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剛回學校沒多久,林白藥接到了趙合德打來的電話。
電話裡說,他交代的事情已經擺平,邱凡真的那個前男友在嚴密監視下坐火車離開了越州,這輩子都不敢再來。
林白藥沒有問趙合德通過什麼手段說服了他。
正如同唐小奇所言,像這種只會對着女人耍橫的渣滓,他可能不怕警察,因爲他沒犯法,警察拿他沒辦法。
但是他絕對怕彪形大漢,因爲彪形大漢想整人的時候,不需要講法律,他們講的,是拳頭和刀子。
這就是人脈的強大作用,對邱凡真千難萬難的事,交給林白藥只需要一個電話。
晚上如約來到了小吃街的大排檔,出乎林白藥預料之外的是,除了馬芸和邱凡真,竟然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女生。
秀眉連娟,微睇綿藐。
清水芙蓉,天然無飾。
只看第一眼,林白藥就知道她是陸青蕪。
很美。
很安靜。
如同水中望月,清冷且飄渺。
或許,也只有這樣的氣質和美貌,纔會在開學那天引起圍觀和轟動,纔會讓唐逸視若禁臠,不容任何人染指。
馬芸先給雙方做介紹:“這是林白藥,大一經濟學系,這是陸青蕪,大一法學系……”
“陸同學你好,我叫林白藥。”林白藥客氣的道。
陸青蕪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沒有說話。
林白藥看向馬芸。
“今晚我請客,想吃什麼?“馬芸給林白藥使個眼色,道:”嘿,先烤條魚吧,學弟,你眼光獨到,跟我去挑一條健康又快樂的魚。”
馬芸拉着林白藥去櫃檯旁邊的水池裡挑魚,低聲給他解釋道:“她就是學姐以前給你說過的陸青蕪,你有女朋友了,本來不該介紹你們認識。這次只是碰巧,我和凡真路上遇到,見她心情不好,隨口說了句要不一起吃飯,沒想到她答應了……”
說到“答應了“三個字時,馬芸甚至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應該是平時約過飯,只不過沒成功。
“人家答應了,我也沒辦法出爾反爾是不?學弟,青蕪這個性格啊,有點冷冰冰的,不過,她不是針對你,她是對所有人都這樣,你千萬別在意。”
林白藥笑道:“她是學姐的朋友,就是天大的脾氣,我也得忍着,不給她面子,還能不給學姐面子?”
馬芸眉開眼笑,捶了下他的肩頭,道:“親學弟!今晚放開吃,別給學姐省錢。”
爲了避免出現像上次吃飯那樣被葉素商的仰慕者尋釁滋事的戲碼重演,畢竟陸青蕪的名氣並不遜色於葉素商,在林白藥的要求下,他們去了後面的屋裡。
環境就別提了,老闆賺了錢,可不捨得裝修,幾平米的小房間擺着六鐵皮桌,狹小擁擠,牆皮斑駁,孤獨的燈泡發着刺眼的白光,純粹是從外面的棚戶區轉移到偏遠郊區的水平。
林白藥和馬芸坐一邊,邱凡真和陸青蕪坐一邊,桌下下空間有限,不小心就會碰到腿。
雖然地方拘束,四人互相之間也不算太熟,還有陸青蕪這個大冰山,但馬芸是天然暖寶寶屬性,又有從來不知道尷尬爲何物的林白藥,氣氛搞的還算不錯。
“你們怎麼認識的?”
身爲社交達人,林白藥會主動提供話題,免得冷場。
“我和凡真嗎?”
馬芸來了興頭,道:“我大一剛來,凡真那時候大三,是話劇社的副社長。她招新的時候一眼就看中我,覺得我是振興話劇社的好苗子,不管旁邊七八個社團硬搶,把我帶進了行。”
邱凡真笑道:“對,馬芸那時候可可愛愛的,當然現在更可愛,很多社團都看中她,幸虧我用兩隻雞腿把她收買了……”
馬芸得意洋洋,道:“年少無知啊,要是現在,怎麼也得三隻雞腿才行。”
作爲大學僞萌新,林白藥繼續把話題擴展,問道:“社團招新一般都什麼時候舉行?我怎麼沒在學校看到?”
“這個週末就開始招新了,之前你們剛軍訓完,精氣神還沒緩過來,也沒心思參加社團,招新效果不好。所以財大曆來傳統,都是在第二週的週末開始。”
邱凡真也參與進來,問道:“學弟你準備參加什麼社團?”
“我就不參加了,實在沒時間,課外得打工賺錢……”林白藥還是當初應付馬芸的那套說辭。
邱凡真覺得奇怪,看林白藥的言談舉止,雖不張揚,但也充滿了自信,不像是貧苦家庭出身。
馬芸這時卻反應過來,道:“不對啊,你表哥開公司那麼有錢,你怎麼不去他那打工呢?”
