官家的武技侍衛們最是清楚不過,這要是被奪了兵刃,也不知會是怎樣。
皇宮大,這事又不能示警,皇后太醫得有一會才能來,好在宋九重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打通了一面牆壁後,被撲面而來的秋風一吹,腦子便有了些清醒,他晃了晃腦袋,手腳停了下來,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擡腳,卻被斷壁絆了一下,沉重的身軀如山塌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官家……官家……”
侍衛隔着三步距輕聲喊了幾句,見宋九重額間有了血跡,心中大懼,卻不敢探手去扶,百般無計時,眼角瞥到了縮在角落裡的符太后,不由大喜,不管如何,這也是太后,忙道:“太后,官家醉了……”
符太后遲疑了半晌,終是起身,縮着步子走到宋九重身前,見其整個人若死豬般的趴着,頭歪在一邊,滿頭滿臉皆是灰塵,額頭上有斑斑血跡,嘴角卻掛着口水,隨着呼嚕聲一伸一縮。
照理說,見着這般慘狀,她該快意纔對,但她的心卻莫名的被那緊鎖的眉頭給揪了起來。
“扶……扶他起來……”
……
……
新皇登基,沒有大赦天下,也沒有入住皇宮。
秦越只在這會同殿裡舉辦了一個儀式,僅此而已,慶典大宴都設在宮外西樓。
至於周容她們,更是大門都沒出一步,不過是請了重臣夫人娘子來家歡聚,嘻嘻哈哈沒半點皇后架子。
“朕會當好皇帝的,但朕覺着,不是高高在上了就是好皇帝,我認爲,啊這稱朕還有些不習慣,朕認爲,接地氣的皇帝比飄在雲端的皇帝會更好一些,不管怎麼說,以前我是怎樣的,以後也差不離哪去,諸位,讓我們一起幹杯,祝明天會更好。”
“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習慣方能成自然,眼下聽着刺耳突兀的萬歲聲,或許,會在某一個清晨,開始習慣,又或者在某個黃昏,開始迷戀。
秦越清楚這種感覺,所以當上皇帝了,也沒有立即大權獨攬,大肆封賞,而是悄然的把後世的一些優秀東西植入了一些進來。
喝完慶典喜酒,次日便召開大朝會,由原總理王著主持,當日的朝會,審議了新王朝的中央官制,並頒佈實施。
總理衙門撤消了,改成政事堂,設中書門下二省,同秉國事政要,曾梧爲中書侍郎,掌制令決策,王著爲門下侍郎,掌封駁審議。
這是唐制的延用,李谷王著一直推崇,秦越也覺着不錯,本想索性就封兩人爲中書令,侍中的,在這點上,兩人卻都謙讓了,甘居侍郎職,實在是侍中、中書令等在當下已變成虛名,專作加官用。
程慎從書院被揪了回來,封集賢殿直學士,任中書舍人,知制誥。
尚書省卻暫時沒有啓用,一來秦越認爲政務該精減實效,二來常委會保留了下來,名字也復了古,就叫紫光閣,蓋因李谷喜歡這座閣樓清幽,以閣名名之,五常曰諮政,五協曰侍郎,他是諮政諮出滋味了,有心想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歐陽炯只好笑哈哈的坐於他的身後。
這五常,分別是:李谷、歐陽炯、王著、木雲、王彥超,五協是曾梧、韓通、全師雄、陳倉、甲寅,加上秦越自己,紫光閣成員共計十一人,這纔是國家大事的真正最高決策層,坐班者則只有李谷一人,其它皆各有要職。
呂端坐上了益州府尹的位置,一夜間竄高了在宋朝爲官的兄長兩個臺階。
六部也成立了。
禮部尚書,歐陽炯。
吏部侍郎,丁禹洲,這位鳳州刺史押對了寶,一來益州便獲得的高升,實權在握。
戶部尚書,沈倫,侍郎韓徽,度支員外郎爲鄒衍,不過他有些不高興,因爲新娶進家門的夫人,實權比他大,雖不在封賞名單內,但卻是實打實的百姓銀行的真正一把手。
刑部侍郎爲房進。
工部尚書是韓通,秦越直言不諱的說韓帥你以後別再上戰場,發揮土木專長吧,要知道你來了益州,蔚章纔有了真正的笑容,沒事了再幫着抱抱孫子,就是對他最好的支持。
工部屯田郎中則是原農業副部長卜安。
六部沒有兵部,卻在秦越的強烈要求下,新增了個商部,張晏張仲子任侍郎。
至於軍權,則是大周體制的延繼與改良,天下兵馬歸口樞密院管理,木云爲樞密使,王彥超、全師雄副之。
陳倉負責京師總戎,甲寅依舊爲虎牙衛士都指揮使,不過編制將要擴大到一萬人。
人員定崗定編了,封賞也同步進行,這一塊,以軍功者爲多,如鐵戰、祁三多等都封了開國侯,王山、張通輩則一體的開國伯。
總之,一人登基,全體榮升。
人們,要的便是這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