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走着，王志一路上又是對錢森虎說了不少的東西，錢森虎都是認真的記着，兩人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科室門口，這個時候已經下班，晚上兩人都不值班，錢森虎看了看手上的手錶，已經快要六點了，笑着對王志道：“師傅，也該吃飯了，今天下午我請你，順便有些事情和你說一下。”
“那好吧。”王志原本是打算拒絕的，不過看到錢森虎有些意味深長的表情，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王志和錢森虎走出醫院，選了一箇中等的家常菜館，原本王志是打算在大廳吃的，不過錢森虎卻是堅決要求要個包廂，王志看着錢森虎的神情和表現，心中猜測，這小子應該是有話要說。
兩人坐定，點好菜後，錢森虎要了一瓶白酒，很是有些正式的給王志敬了一杯酒，算是正式拜過師了。
錢森虎重新坐回座位，看着王志年輕的臉龐，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道：“師傅，你知不知道你這一段時間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
“怎麼說？”王志並沒有任何的驚訝，只是微微一笑，平靜地問道。
“師傅，我這樣給你說吧，自從你來到中醫部，雖然治癒了不少的患者，也是讓中醫部的人氣有了一些增加，但是你治病救人都是實事求是，可是擋了不少人的財路。”錢森虎輕輕地抿了一口酒，慢慢地說道：“其實我剛來醫院的時候並沒有在中醫部，雖然我是學中醫的，但是因爲中醫部實在不咋樣，家中也是託了一些關係把我安排進了西醫腫瘤科。
工作第一天，我穿上白大褂，和主任一起查房。查房一上午，共有40多個癌症病人，他們病情各不大相同，相同的是，對我們的話都言聽計從。
第二天上午，我接診了一個肝癌晚期的老人。看他的影像片子，癌細胞已經全身轉移，沒有治療價值了。再說，從老人的穿着來看，家境並不太好，更沒有必要白花錢了。出於好心，我把老人的女兒叫到辦公室，建議她放棄治療。老人的女兒放聲大哭，傷心地把老人帶走了。不料，一個星期之後，我意外地發現老人竟然被收住院了！護士長告訴我老人回家後不甘心“等死”，把自己的房子賣了30萬，又掛了腫瘤科的一個專家號求治，當即就被專家收住院了。護士長還悄悄告訴我：老人還在病房裡說你醫德不行，自己沒本事治他的病，就讓他回家等死！
年底，我們腫瘤科發獎金時，平均一個人才兩千多元！主任關上門給我們開了個秘密會議：‘咱們醫院實行的是績效考覈，收入減去成本再乘以提成的百分比，纔是科室的獎金。’他故意頓了頓，說：‘不需要我多解釋了吧？你們用幾塊錢的便宜藥，那是你們的自由，不過，你不能把自己當成菩薩下凡，讓大家陪你喝西北風。’主任話音一落，大家的目光就齊刷刷地投向我，我臉上火辣辣的……”
這件事沒過幾天，病房就住進一個患前列腺癌的離休幹部，癌細胞也已經轉移腹腔了。有了前面的教訓，我試探性地找他的妻子談話：‘我建議用相對好一點的藥物，因爲這樣可以提高病人的生存質量……’我的話音未落，他的妻子就雞啄米似點頭：‘什麼藥好就用什麼藥，我捨得給我們家老張花錢！’有了這句話，我放開了手腳，什麼藥貴上什麼藥。最後，老人在病房裡住了兩個月，共花費了40萬元，最總還是死了。
我心裡有鬼，自覺愧對老人。可令我哭笑不得的是，家屬辦完後事，經專門給我送來一面錦旗，說我把病人當親人，努力提高了癌症晚期病人的生活質量。”
“還有呢？”王志心平氣和的聽完錢森虎的訴說，再次問道。
“呵呵，師傅，你知道醫院的中醫部最大的作用是什麼嗎？”聽到王志問話，錢森虎卻是苦笑着喝了一口酒反問道。
“是什麼？”王志配合地問道。
“其實也就是個收容所，專門收容一些各個科室治療之後等死的病人，榨取最後一點價值，我還記得又一位年長的外科醫生曾經意味深長的對我說過，你是剛畢業不久的學生，現在摸清楚腫瘤科的工作流程沒有？簡單來說就是這樣：來個癌症病人，先介紹到外科給他們做手術，讓外科把手術的錢賺到了，再把病人轉到化療科化療，然後再轉到放療科放療，等這些科室的錢都賺到了，再把病人扔到中醫部喝中藥。”
“接下來的一件事，讓我終於驗證了這位外科醫生的話。有一個胃癌晚期病人，癌細胞已經腹膜轉移。可還是被轉到普外科做了手術，術後又轉到腫瘤科化療，放療科放療，中藥科喝中藥，如此折騰3個月，病人就死了。我曾偷偷調出病人的影像資料，一看就發現根本沒有手術指徵。”錢森虎幽幽地說道：“從小我就一直以爲醫生就是世間的白衣天使，救助病人在痛苦之中，無私無畏，所以我就夢想成爲他們中的一員，可是等我真正的穿上那一身象徵着神聖的衣服時才明白，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我的想象而已。”
“呵呵。”聽完錢森虎的訴說，王志也是有些苦澀地笑道：“這世上無論哪裡都有自私，都有黑暗，關鍵就看你是否會隨波逐流。”
“是啊，其實後來我也是有點慢慢的墮落了，不過畢竟還是年輕，心中的熱血還是有的，最終還是因爲內疚而不忍心繼續下去，所以得罪了不少人，最後被髮到了中醫部。”錢森虎再次倒滿了一杯酒道。
“能夠堅持自己的本心，這就是好的。”王志點了點頭說道。
“可是，你畢竟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中，大多數的人都墮落了，你一個人堅持，那麼你就會被別人記恨，”錢森虎嘆了口氣說道：“就拿師傅你來說，你雖然醫術精湛，治療了不少的病人，甚至連幾個重病患者也治好了，可是你開的藥都是最便宜的，收費都是最低的，因爲你的名氣一些西醫部的患者也漸漸的被拉了過來，那麼那些被你搶了病人，少了收入的人自然是對你恨之入骨，要不是如今你和張院長周教授他們關係很好，說不得已經被這些人趕出醫院了。”
“啊哈！”王志冷笑一聲道：“這就是醫院，這就是救死扶傷的醫生，根本就是一羣唯利是圖的商人，醫院不應該是盈利機構啊。”說實話，雖然王志已經見識過不少的黑暗，但是依然是被錢森虎的話勾起了一抹心頭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