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貝萊隆,氣喘吁吁的和隊友們走進球員通道,走進堪稱豪華的更衣室,望了一眼陰雲密佈的巴斯克人,貝萊隆垂下眼簾,坐在角落裡靠着衣櫃等待着吹風機的開啓。
果然,黑臉的巴斯克人滔滔不絕,更衣室裡落針可聞,甚至都傳來了些微的迴音。
貝萊隆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錯覺,但可以肯定的是,五年多了,同樣的教練、同樣的隊友、同樣的訓練、同樣的比賽、同樣的吹風機,一想到這,貝萊隆就有些不由自主的疲倦。
將拉科這樣一支球隊帶到今天的局面,巴斯克人有理由驕傲,順便也把球員教訓的唯唯諾諾。也正是由於他的高壓,隊友們之間才分外團結,拉科隊員可以不顧疲憊始終兢兢業業,卻也難有超常發揮;隊友們習慣了沉默着前行,卻也少了很多激情。
上一個敢撕破這層鐵幕的人是誰來着?哦,塞爾吉奧,這個奇怪的巴西人,他居然在訓練中用頭槌打了巴斯克人,後來果然被賣掉了。還有“烏拉圭人”也敢和他吵嚷,但在租借到低級聯賽的威脅下,似乎也僅止於吵嚷。拉科的一切仍然照舊,彷彿是黑白色的世界,彷彿是一臺不太精密的機器,隆隆作響,不會失誤,也沒有驚喜,周而復始的消耗着隊員的青春和生命。
“呵呵。”
更衣室裡,在伊魯埃塔提起水杯,準備暢飲再戰的間隙,傳來了一聲低笑。
貝萊隆撩起眼皮,前方主教練的側面,Rey正雙手放在膝蓋上,規規矩矩的坐着,但臉上卻笑嘻嘻的,瞅着巴斯克人。
貝萊隆的嘴角慢慢勾起,Rey不愧是現役球員中學歷最高的,他很有智慧,從來不跟巴斯克人正面對抗,卻總有辦法讓他屈服。好比現在,大家都正襟危坐,生怕觸怒了他,但只有他滿不在乎。似乎從Rey來到拉科,一切就不一樣了?
“你笑什麼?”伊魯埃塔沒好氣的瞪着王艾。
“聽了您的演講我很感動,大有收穫,所以很高興。”王艾趕緊站起來解釋:“主教練,你接着喝水,別被我打攪,你的演講讓我想起了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個夢想》。”
“我……”伊魯埃塔揮舞了下手臂,本來清晰的講話思路、蓄積的講話氣勢已經被打斷了,還怎麼講?再說,隊員們都不喜歡他的吹風機,他又不是不知道。
“算啦,都記住了我剛纔說的好,好好休息幾分鐘!”伊魯埃塔黑着臉,揹着手出門去了,打算冷靜冷靜。
隨着更衣室的門一關閉,小小的房間裡一聲“呼”,大家都長出了一口氣。隨即好笑的互相看看,又一起看向了Rey,他正站在人們面前手舞足蹈。
“下半場一定要扳平啊,要不然他會提着標槍到處追殺我的!”
更衣室裡一片歡笑,伊魯埃塔是巴斯克人,而這個民族是歐洲最古老的民族。要不是總人口太少,沒準也能號稱“文明古國”什麼的。歐洲大陸幾千年下來戰爭頻仍,但巴斯克還是巴斯克,這就足見這個民族是很勇武的。
伊魯埃塔就是典型的巴斯克人:虔誠的天主教徒,難以聽懂的民族語言以及……非常好鬥的性情!要不然50多歲的老頭子了,還能和小夥子動拳腳?也正是在他的淫威之下,西班牙各地乃至歐洲、南美的各色各樣的球員被帶到了拉科,然後訓成了一批乖乖聽話的小綿羊。
拉科只有一個領袖,一個暴力的、淫威的、脫毛了的老年獅子一樣的巴斯克人!
然後,一不小心來了一頭小狐狸,它狡猾的介入到獅子和綿羊的矛盾當中,一邊討好老獅子,一邊安撫衆綿羊,從而左右逢源,甚至還得到了Rey的外號!
唔,這還是跟他場上表現好有關係,不純粹是狡猾。
貝萊隆一聲不吭的心裡暗自琢磨,要是僅僅有智慧頂多是個小丑一樣的角色,絕不會得到這批心高氣傲的隊友們的尊重,他可是很清楚,很多隊友私下裡都有轉會的想法,而且由來已久。要不是拉科還有歐冠資格的話,恐怕已經分崩離析了吧?
一想到Rey剛剛來了半個賽季就在拉科如魚得水,教練信任,隊友尊重,球迷喜歡,甚至老闆倫多伊羅都寵的不得了。貝萊隆就有些羨慕,自己就是太笨了,所以卡馬喬和賽斯都不太信任他,尤其是賽斯總說他“軟蛋”。
帶着茫茫思緒,貝萊隆頗有些魂不守舍的隨着隊友們離開更衣室,邁過邊線,踏上草坪。
就在他剛剛走上場的時候,背後傳來了一聲叫喊,貝萊隆好奇的扭頭,發現Rey正站在邊線外揮舞手臂:“乾死皇馬!”
另外一側的皇馬替補席上,諸多大牌替補怒目而視。
雖然來到這塊球場的客隊都是抱着這個心思的,但公然這麼喊出來的還是太少了,太旁若無人了,你到底是有多拿人家沒當回事兒啊!美凌格急眼了也是會揍人的。
王艾置之不理,發現貝萊隆扭頭,插着腰豎起大拇指:“老胡,你行的!”
貝萊隆知道“老胡”是喊的自己,儘管這有點莫名其妙,我的父姓是“貝萊隆”,我的名是“胡安”,這個“老胡”是什麼玩意?
被王艾這麼一誇,貝萊隆心頭的陰霾散去,是啊,我本來就很行的!爲了留在國家隊纔不得不每場比賽都堅持強硬的身體對抗,可賽斯教練要是錯了呢?
場邊這小小的插曲並未被人們放在心上,很快人們就被爆發的貝萊隆吸引了注意力。
不再去做自己不擅長而且很痛苦的身體對抗的貝萊隆,彷彿回到了20出頭征戰歐青賽的那一年,在那一年裡,貝萊隆獲得了職業生涯的第一個冠軍。
從下半場第5分鐘到第35分鐘的半小時的時間裡,,面孔不再年輕而腳步異常靈活的貝萊隆,幾乎無人可擋。面對馬克萊萊這位強力後腰的衝擊,貝萊隆不再咬着牙硬抗,而是用他靈活的腳步戲耍對手。
貝萊隆曾經的靈性回來了,這彷彿是爲拉科這臺沉重而吱嘎作響的機器,滴了一滴油。