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銀行下班時間,已經確認到賬的金額,扣除手續費,共有六萬九千餘元。這六萬九千餘元中,魏東生底價放貨收益爲三萬八千元,其餘三萬一千元爲霍永善及其團隊的收益。
所有裝備皆來源於數據複製,三萬八千元銷售額即三萬八千元利潤。
三萬八千、三萬一千,說起來輕飄飄的,似乎沒什麼了不起。當從銀行裡提出一萬元實款,霍永善粗糙雙手摩挲着厚厚一疊百元鈔票,遲遲泛起實實在在拿到了錢的感覺。厚厚一疊錢,霍永善既不可思議,又覺得世界竟如此虛幻:“老三,咱們這就賺了六萬八千元?”
魏東生笑了笑:“怎麼,覺得來錢太快?”
霍永善沉重點頭,特別認可這結論:“我倆姐在南方,雖然她們常說一切都很好,每月電話報平安時,我爸我媽卻總能聽出她們的疲憊,嘆息說委屈了她們。亮仔高一時不想讀書,被他爸媽送到南方工廠,結果沒幹滿三個月,就灰溜溜的跑回來。聽亮仔的說,工廠又累又悶,上工時不斷機械重複,且別想有人和你閒聊耗時間;同時基本工資死低死低,想多拿錢必須拼命加班,每天十二個小時是慣例,趕工時甚至十四個小時、十六個小時,基本上除了吃睡,就是幹活。可,即使這樣苦這樣累,他每月才一千四五百元工資。”
亮仔全名田有亮,即是那名高中三年級老玩家。田有亮今天的銷售工作特別出色,其中一把幸運+5的裁決之杖,直接賣出兩萬元高價。今日總收益六萬九千元,其中由田有亮敲定的訂單總額爲四萬四千餘元,佔比高達63.76%,原本平凡無奇的他瞬間得到霍永善的重視。
霍永善繼續發表感想:“咱讀初中時,梁祝鄉那羣痞子,白吃白喝白玩吆喝着收店鋪的保護費,可真正能拿到手多少錢?我一刀戳死了他們的老大,一羣窮鬼連棺材錢都湊不齊。待在家裡種田賺不到錢,街痞子橫行霸道賺不到錢,我倆姐去打工累死累活加班也賺不到錢。結果,你敲幾天電腦,那羣玩家爭着給我們送錢,六萬九千元啊,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往時別人說,知識改變命運,我總有些懷疑,可是今天我特瑪信了。不信不成啊,知識就是能改變命運,學會了電腦,就是能賺大錢,陳天橋玩電腦編程遊戲賺大錢,老三你玩電腦編程外掛也賺大錢。”
魏東生無語糾錯:“喂喂喂,傳奇可不是陳天橋編程的,我的代碼也不是會玩電腦就能敲的。”
霍永善哈哈大笑:“這我不懂,但我知道,咱們兄弟仨,就屬你聰明。拿中考成績來說,老二本來的成績就好,經常徘徊年級前五名,他考全校第一名,算幸運不算意外。可你呢,初三前半年,我倒數第四,你倒數第五,咱倆難兄難弟。初三後半年,你開始認真努力學習,成績立刻直線上升,一路衝到中考全校第二名,且僅比老二低一分。半年學習,頂別人三年,這纔是真聰明。”
中學少年心裡,無論學習成績好學習成績壞,分數總是令人介懷。
時光倒流,魏東生曾經也是這般。
然而,魏東生已經不是當年的魏東生,攜三十年記憶歸來,魏東生已經能夠從更高層次理解自己的價值。魏東生對霍永善的感慨毫無興趣,卻也沒有刻意表明,因爲那樣的態度,只會如“哎呀,這回竟然沒滿分,只考了99分”學霸言論一樣帶給學渣們雙重暴擊傷害。魏東生嗯嗯應付,把話題轉移到正事:“不能白讓那些學生忙活,你準備怎樣獎勵他們?”
霍永善的神情突然間變得嚴肅:“這是正我想說的。”
魏東生覺察霍永善的態度有點兒不對勁:“嗯?”