林白藥笑道:“人家創業,又不是扶貧,公司不招兼職。再說了,我是我,他是他,親戚之間不能談錢,談錢談到最後,連親戚也當不了。我自己打工能養活自己,又何必寄人籬下,看人臉色呢?”
“那倒也是!”馬芸鼓勵道:“莫欺少年窮,以你的能力,早晚會有出息的。”
三人聊的火熱,陸青蕪一直沒說話,馬芸也很少cue她,只是會時不時的給她夾菜倒水,照顧的很細心也很自然。
林白藥不太習慣陸青蕪這種風格,或者說在他的兩世人生裡,從沒遇到過這麼奇怪的人。
你如果喜歡獨處,可以自己待着,既然參加飯局,無論怎麼不願意,也總得裝裝樣子吧?
可是這麼旁若無人,誰也不搭理,也不怎麼吃喝,真的是隻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初次見面,林白藥對陸青蕪的觀感,怎麼說呢?
除了美的過分,其他的相當一般。
不過,他城府森嚴,哪怕觀感一般,也不會表露出來分毫。
陸青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就算脾氣再怪,也輪不到他來置喙,更輪不到他來出頭圓場。
真要找人家說話,恐怕還會被當成舔狗,有圖謀不軌的嫌疑。
林白藥乾脆目不斜視,既然靈魂無趣,美女於他如骷髏,真要有什麼非分之想,蘇淮大學的隗竹不香嗎?
邱凡真就沒有林白藥這樣的城府了,她也是第一次見陸青蕪,因爲上半年就退出了話劇社,對今年剛進去的新生不瞭解,加上這裡面她年紀最大,覺得這樣慢待人家不好,道:“青蕪,你以前接觸過話劇嗎?”
陸青蕪靜靜的道:“學姐,你不用顧及我。我今晚只是心情不好,不想一個人回寢室待着,坐在這,聞着滿屋子的煙火氣,再聽你們說說話,挺好的。”
她的聲音很好聽,字正腔圓,悠揚婉轉,不急不緩,似水如歌,和說話又快又急,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石陵遊,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
可聲音好聽,說話的內容卻不那麼的好聽,邱凡真尷尬的看向馬芸,馬芸無奈道:“青蕪就是這個性子……來來,咱們三人舉杯,小酌怡情,喝一口熱鬧熱鬧。”
如果飯桌的氣氛不對頭,喝酒是解決問題的最好途徑。
如果喝一口不行,記住,那就果斷的喝兩口!
“是,我要感謝學弟,要不是遇到你,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辦……”邱凡真給林白藥的杯子倒滿啤酒,親手端起來,誠心誠意的向他敬酒。
林白藥笑着接過去,道:“既然喝了學姐的酒,那就告訴學姐一個好消息。我表哥打電話了,說那件事已經搞定了,他下午就離開越州,承諾再不回來。”
“真的?”
馬芸驚喜的幾乎要跳起來,道:“學弟,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騙誰也不能騙學姐你啊。”
“好,太好了!”
馬芸從桌子上伸過手去,握住邱凡真,道:“凡真,恭喜你,終於脫離苦海了!”
邱凡真死死咬着脣,眸子裡淚光氾濫。
她抱着期望,但也不怎麼相信自己會如此的幸運,這些年,命運對她實在太殘忍了,心裡其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沒想到的是,老天爺這次沒有再捉弄她!
“謝謝,謝謝!”
她泣不成聲。
“別哭啊!這是高興的事,來,我們再次舉杯,慶祝凡真撥開雲霧,遇見光明!”
嗯?
怎麼多了一個杯子?
旁邊對所有事都漠不關心的陸青蕪,這次卻舉起了自己的杯子,雖然裡面裝的是水,但還是很認真的和他們碰了一下,然後對邱凡真道:“祝賀你!”
她不知道邱凡真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看到了邱凡真滑落腮邊的眼淚,那並不是淚,而是一個女孩的委屈、痛苦、掙扎和精疲力盡後又絕處逢生的喜不自勝。
當浮一大白!
四隻玻璃杯輕輕的碰觸,林白藥心頭微動,他好像不經意間觸摸到了陸青蕪的指尖。
溫軟如午後的湖水。
不像她的人那麼冷,或許,在冰冷如雪的外表之下,也有一顆善良的心。
吃完了飯,結賬離開,經過外面的棚子時,林白藥好像感覺到左側有一道目光注視着自己,扭頭望過去,那張低矮的鐵皮桌邊,坐着四個女生。
其中一人,是昨晚放了他鴿子的葉素商。
葉素商的目光從林白藥移動到旁邊的陸青蕪身上,俏臉平靜如常,可手裡的烤羊肉串的竹籤突然從中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