霍永善把一萬元鈔票遞向魏東生:“這錢,我不能拿。”
魏東生愣住。
這可不是霍永善該有的態度。
魏東生印象中,霍永善不會拒絕額外的收益,他若覺得有所虧欠對方,只會默默記在心裡,在對方需要他的時候再加倍報答。魏東生曉得霍永善的性格,霍永善內心恪守古老的忠信教條,與他合作,不必擔心他會白眼狼背叛。前世,霍永善的後臺被反腐反到秦城,有人給他開出條件,霍永善如果交出他後臺的致命把柄就放他一馬,霍永善卻搖頭予以拒絕。已經妥善在國外的冉茜茜,得知霍永善選擇殉主,立刻飛回國內想用“共生死”逼迫霍永善妥協,但是向來寵愛乃至溺愛冉茜茜的他,終是拒絕出賣恩主。
受你之恩,以命報之。
魏東生相信霍永善的品格,所以第一時間尋找他合作,並大方予他一筆可觀分紅。
可是,魏東生萬萬想不到,霍永善竟然拒絕了,拒絕了這筆分紅。
或許爲了避免魏東生誤會,霍永善及時解釋心意:“老三,我不能拿這筆錢。如果是三千、五千,或者總共只有五萬。我二話不說,肯定收下,因爲我相信我值這個價,我相信我有能力回報。可,這不是三千,而是三萬,是一日三萬,未來甚至更多。這錢,我拿不下,不是我不想拿,而是沒能力拿。剛開始,你拿出十張銀行卡和十本對賬簿,我不懂爲何弄的這樣麻煩,不同的銀行卡,還是不同銀行的銀行卡,這幾個區的訂單走農行的賬、這幾個區的訂單走中行的賬、這幾個區的訂單走工行的賬、這幾區的訂單走交行的賬、這幾個區的訂單走建行的賬。都是一款遊戲,何必分的這樣清楚,也恁的麻煩!我當時就是這樣想的,只是沒有說出來。”
“可是,到了銀行去辦理業務,到了銀行去取現今,覺察窗口營業員的驚訝,我才明白你的操作不是太瑣碎,而是太簡單。我不懂就問,拜託在銀行工作的朋友,詢問我們這種匯款交易方式有無弊端。他告訴我,銀行有嚴格的監管體系,大額資金交易和可疑資金交易,被銀行監管並上報央行,是銀行業內部的規矩。我們這些小縣城的個人賬戶,突然間得到源源不斷的小筆匯款,是不正常的。短期內,資金分散轉入,總額超過上限,肯定被鎖定爲可疑交易上報,並有概率引來有關部門的注意,調查我們的收入是否合法、是否涉嫌洗錢,是否涉嫌漏稅等等。”
“如果總款只有三萬,我肯定收下。可是裝備買賣生意剛剛開始,第一天就有三萬收入,未來肯定更多。這些錢,你給了我,我也不曉得如何處置,反而因爲錢太多而不知所措。這天下畢竟是勞動黨的天下,我再混黑色江湖,也不敢正面對肛國家的暴力機關。老三,相信我,我絕對沒有抽梯子擡價的意思,而是真的沒有能力保住數十萬元。”
魏東生明白了霍永善的心思。
霍永善向來有自知之明,辦事有他的下限,也有他的上限。
魏東生的第一桶金暴利,明顯超出了霍永善的接受上限。
魏東生想了想,拿出早先的團隊建設第二種預備方案:“既然這樣,咱們就不搞什麼底價買賣了,換一種辦法合作,我和你一起運營遊戲工作室。未來的盈利,咱們像股份制公司一樣分配紅利,我佔些便宜,分60%;你分30%,剩下10%當作運營開支,怎麼樣?”
無論如何,魏東生必須留住霍永善。
沒有霍永善幫忙,魏東生當然也能慢慢召集員工,繼續自己的裝備供應商之路。但是,魏東生面貌善良略帶靦腆,看起來就像個好人,短時間無法震懾不軌之徒。員工紀律管理和防禦競爭對手野蠻侵奪利益,肯定會消耗大量的精力,屆時支出的成本必然遠超30%利潤分紅。
霍永善仍然拒絕:“30%我也沒能力拿。”
魏東生換一種說法安撫:“那就留在工作室,平時我幫你代管,你需用錢時再劃賬。”
霍永善不懂公司如何運營,因之不懂魏東生的意思,憑着農村學生最樸實想法,覺得錢沒有轉到自己的銀行賬戶就不算真正拿錢。霍永善眼裡,30%不30%的,並沒有實際意義。霍永善的想法,先擱置爭議能多推遲幾天就推遲幾天,魏東生下一次提錢,再視情況如何繼續推辭唄。
此事,表面到此爲止。
內裡深層次的影響,卻是霍永善被金錢力量懾服,不知不覺間重新調整了自己位置。霍永善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再看魏東生時已經不敢再居高臨下把魏東生簡單當作所謂的老三,而是隱隱把魏東生看作團隊的領袖和歃血爲盟三兄弟的領路人。
當然,霍永善這樣自然而然的轉變也是他的性格使然,如果他是倨傲不遜性格,此時的想法就該是收服魏東生爲己用進一步擴大利益啦。當然,如果霍永善本性這般倨傲不遜,魏東生也不會莽撞找他合作,畢竟團隊建設核心要旨是尋找合適的人一起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